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之中,早有丫鬟喜婆等候在里面,看見我和灝銘進來,趕忙將各色花果灑在屋內帳中,我和灝銘坐在了喜床上,離開大殿之時,徐嬤嬤已將喜帕又覆在我的頭上,此時還要再挑一次喜帕,灝銘輕輕的挑開喜帕,徐嬤嬤趕忙端來交杯酒。
灝銘一手接過交杯酒,遞到我的手上,我玉指輕伸,盈盈握住酒杯,杯腳系著一根紅線,紅線另一頭的酒杯握在灝銘的手中,我抬眼看向灝銘,他一雙深如寒潭的雙眸,正暖暖的看著我。我微微冷笑一聲,手中不由的用力,孱弱的杯子應聲而碎,細小的碎片深深的扎入了我的手中,一抹猩紅涌了出來,滴在了火紅的喜服上,竟然看不出是一滴血。我對灝銘笑道︰「真是不好意思,王爺的交杯酒,恐怕要在別屋去喝了。」
灝銘的眼楮漸漸蒙上了一層寒冰,濃濃的深情隱匿在寒冰之後,化作了一絲絲血紅的血絲,他看著我,臉上盡現痛苦之色。
滿屋的僕婦都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去找止血的藥棉。我看著鮮血布滿的手指,嘴角始終泛著一絲冷笑。
灝銘看著我淒然說道︰「既然如此,何必要回來?」
我依舊笑意盈盈的看著他,不知從何時起,越是難過越是痛苦,我反而笑的越像真的很開心一樣。︰「這麼說,你還是希望我不要回來的好?你須知道,我這次回來,不是為了和你成親,而是為了更多普普通通努力活著的平民百姓,那天我離開你之時,我的心已經不屬于你了,剛才人前,我已做完了我該做的,到了這里,我不想再裝下去了,再裝下去會讓我覺得很惡心,你走吧,今晚不用過來了,以後也不用過來了,我不!稀!罕!」
灝銘木然的站起身來,轉身向屋外一步一步挪去,仿佛他的身上背負著千斤重擔,又仿佛到門口的距離永遠挨不到頭。
我稟退了屋里的人,一個人坐在紅燭暖帳中,這個時候,我的淚水才決堤而出……
不知夜有多深了,不知道前廳的宴席散了嗎?不知道他和她在一起嗎?
我心中煩悶,走到窗前,推開窗子,夜晚清冷的空氣撲面而來,我深吸一口空氣,胸中的壓抑似乎好了一些。正當我要闔上窗子的時候,我看見灝銘正站在窗前的一棵樹下,他還穿著紅色的喜服,那濃濃的紅色和這漆黑的夜色融為一體,竟然不易覺察。也不知他站了有多久,此時正目光淒冷的看著我。
我怔怔的看著他,心底閃過一絲猶豫,可很快就讓自己清醒了過來。我緩緩關上窗子,抬手輕揮,屋里的紅燭熄滅了,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翌日,天還未亮,徐嬤嬤已經輕敲房門,我早已醒了,打開房門,徐嬤嬤訕訕的說道︰「本不該這麼早打擾娘娘,不過今天早上要入宮拜見皇上,所以,還請娘娘洗漱更衣,和王爺入宮。」我點了點頭。
一番洗漱裝扮之後,我向屋外走去。一輛黑檀木紅帳的馬車停在府門口,灝銘站在馬車旁,面色憔悴。我沒有理他,徑自上了馬車,灝銘沒有騎馬,和我一起坐進馬車中。不一會兒慕容倩從府中走出,也要上馬車,卻听見灝銘在車內冷冷說道︰「你的馬車在後面,這輛車不是你坐的。」說完,對車窗外的李成吩咐道︰「走吧。」
馬車緩緩起步,透過車簾,我看見慕容倩眼中盡是憤怒淒苦,定定的站在原地,恨恨的瞪著我們離去的背影。
馬車內,我和灝銘相對而坐。
我始終透過馬車的紗窗向外看去,不曾看他一眼。天氣漸暖,街道兩邊的白楊樹長出了毛毛狗,小時候我一直以為這是樹上長的蟲子,每次哥哥都會讓家里的園丁每掉下一個毛毛狗就要立刻打掃干淨,那個時候,我是被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可現在呢?春天來了,而我的心,卻到了寒冬。
灝銘的眼光始終在我的身上流轉,我不知道他的表情,可那炙熱的目光卻讓我如坐針氈。從銘王府到皇宮的路怎會如此漫長?好不容易到了皇宮門口,我正準備下車,忽听見灝銘的聲音淡淡響起︰「一會兒父皇不管問什麼,你都將錯歸在我身上。」我愣了一愣,並未答話,徑直下了車。
承明殿上,天帝面色陰郁的坐在龍椅上,側位是慕容貴妃。我和灝銘還有慕容倩跪在地上。天帝的聲音在頭頂冷冷響起︰「銘兒,倩兒,起身賜座罷。」身旁的灝銘和慕容倩站起身來,坐在一邊。
而我,依舊跪在殿中央,等待著即將到來的帝王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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