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啊」了一聲,連忙去看秦黛心的臉色!
秦黛心很平靜,她走到梳妝台前,對春麗道︰「行了,你先給我梳頭,別的一會兒再說。」
春麗「哦」了一聲,連忙站在秦黛心身後。
如意小心翼翼的觀察著秦黛心的表情,小姐看起來似乎沒受到什麼影響,不知道是樂意還是不樂意。在她的認知里,小姐與這世上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樣,如果非要用一種花來比喻小姐的話,如意覺得雪山上的雪蓮最能代表小姐,雖然如意沒見過雪蓮長什麼樣子,可她听人說過,為雪蓮啊,生得極美,晶瑩剔透,白如美玉,雪蓮是高傲的花,它扎根在雪山石崖峭壁之上,不畏風雪,孤傲立于山峰之顛!在如意眼中,秦黛心便是這樣的人,美,高傲,超凡月兌俗……
小姐從沒說過她關于親事的看法,似乎這世間就沒有能配得上她的男人。如意也曾暗暗想過,小姐日後要嫁什麼樣的男子,才算得上是覓得了良人……
「春麗,你見到人了嗎?那人長得怎麼樣,家世如何?」如意緊張的不行,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那個要被說親的人呢。
「不知道。」春麗手下動作不慢,她一面飛快的把一束頭發挽成花朵的模樣,一面道︰「我只是听人說的,沒見到人。」
「哦!」如意有些泄氣,不過轉念一想又振奮起來,夫人和大少爺都很疼小姐,他們才不會隨隨便便把小姐嫁了呢!小姐長得這樣好,又能寫會畫,還有功夫在身,想必大少爺一定會給小姐找一個青年才俊吧?
一定會的。
想到這兒,如意的臉上又有了笑容。
此時,秦黛心的頭發已經梳好了,春麗正在幫著她挑飾品。
「如意姐,你看看戴什麼好?」
如意連忙收了心思。目光落在秦黛心的梳妝盒子上。
一排排的金玉銀釵,珠翠花鈿,晃得人眼花繚亂。
秦黛心今天梳了比較正式的飛燕發式,發髻梳得高高的,扎成六七束有弧度的小辮子固定在腦後,每一束頭發上都系著一個寶石珠串,垂在腦後形成了珠簾的模樣,煞是好看。這個發型是春麗自創的,既能體現未及笄少女的青春活潑,也能比雙螺。單螺等發式顯得正式些。像生辰宴這種場合梳這個發式。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兩人人挑了一會兒,都覺得秦黛心腦後的風景別致異常,前邊或許就不該太花哨了,于是兩人挑了一對小珍珠花鈿別在秦黛心鬢旁。又給她在額間貼了一片金箔制成的花形額黃,這才算完事兒。
「就戴這對紅寶石的耳墜子怎麼樣?看著喜慶。」春麗打開裝著耳墜子的首飾盒子,從里頭挑出一對紅如鮮血的耳墜子來,小心翼翼的穿過秦黛心的耳洞,這才算完事。
如意仔細打量著秦黛心的臉色,一股不太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從打剛才春麗回來,小姐就一直沒說話,她似乎對這個消息毫無反應,整個人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一樣。半點波瀾也無。
就是這樣,才不對勁!
小姐往日時常抱怨春麗梳的頭發太花哨,要不就嫌頭上頭飾太重,太多,今天怎麼一聲不吭了?
如意一邊收拾著梳妝盒子。一邊給春麗使眼色,讓她外邊侯著去。
春麗雖然沒有如意心細,但總歸也不是木頭,她似乎也察覺到了秦黛心不太高興,因此朝著如意點了點頭,又指了指外頭,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如意把盒子放進箱籠里鎖好,轉頭見秦黛心居然還在梳妝台前坐著,怔怔的出著神,好像神游太空了一般。
如意只覺得心肝一顫,沒由來的生出幾分寒意來。
徹骨的寒意。
「小姐……」如意只覺得如梗在喉,半天才道︰「您是不是不太高興?」
屋子里靜悄悄的。
如意只覺得汗都要下來了,屋里彌漫著讓人窒息的味道。
半晌,秦黛心才道︰「如意,你說我這個年紀,真到該說親的時候了嗎?」
如意覺得自己又活了回來,小姐的聲音此時如天籟一般動听悅耳!
「那是自然的,咱們家還算不太講究的,小姐可知道,那世家的小姐少爺們,七八歲就要開始踅模議親的對象了,人品家世,容貌背景,從頭挑到尾,怎麼的還不得挑個幾年?等著人選好了,差不多也過去四五年了,兩家在相看,下定,唉呀,總之說道多著呢!」
秦黛心只道︰「你又知道了?」她起身看了如意一眼,走到臨窗大炕上坐了。
如意松了一口氣,只道︰「奴婢雖然沒見過,但總听說過,世家里頭,可不就是那麼回事。女子一過十五就成親,十七八歲的時候,孩子都落地了。」
秦黛心听了這放,幽幽的嘆了一聲,方才道︰「是我不好,連累你了。」
如意一慌,「小姐這話,從何說起啊?」
秦黛心抬眼看她,只道︰「眼瞅著你都快十七了,還沒出嫁呢,哪兒來的孩子落地?可不是我連累你了嗎?」
如意這才听出來自家小姐是在打趣自己,她哭笑不得的跺了跺腳,卻是半點辦法也沒有,只得捂著已經羞紅的臉轉身跑了。
秦黛心沖著如意的背影笑了笑,微微勾起的嘴角還沒形成弧度,猛然便拉成了直線。
秦黛心眼中寒意十足。她心里默默念著秦子贏的名字,突然就又笑了。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大哥,你自求多福吧!但願將來你不會有後悔的那一天。
秦黛心隨便從桌子上的五彩鳥繪高足盤里拿起一個隻果,惡狠狠的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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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黛心還沒成年,加上她不願意大張旗鼓的辦什麼生辰宴,所以秦府三小姐的這個生辰宴辦得有些簡單。因為日子特殊,本該在晚上辦的生辰宴挪到了中午,天氣熱,連點風絲都沒有,蘇氏便讓人手腳利落的收拾出敘雅閣來,那是個頗為秀氣的水榭,格局小了點,卻是五髒俱全,前頭有個佔地約三畝左右的荷花池,又有假山亭台與水榭相對,景致不錯,夏日里去那里消暑是極好的。到時候便在里頭擺兩張桌子,自家女眷一桌,男子一桌,中間攔個六扇的山水屏風,吃些酒,聊聊天,倒是不錯。
蘇氏想起往年方氏姑佷當家的時候,自己是個上不去台面的妾室,又一直受著這二人的排擠,這敘雅閣雖好,她卻總共也沒去過幾回,阿離也是,小時候還掉下去過一回,差點出了事兒。
蘇氏嘆了一聲,丟開這些煩心事不提,看了看一旁擺著的沙漏,只道︰「離開席還有些時間,也不知道未陽安排得如何了。」
女乃娘知道她的心事,笑著道︰「夫人還不知道大少爺秉性?他說的事兒,哪兒有不靠譜的?」接著又感慨道︰「說起來,這日子還真是快,當年您裝病離府產子的事兒好像就在昨天一樣,一轉眼,連三小姐都要說親了。」
蘇氏也道︰「可不是。」她瞧了瞧廂房,只道︰「兩個孩子怕是睡了。」
女乃娘道︰「放心吧,這江氏,阮氏都是心細,妥貼的人,照顧兩位小少爺格外上心。況且還有燕氏在,出不了錯。」
蘇氏點了點對,理了理身上的衣裳,道︰「就不知這孩子長得什麼樣,听未陽說倒是個好孩子,家里人口簡單,又是個不小的官兒,性情也好,真是難得,要是長得再好一些,就更好了。」蘇氏听秦子贏說過,這個岳宗哪兒哪兒都好,就是長相一般些,不出挑,也不難看,普普通通的一個人。
女乃娘抿嘴笑了笑,這話她都听蘇氏叨叨好幾十遍了,她接話道︰「夫人這話說得,這天底下的好事兒全都讓您趕上了?男子嘛,往大了說建功立業為重,往小了說,心疼妻子,夫妻和順為重,長相嘛,過得去就行!老爺倒是長得像朵花似的,可芯壞了,有什麼用。」說到最後,不免又叨了秦從文幾句。
蘇氏對秦從文的感情早就淡了,如今再提起他,多半想的是孩子們的爹,而非是自己的丈夫,那風流鬼如今也不理會府中事兒,只與那彭氏在鄉下鬼混,左右孩子們也不短他的銀子,吃穿用度一切和府里一樣,卻不像在府中時那般多顧忌……
唉,蘇氏現在只盼著大兒子加官進爵,二兒子把生意做得風聲水起,三兒子能考中秀才,舉人,改換秦家門庭,兩個幼子平安健康長大,還有就是自己這個獨女,嫁個好人家。對了,府里還有兩個孩子,四少爺和五小姐,現在兩個孩子年歲尚小,看不出好壞了,只盼著他們都是好的,日後四少爺是做生意也好,念書也罷,總是要分出去單過的,五小姐若是個省心的,自己也不會虧著她,她與二小姐,四小姐畢竟不一樣,日後給她挑戶富足的人家嫁了,備份體面的嫁妝……
如果一切都能如願,她就別無所求了。
就在這時,門外有人掀了簾子進來,正是林氏身邊的人,那丫頭銀盤臉,柳葉眉,生得一副好樣貌,可眉眼間溫順平和,沒有半點倨傲的模樣。
「夫人,二女乃女乃已經安排妥當了,派奴婢過來請您。」
蘇氏笑著說了聲好,讓女乃娘扶起她,隨著那個丫頭一起往敘雅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