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一輛馬車停在了小前莊秦府門前。車簾子一挑,從里面跳下一位神采飛揚的少年郎,他身量不高,看著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頭發用一只素紋的銀簪子固定在腦後,這少年穿著一件寶藍色齊肩長袍,腳上穿著一雙黑幫薄底小靴,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分外靈動;緊接著下車的是一位高壯的漢子,肩寬體闊,四肢修長,穿了一件灰白色的錦袍,手里還拿著一只七尺長的家伙,只是被布包著,讓人看不到里面包著的到底是何東西。
這二人可不正是從青田鎮雇車往小前莊趕的秦黛主和慕容景二人嘛。
秦黛心付了車資,听著馬車吱呀吱呀遠去的聲音,她抬頭望了望秦府的匾額,這宅子原是方氏的陪嫁,如今倒是便宜了她。
秦黛心上前一步叫門。
開門的小廝是個機靈的,原先他也見過秦黛心著男裝的模樣,因此還沒等秦黛心自報家門呢,這小廝便連聲道︰「原來是三小姐回來了,怪不得喜鵲一早在枝頭鬧騰個沒完。」那小廝連忙開了大門,把秦黛心迎了進去。
「進來吧。」秦黛心叫上慕容景,邊進門邊問那小廝道︰「你叫什麼?」
那小廝連忙哈了哈腰,「小的叫金蛋,娘和老子都是莊子上的。」
金蛋?
秦黛心笑笑,對金蛋道︰「你去把鄭管事喊來。」
金蛋不敢怠慢,連忙去喊了鄭管事。
鄭管事不是秦家的家奴,因此並不在秦府住,他是小前莊的村民,白天除了管理秦黛心的酒坊外,更多的時間都被他扔到了秦家的那幾十畝地上,此時他剛從田里回來。正準備吃飯呢,得知秦黛心來了。連忙下了地,穿上鞋就跟著金蛋進府了。
「三小姐,您可來了。」鄭管事明顯清減了不少,頭發也好像白了一片,臉上的皺紋好像也多了幾條。
「三小姐。您不知道,我這又管田里,又管酒坊,還要管府上的事情,實在是有些吃不消。你回來的正好,再提攜一個人,分幫分幫我吧。」大概是累慘了。鄭九福一見秦黛心的面,就開始吐起苦水來。
秦黛心一樂,道︰「能者多勞嘛,再說。你的兩個兒子不挺能干的,有他們幫著你,你還怕什麼。」
話說到這會兒。鄭九福才發現屋里還有一個人,這人樣貌不凡,似乎生來就帶著幾分尊貴似的,通身的氣派讓人不敢直視,鄭九福暗暗揣測這人身份,卻不敢多嘴問一句,只道︰「分身乏術啊!要不然您把府里的事兒交給別人得了。我這一天到晚幾頭跑,實在有些吃不消了。」他是上了年歲的人,若是光干力氣活,那自然是沒說得,農事上的事兒就沒有他不知道,干不來的,更何況有大兒子幫忙,做起事情來自然駕輕就熟。酒坊的事情雖然雜些,可釀酒的大小事宜秦黛心都交給了劉師傅,酒坊里招來的伙計有大半是秦黛心從別處挖過來的釀酒師傅,這些人干活不偷懶,上手也快,酒坊從開張至今,大家的士氣都很高,而且通過多方的聯系,釀好的酒已經逐批賣了一些,反應比想像中的好太多了,見了收益,底下人干活自然是十分賣力氣的,他只要監管小兒子把每筆的出入帳記好,記全就是了,別的大事小情根本都用不著他操心。
「就是這府里的事兒,養的人雖然不多,可大事小情的事兒還真不少,這帳上的錢支出,進入都有帳,只是,只是……」鄭九福說不下去了。
秦黛心眯著眼楮,心想莫不是府里的下人不老實?
「行了,這事兒我心里清楚了,會安排的,在我找人替換你之前,你先把府里的事情安頓好,不可錯漏一樣。」
鄭九福听出秦黛心有松口的意思,心里大喜,連日來壓在胸口的悶氣也消散了不少,「一定,一定,三小姐放心。」
秦黛心點了點頭,又道︰「咱們莊上來了兩個閆姓師徒,他們現在在哪兒,我想見見他們。」
鄭九福連忙道︰「這師徒二人脾氣古怪,老的倔,小的悶,唉,研究那個什麼母子天鍋,本來都要成了,听說還有不得當的地方要改,師徒二人閉了關,說一定要把您要的東西給造出來。」
閉關?這倒新鮮。
鄭九福突然一拍大腿,「哎呀,瞧我這記性,這師徒倆閉關前特意讓我收起來幾樣東西,千叮嚀萬囑咐說一定要親手親給您的,您等等,我這就取來。」
說完他轉身離一了次間。
不一會兒,鄭九福就端著個錦盒走了近來,他把那盒子恭恭敬敬的放到桌子上,才道︰「我也不知道這里面裝的是什麼,您看著辦吧。」
秦黛心揮手讓他退了下去,她打開盒子蓋,嘴角頓時就掛上了笑。
「你來瞧瞧,這些東西你可見過?」
原本負手立在窗邊的慕容景信步而來,目光落在盒子里那兩樣東西上。
事實證明,慕容景這個古代人雖然地位尊崇,見多識廣,可是有些東西他確實沒見過,比如他現在手里握著的這把三稜軍刺。
慕容景掂量著手里的三稜軍刺,目光深邃。
秦黛心道︰「怎麼樣,是不是很稱手,很好用?」慕容景是上過戰場的人,她相信他能看得出三稜軍刺與以往的那些兵刃的區別。
「一把好刀光有鋒利的刃是不夠的,它必須要擁有極高的硬度和韌性,這個東西經過了熱處理,硬度韌度都有。」慕容景模了模三稜軍刺的血槽,感嘆道︰「這個設計十分精妙當鋒刃割開皮膚刺進血肉以後,血順著凹槽流出來,不會影響撥刀的速度,阻力也會小很多。」
行家呀!慕容景不愧是帶過兵,打過仗的人,只需看上那麼幾眼,就把這三稜軍刺的特點說了個**不離十!秦黛心雙眼放光。他說的這個血槽的設計是三稜軍刺的優點之一,如果血不順著血槽流出來。那麼血壓和肌肉的劇烈收縮會緊緊的吸住三稜軍刺,想要撥出來可就不容易了。
「用它割傷的傷口縫都縫不起來,想要自行痊愈就更難了。」一般來說被三稜軍刺刺傷的傷口大致上都是呈方型的窟窿,不好止血,不好緊急處理。恢復起來也是特別的難。如果被它捅到了身體的深處,那結果只能是等著血流干了。
男人對這種冷兵器會產生出一種沒由來的狂熱,慕容景也不例外,他對手里這個稜角分明的兵器簡直是愛不釋手。
慕容景的視線雖然一直落在三稜軍刺上,可他的心思卻早就轉到別處去了,這樣巧奪天工的設計竟都是出自眼前這小丫頭之手,怎麼能不讓人生疑呢!她雖然不是生在大富大貴之家。卻也是被養在深閨的,自幼不過學習女紅針黹,讀些詩書認得幾個字罷了,若說她小有文采。擅書擅畫倒也沒什麼,可一個深閨中的女子,如何能有這樣見識。打造這樣的利器來!
慕容景不禁想起那日她月兌口而出的三個字,「腦細胞」,她身上到底還有多少秘密等待著自己的挖掘呢?好像她就是一座無窮無盡的寶藏,在沒發現真相以前,你永遠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未知的寶貝。
慕容景微微一笑,寶貝,她可不就像自己的寶貝嗎。無論如何,他都得守護好她,這樣的寶貝若是被別人惦記了去,只怕後果不堪設想,不是所有人都會像自己一樣,對她的隱瞞和隱藏全盤接受和包容,萬一哪天讓人發現了她的這些驚世駭俗的「能力」那麼她的下場會是怎麼樣的呢!
懷璧其罪。
慕容景此時的腦袋里只裝了這四個字,再無其它,握著三稜軍刺的手不自覺的更用力了一些。
秦黛心倒沒想到慕容景會想這麼多,只當他還沉浸在見到三稜軍刺的歡喜之中呢!
「怎麼樣,被我說中了吧,眼楮都要粘在上頭了。」秦黛心小得瑟一回,「你說,要是咱們大雍的將士人手一把這玩意,那打起仗來……」
慕容景抬起頭來,很不給面子的道︰「人手一把不太現實,先不說匠人夠不夠用,做不做出出來,單說在戰場上戰況瞬息萬變,它也不是能應付所有的情況。」
這個倒是真的。
秦黛心的積極性沒有被打消,反正一開始她也只是想讓自己手底下那十幾個人用,她神神秘秘的拿出另一樣東西來,放在慕容景面前道︰「那你看這個怎麼樣?」
她手里面拿著一張弩。
慕容景的目光落在那駑上,只覺得手里的弩箭精巧異常,與尋常的弩箭很不一樣。
「改裝過的?」慕容景瞧了瞧秦黛心,「別跟我說這也是你的主意。」
秦黛心有點心虛,畢竟自己這是**果的抄襲,可後來又一想,反正她也不是頭一次抄了,就當促進文明發展了。
「是我的主意啊。你先看看好不好用。」
慕容景這才細細看起手中的弩箭來,這把弩是黃陽木所制,長不過兩尺左右,寬度比尋常的弩前寬了不少,入手很輕,大約三四斤重的樣子,只是和尋常的弩比起來,它的身上多了一個大大的盒蓋子,反原本的箭道掩蓋住了,底下卻多了幾條凹槽,弩臂與盒蓋子相連,盒子底下有軌道,右邊是一個小巧的杠桿,……
好精巧的設計。
「你這凹槽是要代替箭道?」慕容景指了弩箭的箭道。
「對呀,對呀!」說起這個,秦黛心還真佩服諸葛亮,那個人的腦子結構還真異于常人,他的智商應該很高吧。
「這是連發弩,一次可以發十只箭,只要在箭倉里放上箭,扣好箭倉,輕輕拉動這個杠桿,就可數箭齊發,其實這個挺容易的,我就是在這里打了個頂針,在這兒加了個木條,不過要用結實的木條。」秦黛心指了幾處她做了改動的地方,問慕容景,「你說這玩意有用沒用?」
一箭十發,威力自是不用說。
慕容景心里暗暗贊嘆了一回,目光落在弩箭上頭,輕聲道︰「你的主意倒是妙,竟能想出這樣讓人自嘆不如的點子來,明明沒做什麼大的改動,可這弩箭的威力卻是大大提升了,也能省下不少時間。」戰事起時,時間就是當兵的命,有時候你快一些,很可能就躲過閻王的索命。
「這倒也不是什麼難的,那姓閆的師徒倆手藝倒好,我草草畫的圖紙,他們竟然能夠做得一絲不差,真是難得的巧匠。」
慕容景難得的沒跟她唱反調,點了點頭,「手確實巧。」他裝作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這二人你是如何招攬來的?底細可清楚?」
秦黛心知道慕容景做事一向謹慎,對用人方面猶為慎重,恨不能把人家祖宗八代都一一調查一番。但這二人根本就不是自己招攬來的,是他們自己非要粘過來。
秦黛心就把這事兒跟慕容景簡單的說了一下。
慕容景淡淡的道︰「送上門來才可疑。」
秦黛心見他的樣子,就知道事後他必定會派人去查這閆氏師徒的底細,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兒,隨他去好了,更何況她對那個閆老頭的身世來歷可是很感興趣的。
秦黛心朝外頭的小丫頭喊了一聲,「去,把鄭管事喊來。」
ps︰
結婚四周年紀念日,偷懶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