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寓北把小師妹攬在身前,讓她靠在自己肩上,免受山路顛簸。所幸路上大雪蓋得很厚,馬車走起來還算平穩。金寓北俯首看著小師妹,見她昏昏似睡,白玉般的臉蛋兒沒一點兒血色,心中極是疼惜。
于這千里關外的大雪山上,陡然遇到小師妹,不能不令金寓北驚愕萬分。驚愕之中,又生出無數疑慮猜測。他隱隱覺得,小師妹在這里突然現身,必定帶來了極大隱秘。當身陷重圍,劇斗貝勒之時,不容他心有旁騖,無暇分心細想小師妹此來的緣由。這時候小師妹就倚在自己懷里,想細細問她,可她又重傷昏迷了。師妹雖經自己和五貝勒聯手療治,保住了性命,但是她什麼時候才能完全醒轉,神明智清地告訴他一切呢?
金寓北無計可施,只是暗想︰小師妹,你究竟為了什麼而孤身一人冒這苦寒,跋涉幾千里來這里呢?真希望小師妹像從前那樣,大眼楮忽閃忽閃地,一有秘密,就蹦蹦跳跳地跑來找他,嘰嘰咯咯像竹筒倒豆子一樣全說給他听。可是現在……小師妹啊,究竟是什麼危難緣由,讓你這個水一樣嬌柔的女孩子顛沛到了這里呢?
回想這一天的種種遭際,真是奇異紛出,令自己始料不及。但金寓北料定,小師妹此來,必定與自己和蘇兒有絕大牽連。想到蘇兒,不禁心中一暖,但同時一驚,蘇兒如果突然看到妹妹如此情狀,會怎麼樣呢?怎麼對她說呢?
山風掀起車幃,只見雪花猶似亂絮翻騰不止,飄蕩無定。金寓北眼望飛雪,凝視良久……
一行人順著林間山路一連繞過兩座山,到的一個三岔路口。阿爾薩蘭問明去向,又行得多半個多時辰,來到一座山前。阿爾薩蘭仰望山峰,不禁贊嘆︰好一座奇峰!原來這山的南邊一半如同被刀削去一樣,整個南面壁立千仞,宛似一道巨大的屏風,立在茫茫風雪中。
金寓北轉頭掀開前邊車窗上的窗帷,看看離家已近。遙遙看見山路盡頭是一片高大粗壯的的松樹,黑壓壓一片,暮色蒼茫里,更兼飛雪飄舞,不透一點兒光亮。
那片松林,就是蘇兒精心巧構的「迷鹿口」了。想到「迷鹿口」這個名字,心中立時一片柔情。這「迷鹿口」是蘇兒用她的五行八卦、奇門遁甲之術,依石就樹精構巧制的機關。
當初兩人來到這天璧山,蘇兒就從這里著手布設機關。原本是想阻攔尋到此處的江湖人物,卻不料三年來,莫說江湖豪客,就連獵人、參客都沒涉足過這里。蘇兒她雖冰雪聰明,卻沒想到江湖是人的江湖,這里就只蘇兒和自己兩人,那些江湖人物難不成也要來此捕鳥獵獸,逍遙世外?即便想了,誰又能像自己和蘇兒這般,把苦寒蠻荒之地,也當作其樂融融的福祉。
故此,蘇兒的機關巧則巧矣,人卻尚未攔著一個人。倒是麋鹿、 子、熊、虎,不知被她的機關迷轉多少。二人圍爐夜話之時,金寓北就煞有介事地為她的幾處機關取了名字,有「迷鹿口」、「斷虎澗」、「伏熊堤」……二人每每說到這里,蘇兒即笑得花枝亂顫,伏在他的背上不住捶打……
車聲、蹄聲雜沓之中,已到「迷鹿口」近前。阿爾薩蘭在最前面馬上一揮手,車馬俱都停步。
眾人看到前面松林外圍並排八株大松樹擋住路口,每兩株松樹之間各有一條小路通向里面,每株松樹一般的高低粗細。更奇的是八株松樹連枝杈形狀都極其相似。
阿爾薩蘭回頭問道︰「金壯士,前面路口如何走法?」金寓北掀開車幃,隨即抱起小師妹。道︰「將軍請回營吧。寒舍就在前面樹後。我和師妹自行回去即可。山野之人,無甚相奉,在下謝過將軍和貝勒。」此時他已抱著師妹下得車來,頷首為禮。
阿爾薩蘭道︰「金壯士,我等遵貝勒爺軍命,要把您二人送到家里,才可以回營復命。請您指點道路吧。」金寓北也想起貝勒的確是如此吩咐的,對阿爾薩蘭道︰「將軍盛情,金某心領。寒舍已到,將軍已不負貝勒所托。且前去道路狹窄崎嶇,行不得車馬,我二人步行回去即可。」
孰料阿爾薩蘭听後,一揮手,大聲命令︰「下馬!」眾勇士即刻下馬,肅立待命。阿爾薩蘭道︰「我等步行送金壯士回去,請壯士先行。」金寓北見此情狀,不再推辭,抱著師妹向松林走去。
他素來敬重、欽佩忠誠重諾之人,對阿爾薩蘭暗暗嘉許。實則也是被貝勒放漢人、開圍場的豪邁行為打動,覺得若一再推月兌,不僅是阿爾薩蘭如何復命的事情,似乎自己亦有負貝勒心意。
到得八棵大松樹下,自左邊第二個入口入內。入得口來,見路徑交錯繁復,絕不像在外面那樣一條路走到底。這「迷鹿口」內,忽而奇石突兀,忽而樹密如牆。阿爾薩蘭等人進到這「迷鹿口」內,如入迷魂陣中,道路去向無從確認,仔細辨認即感眩暈,自己的耳目全無用處,眾人心驚之余,才知這片松林內必有玄機。
金寓北回頭對眾人道︰「此處路徑繁復,樹木雜生,不要張望,只盯著身前之人,緊緊相隨即可。」金寓北抱著師妹在前,正行幾步又斜行幾步,有時又倒行幾步。一行人在他身後,亦步亦趨。阿爾薩蘭等人雖知有異,但一干人歷來悍勇非常,沒有一絲躊躇不前的意思,都不著一聲,個個緊隨。
阿爾薩蘭心道︰我等自幼在山林中長大,穿山度林如履平地,入山圍獵,一月兩月都不致迷失方向,卻不料在這幾百步寬的松林中變成了睜眼瞎子,若沒人導引,看來是要進得來,出不得了。
進得有五百步遠,一道灌木叢枝柯纏絡交織,密不透風。灌木上生著尖針利刺,雖林中十分晦暗,但仍可看到灌木的尖刺上閃著碧綠的熒光,遠遠看去,一點點就像細密的繁星。
金寓北轉頭囑咐道︰「各位,請緊隨我向前,切不要踫到枝條上的尖針。」這道灌木叢,中間、左右卻分別闢得有三個入口,金寓北對入口視若不見,徑直走到最茂密之處,左腳伸出,不見他觸動了什麼,稍等了片刻,在灌木最密處竟又現出一個入口來。金寓北帶一干人進到內。
後面跟隨的有人想︰那不明明闢有三處入口麼,直接從其中的一個入口進去不省時省力?卻不知那三處門戶都是機關,若從三處入口進去,牽動機關,人會立時被卡住,若再被枝條上的尖針刺中,是非要蘇兒親自施救不可的。
過得灌木叢來,眾人眼楮陡地一花,俱都呆了。真的好一處奇觀!原來,面前橫亙一道高三十幾丈、兩端接到後面山壁的陡壁。奇就奇在整整一道山壁,竟然掛滿了晶亮的厚冰,光可鑒人,整面山壁,宛若一道又高又長的絕大水晶。
崖下是一條三丈多寬的深溪,溪面已覆蓋了厚冰,山風把溪面上的積雪都已卷走,溪面與崖壁上的堅冰兩相映照,內中景致深邃悠遠,當真是令人目眩神馳。
眾人站在這冰崖下,看看晶光溜滑的厚冰,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聚在金寓北身上。有人不禁想︰這如鏡子般光亮的冰崖,如何攀得上去,莫非要讓人變成一只鳥飛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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