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少年回頭看著楚亦瑤,其中那個撞到她的有些戲謔的說道,「站住了,請問有何貴干。♀」
肩膀那還傳來一陣酸痛,楚亦瑤冷哼了一聲,眼前的人從這宅子里出來的,就唯有大舅的兒子了,「你們當這是哪里,徽州鄉下麼,撞到了人賠禮道歉都沒有!」
刑文宇剛想說什麼,刑文治便拉住了他,朝著楚亦瑤方向努了努嘴,示意他道歉,偏偏刑文宇不願,朝著楚亦瑤也哼了一聲,正要轉身,楚亦瑤冷冷的吩咐,「是誰教你這麼毫無規矩的,阿川,請他們進去,我倒要看看,這是哪家的公子哥,脾氣大成這樣。」說完楚亦瑤直接往院子里走去。
宅子本來就不大,門口的幾聲吵鬧早就驚動了里面的刑老夫人和刑二夫人楊氏,兩個人匆忙出來,阿川已經扭送了刑文宇進來,身後跟著刑文治,想拉開又忌諱眼前的楚亦瑤,連著在偏房里繡花的三個小姐也走了出來,院子里一下聚滿了人。
「誒這是做什麼。」刑老夫人看到自己的乖孫被人擰著,一下就雄了,可看楚亦瑤這身打扮,又覺得得罪不起,反而是楊氏,多看了楚亦瑤幾眼,當下就認出來了,試探道,「你是亦瑤吧?」
楚亦瑤抬眼看刑老夫人,娘跟著爹離家的時候刑老夫人就放話說要斷絕母女關系,娘在世的時候確實一次都不曾回去,她和哥哥們也見過這些親人,但每年爹都替娘捎回去不少東西和銀兩,所以他們才能在鄉下過的這麼好,置辦了大宅子不說,大舅都跟著鎮上的大戶人家學起了納妾。
她之所以會找二舅過來,是娘還在世的時候常說在家里唯有二哥待她真心實意,在娘跟著爹離開的時候二舅他自己攢下的銀子偷偷給他們留作盤纏,前世楚家落魄的時候,也只有二舅和二舅母來過一趟找她和二哥,楚亦瑤愛憎分明,該回報的該好的,她一樣都不會少,可不該的,她照樣半點都不會讓出去!
「娘,是亦瑤呢。」楊氏見楚亦瑤沒有反駁,對刑老夫人笑道,「看這眉宇間,和建國也有些相似呢。」
刑老夫人不若楊氏,她看了一眼刑文宇,再看向楚亦瑤的時候,眼底多了幾分打量和尷尬,從來沒見過面的姥姥,別說楚亦瑤了,就是刑老夫人自己這邊還有些別扭。
「你們住在這可還習慣?」楚亦瑤沖著楊氏笑了笑,示意阿川松手,刑文宇沒站穩,直接歪靠在了一旁的刑文治,後者趕緊扶住弟弟。
「習慣是習慣,就是這宅子小了些,幾個孩子都得在一塊擠著睡。」刑老夫人輕咳了一聲,自動代入了自己作為楚亦瑤長輩的模式,對楚家安排的宅子有了些微詞。
「當初寫信回去的時候,確實只請了二舅一家前來金陵幫忙,你們只是在這游玩一番的話,到時候回去了這宅子也就空了。」楚亦瑤這話是說給刑老夫人听的,來住幾天游玩一番可以,但若常住,楚家就沒這個義務來養他們了。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更何況對楚亦瑤來說,並沒有半點親情可言。
「你一個姑娘家的,老往外頭跑可不好,這還是得安安靜靜呆在家里才是。」刑老夫人仿佛是沒有察覺到她話語中的意思,語重心長的規勸,女兒走的早,這外孫女的教養問題落下了,她覺得自己責無旁貸,必要的時候得多提點幾句。
楚亦瑤沒有應承她的話,反而看向了刑文宇,語調清冷,「今日的事我可以不計較,不過若是攆你們闖了禍,可千萬別報我楚家的名號,我們丟不起這個人,這里不是徽州的鄉下,由不得你們在這里橫行霸道,到時候丟了性命,我一概不理。」
「你說什麼!」被矮自己一個頭的小表妹呵斥,刑文宇頗有些不服氣,可楚亦瑤的眼神凶狠的厲害,刑文宇就這麼和她回瞪了幾個回合,敗下陣來,懨懨的站著,當做沒听見她的話。
「亦瑤,這可是你表哥。」刑老夫人舍不得乖孫子受半點委屈呢,就算是姨娘出的,在她這個鄉下老婦人眼中,只要是親孫子,管他從誰的肚子里出來,能生兒子才最要緊。
「姥姥,我眼中的表哥只有一個。」楚亦瑤忽而低聲道,「嫡庶不分,若是讓官府知道了,可是要抓去受牢獄罪的。」
刑老夫人不可置信的看著她,怎麼都想不到自己溫婉的女兒會生出這麼一個不听勸的外孫女,動了動嘴卻不知道說什麼,二十幾年了,她和女兒一直沒能見面,剛剛她連親外孫女都認不出來,又能怎麼理直氣壯的說教。
院子里的氣氛有些尷尬,刑家幾姐妹看楚亦瑤的眼神各有不同,楚亦瑤見二舅不在,就讓楊氏帶個話,回來去楚府找她。轉身前看了站在楊氏身後的三個人,忽然眼神一頓,定格在了一人身上。
縴弱的身姿,略帶惆悵的眉宇,粉黛臉上一雙靈巧的眼楮忽而一顫,像是受驚了一般很快垂了下去躲藏,好不憐人。
楚亦瑤嘴角揚起了一抹笑意,這下可有趣了,一山容不得二虎,而她要做的,不就是坐山觀虎斗麼…
回到楚家天色已晚,喬從安得知她回來了,派人給她送了吃的,吩咐她好好休息,明日再帶楚應竹過來看她。
舒舒服服的泡了澡,兩個多月不曾踫到自己的床,楚亦瑤躺著反而有些不習慣,睜著眼楮望著床頂,沒有睡意,從床上起來,驚動了在屏風外守夜的寶笙,「小姐,您是渴了?」
「陪我出去走會。」楚亦瑤下了床,寶笙拿過架子上的衣服給她披上,自己也穿上了厚外套,陪著她走出了屋子,屋外兩個小丫鬟正靠著睡,門一開兩個人便醒了,楚亦瑤看她們穿的單薄,「沒什麼事了,回去睡吧,這里冷。」
兩個小丫鬟謝過之後回去了,楚亦瑤拉緊了身上的衣服,輕哈了一口氣,「寶笙,天冷了就讓她們不必守外頭了,一個睡外室,一個睡我屋里也夠了。」
「是。」寶笙見她冷,折回屋子里娶了暖手的小爐子,放上了捂著悼火,套了套子後拿出來給她,楚亦瑤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冷風吹的越發精神,干脆直接到了外面的園子里又走了兩圈,回來的時候,錢媽媽和孔雀出現在了外室中。
「小姐,這大晚上的您出去做什麼,看你凍得,孔雀,快去取熱水來。」錢媽媽雄的把她給抱了過來,握著她的手在自己手心里搓了幾回,等孔雀端來了盆子,又讓她浸在里面暖著,一面念叨著,「再睡不著這麼冷奠也不該出去。」
「娘。」楚亦瑤撒嬌地喊了一聲,錢媽媽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半笑半哀的求道,「我的好小姐,您就可憐可憐媽媽我一把年紀了。」
一旁的孔雀‘噗嗤’一聲樂了出來,錢媽媽回頭瞪了她一眼,正要說呢,一旁的楚亦瑤也樂了,錢媽媽替她擦干了手又仔細地涂了霜,本來還想裝怒一下,不料話出口也成了笑聲,再也說不出什麼罵人的話了,屋子里笑成了一片…
過了半月楚亦瑤才把娘留下的幾間鋪子打理清楚,那三間鋪子原來是由商行里的管事兼著打理,光是那些亂七八糟的賬本楚亦瑤就看了五六日。
十二月初,金陵快過年的氣氛越來越濃郁,楚亦瑤先開了一家鋪子,專賣那些上好的胭脂水粉,其余兩家暫且擱著等隔年再打理,二舅舅邢建國替她打理著胭脂鋪里的事,楚亦瑤這才有空和喬從安一塊去市集選看今年要送的年禮。
到了出門的時候便是三車的人,肖氏沒落下這麼好的出門機會,帶著三個女兒一起跟著她們一塊逛市集,過了年楚妙珞可就十五歲了,這換過在鄉下,都是要做娘的人,再不帶出來多走走,馬上就成老姑娘了。
快過年的時候市集上的人尤其的多,喬從安帶著她們走進了一家首飾鋪,那掌櫃的帶她們上了三樓,命伙計送上去最新的首飾物件,又匆匆下樓去招呼其他客人,喬從安留她們在這,對肖氏笑道,「二嬸,不如您陪我去外面看看,她們幾個在這挑著喜歡。」
肖氏看著那盤子里放的首飾,頗有些不舍,低聲囑咐了楚妙菲一句,起來和喬從安一塊出去了。
楚亦瑤看的無聊,轉頭看向窗外,從這里看下去能縱觀半條市集,如今正是年貨采買的時候,來往的馬車都擠的很,更有住在金陵城外前來趕集的人,來來往往好不熱鬧。
忽然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楚亦瑤定了定神,程邵鵬帶著妹妹程藝琳在前面的地方下了馬車,正朝這里走過來,面帶著笑意,低頭時不時和程藝琳說著什麼。
「亦瑤你在看什麼呢,你瞧這個好看麼?」耳旁傳來楚妙珞的聲音,楚亦瑤回眸看了她一眼,對這忽然熱絡起來得姐,委實有些不習慣。
「在瞧什麼呢,我喊你都沒听見。」楚妙珞手里拿著簪子探起身子順著楚亦瑤的視線往外看,正巧看到程邵鵬往這首飾鋪的地方走來,低聲輕呼了一下,「呀,是程少爺。」
楚亦瑤撇了她一眼,楚妙珞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微紅,也不知是不是心中緊張了,手一松,那簪子竟然這麼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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