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我第一次談起這些,我……很抱歉……」尼娜唇邊浮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我知道,這都是我的命……或許這麼多年,報仇,本就是我苦苦追逐的一個泡影,都只是我的幻想……我既然不能手刃仇人,又怎能指望別人為我的事去火中取栗?」
「尼娜!」星子徒勞喚道,她一字一句的悲涼與絕望,如一根根尖銳的長針扎在星子心頭,星子卻又找不到什麼話來安慰她,自己的身世不便向她透露,而且就算告訴她,亦不能減輕絲毫的罪孽。「是我……是我對不起你。可我……我確實有不得已的苦衷。」
「別……你別這樣說。」尼娜回過頭,目光中有一絲驚詫,旋即鄭重地道,「你怎麼會對不起我?你屢次救了我,大恩難以為報,你和他們是不同的,你是個真正的男人。」尼娜忽似發現了什麼,疑惑地問,「你真的是赤火國人嗎?為什麼你的眼楮也是藍色的?」
「我是赤火國人,」星子點點頭,第一次因這個稱呼而感到幾分羞辱,「我的眼楮生來就是藍色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哦,竟是這樣。」尼娜眨了眨眼,「我想你應該和我們西域有什麼關系,你這次去了西突厥,如果找到了解藥,就不會再回中原了吧?」
「那怎麼行?我當然要回去。」星子想也不想就否定了。話一出口,尼娜的臉色頓時黯淡了。星子忽想到自己若重回父皇身邊,也會帶上尼娜麼?又該怎樣向他解釋呢?這真是棘手。
尼娜不再說話,緩緩地跪下去,對著河水拜了幾拜,然後起身,繞河岸走了數圈,口中念念有詞,星子仍舊听不懂念的什麼經文。末了,尼娜的神色恢復平靜,淡淡地對星子道︰「謝謝你帶我來祭拜,我們走吧!」
于是星子帶了尼娜上馬,離開白雲河,繼續前行,不久即進入巴拉爾山。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巴拉爾山地勢甚高,此時天氣已十分寒冷,道路多有冰雪覆蓋,崎嶇難行。星子不覺得什麼,尼娜卻是吃不消了,不久即染了風寒,發起了高熱。星子知道,尼娜生病一半是因為氣候嚴酷身體虛弱,一半也是因為前途渺茫心情郁結。馬上坎坷顛簸,路上又人跡罕至,找不到讓病人休養治療之處,星子星夜兼程,不敢稍作停留。
尼娜的情形變日益惡化,到後來整天昏昏沉沉。星子離開莫不痴時,隨身雖帶了些藥丸,但都是治療外傷內傷之藥,他身體素來強健,自不會想到準備些治療傷風發熱的藥物。而他雖在回天谷待了不少時日,除了認識一些藥圃植物,對醫道藥理,卻還全然是個門外漢,此時再後悔未學些醫術也來不及了。如今師父不在身邊,星子眼見尼娜病得一日比一日沉重,憔悴消瘦,神智不清,不由心急如焚,卻是束手無策。
數日後,總算翻越了巴拉爾山,進入了西突厥境內。這一帶離交戰之地仍遠,算是月兌險了。一日傍晚,星子終于發現了一處村寨,急急入村求助。
星子一身突厥人打扮,突厥話亦算流利,村民倒不曾起疑。見他帶著病人,便安排他在村廟旁的空屋里住下,並送來了飲水食物,十分熱情。星子即向他們打听,附近可有治病的醫生。
村民告訴星子,往南走二十來里,另有一處村莊,那村里住了位醫生,名為阿卓的,祖傳數代,醫術甚佳,方圓數十里地的百姓都常去找他看病。星子稱謝,拿出一些碎銀來交給村民。村民再三推辭不受,聲稱同是信仰真神,同是兄弟姊妹,突厥人天下一家,若有危難,理當相互救援。星子只得作罷。
時辰已晚,星子便暫且住下。喂尼娜喝了些水,卻仍是吃不下任何東西。她身體忽冷忽熱,喚她也是不理,連眼楮都不願睜開,只是時不時地咳嗽。星子將被褥皆給了她,自己則半靠在床頭,略閉眼休息了一會。天色未明,星子即抱了尼娜,上馬出村。
這一帶雖不似巴拉爾山險峻巍峨,地形亦是起伏不平。清晨寒風割面如刀,蒼黑色的莽莽群山之上,鉛灰色的雲層團團聚集,透不進半點日色,似大雪將至。星子見尼娜面色潮紅,模模她額頭,燙得驚人,知她熱度又升了,益發憂心如焚。緊趕慢趕,到了南邊的村莊時,濃重的夜色剛剛隱去,天際仍是蒙昧模糊。
西突厥地處北方,半年皆是冬季,房屋多以土石砌成,平頂厚牆,十分結實。但即使是平民百姓之家,亦喜雕飾。屋頂漆以紅色,在灰暗的天幕下分外醒目。門窗皆是精細的手工雕花,室內牆壁則飾以彩色壁畫,以紅白二色為主,圖案為花草植物或是神諭傳說。此時村內仍是一片寂靜,或許是察覺有生人進村,遠遠地傳來幾聲犬吠。
星子在村頭遇見一位早起的村民,下馬問路,說明來意後,村民即告知阿卓大夫就住在村頭第一家,並將他帶到大夫的小院門前。星子抱著尼娜下馬,听那院內全無動靜,料得阿卓尚未起床。但救人如救火,也顧不得失禮,上前砰砰地用力打門。片刻後,院門開了,出來的是一位五旬上下的男子,深眼高鼻,絡腮胡須,身著白袍,頭戴白帽。星子料他便當是阿卓了,忙點頭哈腰地行禮。阿卓見星子神情焦急,看了眼他懷中的尼娜,以為二人是夫妻,知道定是來求醫問藥的,並不責怪星子冒昧打擾,將二人讓到堂屋。
堂屋內並無他人,當中卻是一張炕床。阿卓讓星子將尼娜放在炕上,不待他開口,阿卓便為尼娜檢查。先試了熱度,又翻開眼瞼和口腔看了看,問了星子幾個問題,星子如實回答。阿卓听說星子翻越了巴拉爾山入境,略顯驚訝,但未多言,只淡淡地說了一句︰「這個季節翻越巴拉爾山倒是少見。」
診斷畢,阿卓嘰哩哇啦說了一大通,星子听不甚懂,正待詳加詢問,忽听得外面有馬蹄聲響,接著又有人敲門,阿卓便起身去開門。星子以為又是哪家病人來求醫,進來的卻是一隊西突厥的軍士。
星子一凜,難道是我的身份敗露了,他們來捉拿我的?我獨自逃走倒是輕而易舉,但尼娜病重如此,我不能拋下不顧,該如何是好?星子握緊了腰間劍柄,全身戒備。
那隊軍士卻不看星子,只站在院內與阿卓說話,言語甚是客氣。星子大致听明白了,原來有一支西突厥的軍隊從這附近經過,要趕赴前線,軍醫不甚得力,急需醫術高明的醫生入伍備用。軍中長官慕名來求,希望阿卓能隨軍出征,為國效力。
阿卓沉吟了一下,道︰「守土之責,義不容辭。我雖然只是一介醫者,手無縛雞之力,但若鄙人的微末技藝若能為國所用,正是鄙人的光榮。而且我妻子早亡,本也無甚牽掛,願隨軍征戰,雖死無悔。但眼下我還有個病人需要救治,請諸位稍等片刻。」便返身進屋。
星子听說阿卓馬上要走,不由著急起來,忙問道︰「大夫,尼娜的病怎樣了?要緊嗎?」
阿卓微微蹙眉︰「我方才說的你沒听麼?本來只是普通的風寒,但拖了幾日未得及時治療,高熱不退,如今肺部恐已受損,便有些麻煩了。不過也不是無法可想。」阿卓走到牆角,打開一只大藥櫃,翻找了一陣,面色卻有些為難︰「本來我有祖傳之藥正是治這種病的,不巧這批藥已經用完,尚未來得及配制。其中兩味原料須得出去采集,但……」
阿卓望著門外等候的軍士,猶豫了片刻,仍是拿了兩樣工具,準備出門采藥。听說阿卓要出去采藥,一位魯莽的士兵忍不住開口嚷嚷︰「大夫,我們往返上百里地來找你,軍情如火,不能等人,如果為此誤了大事,你擔得起責任嗎?」
為首的頭目忙喝道︰「不得無禮!」復對阿卓道,「大夫,救人如救火,這倒也是情理之中。不過,軍情確實不容耽誤。不如這樣,軍中各種藥材倒是齊備,大夫你可先隨我們先去軍中,制好了藥,我派人送回來給你的病人。」
阿卓搖搖頭︰「她病情已不容樂觀,不是吃了藥就可一勞永逸。我尚須觀察幾日,隨時根據病情加減劑量。」
「那……」突厥頭目一時也沒了萬全之策,考慮了半晌,試探著道,「或許可以將他們一起帶去軍中,只是以前沒有先例,說不準上頭是否答應,但也不妨一試,我會盡力幫病人說話。」
阿卓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了,點點頭︰「好吧!」
星子不料竟要自己同去西突厥軍中,那豈不是深入虎穴龍潭危機四伏?但眼下尼娜病情沉重,自己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不治……而且如果自己堅持不去,更平白讓人生疑。星子略作沉吟,便即答應。
阿卓先找出幾粒黑色的細小藥丸喂尼娜服下,又拿出一塊黑紗遮住尼娜臉龐。星子方明白,西突厥女子果真是時時要以面紗蒙面,不能示人的。而在天堂堡中所見,色目女子雖然也有人蒙面,但並不十分嚴格。
突厥多是騎兵,早為阿卓準備了一匹馬。星子雖有寶馬,但要與大夫同行,只好陪著他們慢慢走。那些突厥人發現星子的坐騎神駿非凡,不由嘖嘖贊嘆。問星子是何處購得,星子只說是偶然所得,含糊其辭過去。
此時天色愈暗。出門不久,大片大片的雪花即紛紛揚揚灑落,呼嘯的北風卷起雪粒沙石,撲面而來。雪水泥濘了道路,馬蹄陷入其中,頗為吃力,馬兒打著響鼻,噴出一團團的白霧。一行人冒雪頂風而行,漸漸融入一派空蒙混沌之中。
一路上,雪下得愈來愈大,尼娜一直縮在星子懷中沉睡不醒。騎馬跋涉了近兩個時辰,方到達了突厥軍隊的營地。星子下馬,小心翼翼地守在營地之外,目不斜視,亦不多言,以免受到懷疑。阿卓隨那軍官進營復命,不久後,阿卓回來告訴星子,這場暴風雪來得突然,全軍會暫在此扎營,等候天氣放晴再開拔,正好趁此機會為尼娜治病。但軍中不許星子入內,可借星子一頂帳篷,暫住在營地之外。星子惟願與突厥軍方越少糾葛越好,自然不無不滿。
阿卓匆匆地和星子說了幾句,便返回營地準備藥物。另有幾名突厥士兵出來,于離營地不遠的山腳背風處,很快搭好了一頂白色紅頂的帳篷,並送來了毛毯和飲水食物。星子抱了尼娜入帳,帳篷甚是厚實,不覺寒冷。星子將毛毯鋪好,將尼娜安放于上,揭開她的面紗試試額頭,熱度似退了些,只是顯得面色蒼白。
星子喝了一口水,寒徹心扉,不敢直接給尼娜,雙掌握住那牛皮水袋,暗運內力,待那涼水慢慢溫暖後,喂尼娜喝了幾口。正欲將干糧泡軟了喂她,忽听得帳外風雪聲中隱隱夾著野獸的咆哮怒吼,片刻後,吼叫之聲消失,卻傳來細微的簌簌聲響,似積雪壓斷了枯枝,又似人馬于林中穿行。星子叫聲不好,怕是野獸雪天難以覓食,跑下山來了。
星子忙奔出帳外,那聲音更加清晰,星子仰頭望那山間密林,漫天雪舞之中有什麼東西一晃而過,接著便是一道黑影,猛然以泰山壓頂之勢從數丈高處直撲而下!星子定楮一看,竟是一只色彩斑斕的吊楮白額大老虎!當真是猛虎下山,勢不可擋!
星子不敢怠慢,耀眼藍光一閃,啟明劍凜然出鞘,腳尖輕點,飛身凌空,劍鋒往前一送,恰恰對準了那猛虎的咽喉!猛虎半空中無法轉向,利劍如霹靂閃電般恰好穿喉而過,鮮血激噴,一聲驚天動地的虎嘯剛發出一半便戛然而止,龐大的虎軀重重墜地,轉眼已是氣絕。
星子拔出劍來,幽藍的劍鋒上仍有血跡點點滴落,這是啟明劍千年之後啟封以來第一次飲血而歸。星子隨意地在虎皮上拭了兩下,還劍入鞘。那猛虎仍大睜著一雙圓圓的虎眼,模樣十分猙獰,似是難以置信而死不瞑目。
軍營之中的突厥士兵們听見虎嘯,紛紛奔出來探看究竟,卻見星子一劍殺虎,氣態悠然竟如閑庭散步。他其貌不揚,竟勇猛如此,一幫士兵頓時驚駭無比,疑為天人,軍士們將星子團團圍住,問東問西。另有幾人用麻繩縛了那虎尸抬進大營稟報。不多時,便有傳令兵來,說是主將有請。
星子身份特殊,到突厥軍中本就是迫不得已勉為其難,只怕出事。哪知怕什麼來什麼,偏偏猛虎來襲,擊殺了猛虎,引來了關注,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星子擔心尼娜的安危,回復傳令兵,須等醫生回來,那傳令兵便守在帳外。
過了大半個時辰,阿卓帶來了藥物。因時間所限,來不及制成藥丸,只是熬了一壺藥水。星子倒出一碗,那藥水卻是暗紅色的,與中原的草藥氣味亦大不相同。星子用藥匙喂尼娜一口口喝下,不久後,多日來昏睡不醒的尼娜竟睜開了雙眸。星子喚了聲「尼娜!」尼娜本能地點了點頭,雖說不出話,已可看出神智漸漸恢復。
星子大喜過望,連聲感謝阿卓,又拿出一大錠銀子來交給他。阿卓見他財大氣粗,出手綽闊,也未過分謙辭,收下銀子,笑笑道︰「謝謝兄弟慷慨好施。常有窮苦人家來找我看病,付不起藥錢,有了這些銀子,日後便可以多救一些人命了。」這時帳外的傳令兵再度催促,星子望望尼娜,仍是放心不下。
阿卓便道︰「軍中現在並無危重傷病,我先在這里守著,你去拜見將軍吧!」
星子無法可想,微一沉吟,對尼娜道︰「我去去就來,這是醫生阿卓,他會陪著你,你好生休息。」尼娜似不明其意,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疑惑和恐懼。星子無暇多做解釋,只沖她微微笑了笑,以示安慰。又解下腰間的啟明劍放在她身側。那啟明劍青銅劍鞘看似平常,倒不引人注目,但突厥人多是用大刀,甚少用劍,若佩劍入營,恐顯突兀。
星子出帳隨那傳令兵入營,傳令兵客客氣氣地將星子引入中軍大帳。那大帳甚是寬敞,正中的虎皮椅上高坐著一人,年近四十,虎背熊腰,身材魁梧,猶如一尊鐵塔。
星子暗想,他便是軍中主將了,我該不該下跪拜見?身為赤火國王子,見了敵軍將領屈膝下跪,日後傳出去,一國顏面盡失。但若不下拜,豈不是會當場露餡?星子正猶豫間,那將軍見星子進來了,忙從寶座上下來,疾步走到近前,一把將星子抱住。
星子嚇了一跳,卻又不能運功抵御或閃避。那將軍緊緊與星子抱個滿懷,不由分說,將星子拉到他身旁坐下。
突厥將軍滿臉興奮之色,聲如洪鐘︰「敢問英雄大名?英雄頃刻力斃猛虎,世所罕見,當算是突厥的第一勇士了!」
關于姓名來歷,星子倒早想好了說辭。只道自己名叫阿丹,妹妹名叫尼娜,本是住在色目境內,但父母早年不幸亡故,只剩了一個妹妹相依為命。為了躲避戰亂,星子便帶她翻山越嶺長途跋涉進入突厥避亂。哪知尼娜偶感風寒,病得沉重,求醫之時遇見突厥士兵,因情況緊迫,便冒昧同行至軍中,多有打擾,一俟尼娜病情好轉,即行離開,雲雲。
星子這番話半真半假,那將軍听了倒也不曾起疑。嘆息了一番,竟頗生出同命相憐之感,道︰「兄弟名叫雲達,其實也是原色目國人。當年赤火國侵凌色目,我隨父親和兄長出征,當個小兵。父兄戰死沙場,母親也不知下落。國破家亡,我失去了一切,後隨著一些殘兵逃入西突厥境內,又加入了突厥軍隊,這些年來多少立了些軍功,升成了將軍。沒想到,赤火國欺人太甚,滅了故國色目,竟然又要想滅亡西突厥。」
星子訕訕地不知如何接口,雖然西突厥挑釁在先,但星子沿途所見,赤火軍所到之處,生靈涂炭,這場戰爭實非正義之舉。欲要深談,又恐露出破綻,只得沉默不語。
雲達吩咐軍士抬了一壇酒來,斟滿兩只大碗,又上了一大盤黑牛肉,置于案上,與星子同飲。雲達先舉起酒碗,稱贊道︰「英雄這身功夫實在了得!不知是何處習得,當真令人欽佩!請干了這杯,聊表兄弟敬意。」說罷一飲而盡。
他如此客氣,星子只得恭敬不如從命。那酒甚烈,一碗下去,便如烈焰熊熊,一路從喉間直燃至胸月復,恰似粗獷剽悍熱情似火的突厥人。眼前的雲達豪氣干雲,倒讓星子想起了突厥王子杜拉,暗嘆突厥人性格耿直,果真與中原不同。若不是身份所限,星子真願酣飲沉醉,結交他這樣肝膽相照意氣相投的朋友。
武學師承,星子自不能明言,含糊地道曾偶然得到高人指點,學了些防身之術,但求苟活于亂世。雲達听了,更是頗有興趣︰「阿丹兄弟,你這一身本事,世所少有,可願為軍中效力?我軍缺的就是你這樣的勇士!你若願意,我必定全力保薦,你不必擔心前程。我軍眼下雖然一時受挫,但若得到能人相助,又有真神庇佑,定可逐強寇于境外。色目突厥本是一家,趁此機會,突厥大軍更可揮戈東向,以成色目復國之大業。倘若事成,故國百姓即可重見天日,豈不是人生第一偉業?」
「這……」星子怎能答應為突厥軍隊效力?不由面現難色,語氣遲疑,「這本是……義不容辭,但舍妹眼下病勢沉重,我們兄妹二人父母雙亡,相依為命。我須得等她病愈後,將她妥當安排,再到軍中報道,請將軍恕罪。」
雲達「哦」了一聲,興奮之情黯淡下去,似有些失望,但也並未強求︰「這倒也是……你不必太過擔心,令妹得名醫醫治,必定吉人天相。如果治病需要些什麼,盡管開口就是。」忽又想起另一個問題,「新月城被敵軍圍困日久,已近山窮水盡。但新月城關系重大,不能輕易放棄。附近的友軍馳援,均遭到敵軍強力狙擊,傷亡重大而不能解城下之圍。國王陛下又派我軍千里奔襲,前往救援。你既從色目境內來,對赤火國的軍情可知一二?」
星子曾潛入赤火國軍營,听見辰旦與眾將商議軍情,對赤火國的戰術部署軍力分布,豈止略知一二,直是了然于胸。赤火國施行的是釣魚戰術,將新月城作餌,吸引西突厥的援軍一支支前去救援,然後以主力狙擊,以殲滅西突厥精銳,削弱敵國實力。雲達所率的大軍,去了也只會落入父皇布下的套中,白白送死而已。
星子雖知曉詳情,卻無法如實相告,抿抿唇,做出一副茫然無知的表情︰「尼娜差點被赤火國抓到軍中,好容易才月兌身,我們只求逃得越遠越好,一路上都盡量避開交戰之地,因此對軍情實在不知。」
星子一介平民打扮,雲達也並未報太大希望,只道︰「嗯,听說你們翻越了巴拉爾山,能夠平安到達,倒也實屬不易。唉!如今這場暴風雪來得突然,阻了大軍行程,不知何時才能抵達前線,也不知戰事如何,實在讓人憂心啊!」說罷,雲達又親自為星子斟滿了一碗,兩人對飲,一干而盡。
雲達站起身來,星子以為他要送客,也起身欲要告辭,雲達卻道︰「今日得遇英雄,實乃平生幸事。兄弟我素喜格斗摔跤,不知閣下能否指點一二?」言下之意竟是要與星子比武。
星子不知他是假意試探還是真心欲要切磋,忙推辭道︰「將軍為一軍主帥,身任要職,本是以威治眾,而無須以力服人。拳腳之斗就不必了吧?若我萬一措手傷了將軍,豈不是罪莫大焉?眼下妹妹病重,在下也不宜在此多做逗留,還請將軍恕罪。」
雲達不軟不硬地踫了個釘子,面上便有些尷尬︰「那……是在下冒昧了。」親將星子送到帳外,「如今國家有難,希望能早日與你重逢于沙場,並肩作戰,豈不快哉?」星子虛以委蛇地「嗯」了一聲。雲達命人將那虎肉烤熟了,再加二十斤黑牛肉、兩壇美酒一並給星子抬去。
星子回到自己住的帳篷中,阿卓已讓人攏了個火盆,就在帳中煎藥熱藥。尼娜服了兩道藥後,情形已有所好轉。星子便讓送酒肉的軍士再去取些白米來,欲為尼娜熬米粥。星子因殺虎壯舉而聲名大噪,威震全軍,軍士們皆把為他效力當作莫大榮幸。一吩咐下去,軍士便急急去了。但西突厥素來不產大米,軍中廚子便特意用小鍋熬了小米粥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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