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他出來了,她卻忽然有滿腔的恨意與不甘心。古南溪,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身後的水波慢慢涌動,那人漸漸來到她身後,輕聲低語︰「現在我就在你面前,你怎麼不轉身看我?」
燕曉來雙手捂著臉,「你以為只要你出現姑就會看你一眼嗎?」眼淚從指縫里一點點墜落,似乎還可以听見敲擊水面的聲音。
古南溪心中一疼,伸出雙臂將她冰涼的身體抱在懷里,「對不起。」
他溫暖的呼吸輕拂在她的耳後,燕曉來微微一顫,忽然就哭了出來,「我怕我一轉身,你又不見了。」
無數次的轉身,熙攘或靜謚,卻千篇一律地沒有他的身影。
明明知道他就在身邊,卻看不到抓不著,只要一轉身,他就會不見。生氣也好,高興也好,這個人永遠都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隔得那樣近,近到咫尺,卻又那樣遠,遠到天涯。
從最開始的淡然,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出現在她面前,到後來的落寞,原來她並不滿足于他的氣息,想要看見他,想要和他說話,想要親吻他滿目風情狄花眼和性感得不得了的鎖骨。再到後來,卻是慢慢地絕望。古南溪,給我一個期限好不好?一年或是十年,我能等的,初時是我有負于你,我能等的,可不是要這樣子茫茫無期好不好?我害怕,害怕這種絕望,更害怕有一天,我會不再愛你……
你知道,其實我很軟弱,很怕痛的,這樣子愛著你等著你的我,很痛很痛,我怕我會放棄。天那麼高海那麼闊,為什麼我一定要痛著等你?我怕我會狠下心來一刀斬斷,至此斷了和你的情意,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親吻她的耳垂,順著她頸項的曲線一路吻下,「對不起,曉來,我不知道你會這樣痛苦,會這樣在乎我。」
他的唇落落在她右肩上半月形的疤痕上,「這是我在你身上的烙印。」
燕曉來微微,「古南溪,如果你再離開我,我發誓不會再等你。」
古南溪怔然,然後俯下頭輕咬著那傷痕,當時是怎樣的恨之入骨,他才會咬得這樣的深?
「我那時恨不得一口口地把你吞下去。」他嘶啞著聲音說。
燕曉來板著臉罵︰「賤人。」可是眼淚卻依然忍不住,如珠似玉地往下墜,那時的她並不覺得,可是這麼長的時間以來,偶爾看到這道傷疤,便一次次地提醒她他們的過往,于是他彼時的傷痛絕望也似乎穿越了時間空間被她所感觸。
那一晚的他,明明是那樣的失常,可是痛楚卻只是屬于他一個人的,她感知不到,直到後來。
「曉來,皇上已經判了我謀逆大罪,如果你跟了我,以後便只能浪跡天涯了。」
她在他懷里嗤之以鼻,「難不成古將軍還看不上浪跡天涯閑雲野鶴的日子?那可不大好,都說婦唱夫隨,你若是不能夠,咱們也只好好聚好散……」
剩下的話被他吻在嘴中,他的手指在她身上游移,明明是兩個冰涼的身體,可是在一起卻感覺到火樣的熱情。
她用力咬著他的唇,他的鎖骨,印上一個個屬于她的梅花印記。
古南溪將她抱到岸邊放在她暗紅色的外袍上,從上而下俯視她的身體,兩人的眼楮都是那般的幽亮漆黑,像寶石一樣,眼中看到的只有彼此,手中觸模的只有彼此,身體感覺的只有彼此。
從燕子雙飛的金紅荷包里拿出那串琉璃,古南溪低啞著聲音問︰「怎麼不戴?」
燕曉來冷哼一聲︰「我要戴了你還以為我有多喜歡你呢!才不要。」
古南溪笑看著她,「難道你不喜歡我?」
若是不喜歡,怎麼會任由他跟著她大半年?
若是不喜歡,怎麼會突然變得如此易怒情緒化?
若是不喜歡,怎麼會因為黑衣人弄斷這荷包便發了火添了怒?
若是不喜歡,怎麼會在他面前掉眼淚放狠話?
……
他的眼楮閃亮非常,幾乎要刺了她的眼,燕曉來別過頭,臉上有些發燙,卻是不說話。
古南溪笑著將手串往她手腕上戴,「你若是不喜歡,又怎麼會一直帶在身邊?」
燕曉來輕輕掙扎,總覺得有些微的不甘心,將古南溪往旁一推,右足高高翹起,她美眸流轉,「要我戴?那就戴腳脖子上,手腕上多重啊!」
古南溪眉眼微挑,一手抓住她的腳踝,大掌輕輕摩挲著,他掌心有繭,弄得她又癢又麻,輕笑著踢他。
古南溪笑著欺上她的身子,輕啄朱唇,「身如琉璃,內外明澈,淨無瑕穢。」
腳踝上一片冰涼,像是被鎖住了一世的情,從此,她是他的俘虜。
晨曦的第一道光芒劃破天際時,燕曉來推了推身邊的古南溪,「看,太陽要出來了。」
身體明明已經糾纏了一夜,可是兩人的精神卻依然,似乎不忍睡去,想要一口氣將對方感覺到地久天長,永不分離。
古南溪幫她理好衣裳,低頭用鼻尖踫觸她的,「冷不冷?」
燕曉來笑著偎進他懷里,「不冷,有太陽。」
古南溪抱著她,笑著說︰「我們以後可以在一起天天看日出。」
「才不要,」她抱怨,「我要睡懶覺。」
「懶豬。」
「公豬。」
「母豬。」
遠際的無空已經漸漸泛了層黑紫,一層層地鍍開來,仙娥在用最神奇的畫筆一點點地著著彩,每一筆,都是不同的瑰麗絢爛。
她的背貼著他的胸膛,呼吸清淺均勻,似乎怕驚憂了羞紅了臉但陽。
太陽冉冉升起,光華漸盛,天邊的彩霞都被鍍了一層金邊,慢慢地,慢慢地,化成一朵朵清淺的雲。
當陽光撒滿他們周身的時候,他們緊緊相擁,沒有什麼比這種觸手可及的溫暖更讓人感到真實到想要流淚的滿足。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他輕咬著她的唇,說著最動人的情話。
她笑著回咬著他,「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尾聲
眾所周知,離城是大齊國刺繡最好的一個都郡,離城的百鳥繡坊舉國有名,乃是御用繡坊之一,所以一旦有人問起大齊國最好的刺繡是出自哪一家,十個有九個會答,當然是百鳥繡坊。
但十個當中的另外一個會笑得一臉深意地搖頭,「就知道你們一定不是離城人。」
他說這句話,當然因為他是地地道道的離城人,並且對一切離城市面上的動向都有所了解。
「一年前,離城的錦繡坊來了位繡娘,名叫婉娘,那一手刺繡啊,真真是絕了,市面上每出一幅繡品,便被高價購走。如今離城人都知道,最好的繡品是出自錦繡坊婉娘之手。」離城人搖搖頭,再次得意揚揚地強調︰「就知道你們不是離城人,快回月亮上去吧!」
「婉娘,到了。」穿著鵝黃色長裙的小丫頭掀起轎簾。
轎中的女子素顏蛾眉,長發被盤成髻,服帖齊整地貼在腦後,微躬著身,從轎中走出來,一襲水色長裙隨著春風微微浮動著,更襯得整個人如弱柳扶腰,不盈一握。
朱門大戶里有人迎出來,「婉娘,這邊請。」
婉娘含笑點頭。
「這位夫人,我看你好生面善。」不知是何時出現在眼前的紅衣女子言笑晏晏。
婉娘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小半步。
旁邊已經有人喝斥︰「哪里來的瘋女人。」便有一群小廝要圍上來。
只見一個白衣男子大步走上來,一手握著紅衣女子縴細的腰肢,「這般沖動,莫要驚了人家。」雖是板著臉,但一雙狹長好看狄花眼卻有無盡春意,驅散了這春末最後一縷涼意。
原來已入了夏。
婉娘頷首,「姑娘人中龍鳳,若是見過,婉娘自是記得,只道是無緣。」
紅衣女子依舊笑得春光燦爛,「今日見了,便是有緣,不如我為你算上一卦?」
婉娘微微沉吟,便笑了,「便是有勞姑娘了。」
那幾顆七彩琉璃珠在她掌間浮動,漸漸成卦。
紅衣女子笑道︰「這可是好卦。」
婉娘含笑,「姑娘的卦象素來最是靈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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