「閏子,你去找忠叔過來,讓他帶幾名伙計。」楚亦瑤打算把這一片的小果子都給摘了回去,順便遷幾株藤蔓。
閏子下山去了,沈世軒走在小徑中看了一圈,對這些綴在藤蔓上的小果子好奇的很,隨手摘了一顆,在手指間碾碎了,一股淡淡的辛辣味在鼻下縈繞開來,楚亦瑤見此,摘了一串遞給他,笑道,「沈少爺之前也沒見過這個吧。」
沈世軒微怔,隨即笑了,點頭,「是啊,不過听你之前這麼一說,道不失為一種好調味。」
「沈少爺也有興趣?」楚亦瑤干脆挑明了說,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這也不是能遮掩過去的,這麼一大片,誰能攔得住誰。
沈世軒看她睜大眼楮直直地這麼望著自己,一時間有些錯愕,難不成他有興趣,她還能和自己平分了不成,不過沈家商行對這樣低成本低利潤的東西不太有興趣,于是他點了下頭,「楚小姐打算如何處理這些,全運回去了,恐怕也賣不出什麼好價格。」
「這就不勞沈少爺費心了,沈少爺若是不感興趣,那今日之事,還請沈少爺保密。」楚亦瑤不相信這口頭上的承兌,她手中還有眼前這位少爺極力想要的東西,大家各取所需。
「楚小姐就不怕沈某會反悔。」沈世軒見她如此自信,失笑了一聲,楚亦瑤卻搖頭,說的極為認真,「商最重譽,若是連這點小事沈少爺都辦不到,那麼沈家所謂的培養方式,可值得外人推敲一番了。」
往小了說是他沈世軒自己做了小人不守誠信,往大了說,沈家的人都若如此,沈家的生意今後還怎麼做,雖說哪家做生意的手腳有干淨的,但是擺到台面上,確實人人都嫌棄。
對于楚亦瑤的‘信任’,沈世軒有些哭笑不得…
楚忠很快過來了,帶了幾個伙計,拿了好些簍子來裝這些東西,楚亦瑤小心的讓他們挖了十來株留種帶回去,其余的通通直接摘了那果穗。
楚亦瑤不急,沈世軒卻記掛那些香料,等著她準備下山了,直接開口邀請她去喝茶。
楚亦瑤吩咐寶笙給那家人送去了些銀兩作為感謝,上了馬車之後,就由沈世軒他們帶路,又回了碼頭附近的集市。
臨近傍晚,碼頭奠空紅透著像是布染一般,襯著干爽的秋,漂亮的令人挪不開眼,到了一間茶館,一前一後進了茶室,楚亦瑤一身男裝,倒是沒有人額外的注意。
坐下之後楚亦瑤讓寶笙準備了紙筆,在紙上寫了起來,對面的沈世軒斟茶後將茶杯推向了她這邊,「這是我第二次來大同了,這茶館雖說不上有名,勝在景致。」
從窗戶外看出去就是個院子,里面似乎是月兌離了秋的控制,卻顯枝繁葉茂,院子中央的假山旁邊都郁郁蔥蔥地長著些樹,可以看到的牆垣邊上,還繞著些綠藤,巴掌大的葉片密密地遮蓋了牆垣,長的十分茂盛。可見打理的人用心。
「沈少爺,若你同意,在此簽上你的名字便可。」楚亦瑤直接把寫好的紙遞給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順著說道,「這東西本就是小成本,若是有利,每年給予沈少爺二成,你看如何?」
沈世軒對她這一系列的行徑都十分的好奇,按理說她應該拿這香料的事和自己來交換,他欠她一個人情,剛好用這個來還,可她卻以這調味的干股和自己做交易,加深了他們之間的牽扯。
莫非她有求于自己?
這個想法在沈世軒腦海中一閃而過,抬頭看著眼前這個眼底盡是清澈的丫頭,沈世軒不由地想到了前世言傳中那個嚴家夫人,到了她意外死了後金陵才流傳出這個嚴家夫人的消息,攜帶著楚家三分之一的家產嫁入嚴家,蠻橫無理,三年得一女,三年後再懷,身懷六甲卻不幸落水,死後嫁妝全數入了嚴家,而那個時候,楚家已然衰敗,商行悉數分裂,楚家那個二少以及楚家的嫡長孫都失蹤不見,到嚴夫人死去,楚家算是消失在這個金陵,抑或是同樣的姓氏,換了個主子出現在金陵之中。
這些生意人的手段,在這個圈子中,沈世軒不也是這麼一路看過來的,重生這一世,再看這個如今意氣奮發的丫頭,怎麼都不會想到她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轍。
也許是他的私心作怪,這本來就可以撇的一干二淨的東西,還不清楚對面這個丫頭到底打的什麼主意,沈世軒竟然答應了下來,把楚亦瑤寫的細看了一遍,提筆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和沈家無關,「這算是我白佔了你二成的利。」
「沈少爺就當是見者有份。」楚亦瑤這才放心的把這契約給收了起來,口頭的應承實在難以相信,這麼立了字據才有說服力,若真有利可圖,楚亦瑤還得感謝他的不說。
「沈少爺,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楚亦瑤起身,終于想起這香料的事,從寶笙手中拿過那袋子放在了桌上,對沈世軒說道,「沈少爺可別忘了,你欠我個人情。」
這般算計的模樣在沈世軒眼底卻顯得幾分可愛,楚亦瑤俏皮地眨了眨眼,帶著寶笙出去了。
茶室里一片安靜,唯有桌子上煮著水發出咕嚕聲,沈世軒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視線落在了那袋子上,也許一切都會不同,前一世,他們可不曾遇見…
楚亦瑤從茶館出來就趕回了碼頭,楚忠直接讓人把東西都運上了船,甲板上鋪開了曬著。
「忠叔,您是老行當了,幫我看看這是什麼。」楚亦瑤叫楚忠進了船艙里,從懷里拿出帕子,里面又裹著一層紙,打開來是一顆白天在攤子上看到過的東西。
「這似乎是安息香。」楚忠拿起來聞了聞,最後也有些遲疑,「大小姐,這是從哪里來的。」
「我看著新奇,買下來的,忠叔,這能入藥?」
「這多是用藥之用,鮮少用來做燻香之用,所以買賣的人很少,要去山上尋了才有。」楚家不是做藥材生意的,楚忠也只是略微知道一些,楚亦瑤看這不起眼的東西,難道沈家的老爺子真的病重,需要到大同來尋藥。
楚亦瑤點點頭,讓寶笙小心收起來,出去看那些果子,楚忠看了半天也沒想到在金陵徽州一帶見過這個,這麼一來楚亦瑤就放心了,這調味的東西好不好用,去秦家的酒樓里一用便知。
等了三日,慶和燒窯那就來人通知了,說是楚亦瑤給的那幾張東西,做出來了,楚忠帶著她過去,那關師傅正等著他們。
楚家本來就主打瓷器買賣,這質量上必須也得是好的,楚亦瑤不怕別人看了臨摹了去,慶和燒窯的瓷器在大同都是數一數二的,這些東西他們只做一家,也就在質量上佔先。吃準了頭一批客人,即便是幾年後金陵上下都有了,也不怕他們會走。
楚亦瑤看著做出來地這幾套膳具,比起一般用的,這些在成色和樣式上都好看了許多,再加上底部添的那幾些文雅的字,更顯雅致。
「關師傅,我這里還有幾張圖紙,連同這幾樣,按照我們當初協商的數目做吧,銀子不是問題,但這品質一定要好。」楚亦瑤滿意的點點頭,把其余的拿了出來,關師傅眼底也有些雀躍,對于熱衷這個的他來說,每一件新的器具出來,都是一種享受。
「還有這個,關師傅,這樣的小盛放器皿,也要貳佰套。」楚亦瑤又拿出一張圖紙,關師傅接過後出去了,楚亦瑤這才從懷里拿出兩張銀票遞給楚忠,「忠叔,這是一千兩銀子,這些器皿做出來,並不算在楚家之內,所以這銀子,我自己出。」
「大小姐,您的意思是您要自己開商鋪?」楚忠拿著這銀子,有些不解。
「這一千兩是這貳佰套器皿的價錢,也就是說,今後楚家進的所有這器皿,都得供我一家,回去就把這契給簽了,忠叔你記得的吧,娘留了幾家鋪子給我,我請了舅家過來幫我打理這幾家鋪子,也就不勞二叔他費心了。」關于甲板上曬的那些東西,楚亦瑤並不打算拿去楚家商行做買賣。
「忠叔,楚家是二哥和應竹的,二哥無心著家,要勞您多費心教養應竹了。」末了,楚亦瑤輕嘆了一口氣,若是現在就一頭扎在商行里,恐怕會引起二叔以及那些管事們的不滿。
「楚忠定當竭力。」半響,楚忠嘆息道…
七天後,商船起航,又是海上一月的時間,風平浪靜,越臨近金陵,天氣冷的快,一早起來,海上還起了大霧,楚亦瑤披著外套站在甲板上,視線下什麼都看不到。
等到太陽升起霧氣散去,金陵附近的小島映入眼簾,再有幾個時辰就可以到碼頭了。
比他們早離開的商船都已經到了,碼頭上好不熱鬧,卸貨的,運貨的,楚亦瑤在孔雀的攙扶之下走下了船,阿川早就已經駕著馬車前來迎接,楚亦瑤讓楚忠把那些果子和器皿另外存放起來,吩咐閏子看著,自己則讓阿川帶自己先去二舅他們住的地方。
料想中不會只有二舅一家,沒想到姥姥帶著大舅的幾個孩子一塊過來了,本來嫂子替他們安置的寬裕宅子,一下竟有些住不過,那姥姥還說著要住大一些的。
听阿川一路來的描述,楚亦瑤站在門口,忽然不想進去了,轉身想要離開,宅子的門忽然開了,一個少年橫著沖了出來,朝著背後說著什麼話,嘻嘻哈哈地笑著,也沒注意到門口有人,就這麼直接岔了過來,撞到了楚亦瑤的肩膀。
「小姐!」寶笙喊了一聲忙扶住了她,那少年才意識到撞了人,回頭一看,臉上卻無半分歉意,只是瞥了楚亦瑤一眼,沖著院子里喊,「你還不快點。」
又一個少年跑了出來,先是看了楚亦瑤一眼,接著和之前那少年嘻嘻哈哈對看了一眼正要走開,身後傳來了一聲呵斥,「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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