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歸來︰天路 險棋

作者 ︰ 冰痕

星子起身施展輕功,循聲追去。那人尋了一條奔往後山的小道,閃身進了密林。蒼黑色的林木于月光下投射重重暗影,唯見一抹白色的影子穿梭林間,飄忽如風,似一縷白煙捉模不定。星子趕上幾步,那輕靈的身形十分熟悉,竟是尼娜!星子腦中一聲轟響,她怎麼來了?

這幾天戰事稍平,赤火國無力大舉攻關,星子也不急著迫辰旦投降,只是安排尼娜,每到入夜後便至預定之地彈琴唱歌,撩動營中的赤火俘虜呼應相和,瓦解敵方軍心,以求不戰而屈人之兵。尼娜夜間彈唱,白日里則在星子的後帳中蒙頭大睡,養精蓄銳。星子讓人不許打擾,他忙于事務,也難得有機會和尼娜說幾句話。此時此刻,尼娜突然出現在這月圓之夜絕頂之巔,竟讓星子措手不及。

「尼娜!尼娜!」星子連聲喚道,急得嗓音都變了調。尼娜卻不比往日乖巧,听若未聞,更不回頭,腳下倒越跑越快。「尼娜!」星子提一口真氣,聲音遠遠地傳了出去。哪知剛一運氣,丹田中卻傳來一股尖銳而熟悉的刺痛。天哪!那該死的「血海」之毒又發作了嗎?

星子一慌,腳步便有些踉蹌。又跑了幾步,毒發的疼痛來勢凶猛,穿透髒腑,翻江倒海一般。「啊!」星子夸張地慘叫一聲,扶著身旁的一棵古柏樹干痛苦地彎下腰去。尼娜顯然听到了這聲慘叫,終于放緩了腳步停下,背對著星子遲疑了一會,到底擔心星子的狀況,回過頭,慢慢走到星子身邊。

待得近了,尼娜發現星子面色慘白,一顆顆豌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從額上滾落,頓時著了慌,忙攙住星子,語氣焦灼而懊悔︰「哥哥,你怎麼了?」

「我……我不打緊。」星子強忍著劇烈的痛楚,掙扎著從懷里模出一只青色的瓷瓶,遞給尼娜,「你取出一枚來給我。」

尼娜急急拔開瓶塞,倒出一枚白色的藥丸來,星子張嘴一口吞下。這是莫不痴留給星子毒發時暫時止痛的藥物,離開黃石山後,倒幾乎從未用過。星子服了藥,將藥瓶復放回懷中。閉上雙目,喘息片刻,月復內刀割火燒般的疼痛漸漸緩解,心下亦稍安定,只是丹田中空空蕩蕩,提不起半分內力。唉!師父曾諄諄告誡過,飲酒很可能催發毒性,今晚卻一時忘情,不知不覺竟喝光了整整一壺珍珠泉,以身犯禁,豈不是自找苦吃?

或許是珍珠泉後勁甚大,星子此時又無內力壓制,腦中愈發暈眩。半倚著樹干,星子拉住尼娜,語氣轉為嚴厲,帶了三分不悅︰「尼娜,半夜三更,你怎麼獨自跑這里來了?不知道危險麼?」尼娜雖會些輕功,比起星子與伊蘭來卻是遠遠不如,山高崖陡,夜深林密,加之強敵在側,若是有什麼閃失……她膽子倒還真大!總是改不了這冒失莽撞不計後果的性子,真不讓人省心!

尼娜本想詢問星子中毒之事,哪知星子先反來質問她。「哥哥……」尼娜又急又氣,泫然欲泣,語中已帶了哭腔,銀色月光從樹木的罅隙間透過,映著著她依依含淚的雙眸,愈發楚楚可憐,仿佛有無限委屈。「我……我的琴彈壞了,今晚也修不好,反正時間不早了,我……便回大帳去。發現你不在,听他們說,你一個人出去好久了。我……我放心不下,出來找你……」尼娜的聲音時斷時續,透著起伏不定的情緒。

「那……那你既然來找我,為什麼竟悄悄地躲著不現身,反倒扭頭就跑?我剛才追著你叫,你也不理我?」尼娜字字句句真情流露,星子心中微有所動,卻仍是扳著臉斥道。

尼娜垂下頭,不安地將雙手交握在一起,長而卷曲的睫毛不住顫抖,忸怩著不說話。星子見狀,便欲拉著她離開。尼娜卻憤憤地掙月兌了。「我看到……哥哥和聖女……在一起,我……我不敢打擾。」說到這,尼娜賭氣似地背過身去。星子一時啞然,不知該如何是好。半晌,尼娜喃喃問道︰「哥哥,你不喜歡我了麼?」

「怎麼會?」星子不假思索地道,雙手扳住她的肩頭,將她轉過身來,「我當然喜歡你。」望著她的雙眼,星子煞有介事地道,聲音里卻有難以覺察的慌張虛弱。

我喜歡尼娜麼?星子暗中捫心自問,數月來朝夕與共,耳鬢廝磨,患難相隨,不能說不喜歡她,可更多的是一種兄妹之情,她就是個可愛而單純的小妹妹,溫柔又淘氣,我可以和她隨便打鬧玩笑,也可以訓斥她管教她,她總是全心全意地信任我依賴我,讓我忍不住憐惜她關愛她,卻沒有那種怦然心動的激情。

那我喜歡伊蘭麼?在今夜之前,我確實存了一份期待,一份渴望,她那樣神秘高貴,那樣不食人間煙火,我曾夢想著能將她輕擁入懷,共度今生。但……但今夜之後,我……我對她更多的是一種憐憫,一種責任吧?看到她那樣的傷,她那樣的痛,我難過不忍,對她有不可推卸的義務。這……能算是喜歡嗎?

可是,尼娜早已對我一往情深,我不是不知。我還曾答應了雲達,要照顧尼娜一生一世,但我今夜又向伊蘭許諾,要與她白頭偕老。在她們二人之間,我該如何平衡取舍?怎樣才能讓她們都快樂幸福?

星子雖知,無論突厥或赤火,達官貴人三妻四妾本是尋常,可一想到和其中一人柔情綣繾之時,另一人卻只得獨守空房顧影自憐,心里也頗覺不是滋味。我平生不是最恨那些巧言令色,虛情假意之人麼?而我眼下的所作所言,比起那些拈花惹草的登徒子,幾乎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如果沒有更好的辦法,也許只能委屈尼娜了,星子自我安慰,雲達將她托付我之時,也該想到了這點吧?

星子腦中忽又閃過玉嬌的倩影,粉紅燦爛的桃花繽紛飛舞,一襲白衣,如一抹秋霜清冷孤絕,融不入妖嬈春色。好久了,都快忘記了她的容顏,原來遺忘一個人也並不是太難……玉嬌姐姐絕然離我而去,怕是已看透了我,不是她能托付終身的良人吧!星子自嘲地彎一彎嘴角,心底泛起一絲絲苦澀的味道。其實,我又有什麼理由責怪尼娜?

「喜歡我……那你……你怎麼從來沒和我說過那些話?」尼娜抽了抽氣,眨眨眼楮,兩顆又大又圓的淚珠在濃密而卷曲的睫毛下聚集,「她……長的那個樣子……」

尼娜話一出口,星子乍然變色,心已漏跳了一拍。「尼娜!」星子厲聲喝道,極為粗暴地打斷她。尼娜什麼都听到了,什麼都看到了!星子背心的冷汗密密滲出。該怎麼辦?當務之急是要尼娜保密。星子愈發疾言厲色,命令的口吻不容抗拒︰「尼娜,立即起誓!以你們至高無上的真神之名義起誓,你絕不會將今晚所見到的情形向任何人泄露!」

「哥哥!」尼娜用力地眨眨眼,兩顆珍珠般的眼淚泛著水銀樣的光澤,緩緩地旋了半圈,終于從眸中滾下,無聲無息墜落塵埃。尼娜努力地張大眼楮,透過朦朧淚霧,望著星子,呆呆地一動不動。

「尼娜,听話!」星子勉強耐下性子,稍稍放緩了語氣,卻顧不得好好安撫尼娜。如果讓世人知道了伊蘭的真實模樣,她怎麼活得下去?別說超凡月兌俗的聖女,就是當一名鄉間農婦,伴隨她的也是嘲笑侮辱和異樣的目光。「剛才我說的什麼?听到了麼?我不想再重復一遍!立即照辦!」

「哥哥!」尼娜哀求般地喚了一聲,星子臉色愈發嚴峻,藍眸中射出冷厲之光。尼娜見星子不為所動,奮力掙開他的手,轉身欲去。

星子不去攔她,只沉沉地開口︰「尼娜!」無情的聲音回蕩密林之中,絕然似神祗宣判,「你現在要走,我沒法追你。但你如果走了,就永遠不要再回頭,永遠不要再叫我哥哥!」

星子最後一句話似閃電霹靂炸響,頓時驚得尼娜停下腳步,緩緩轉身,正對上星子不見血色的慘淡面容。尼娜怔怔地站了一會,眼中盡是無奈的悲哀。良久,還是一步一步走回星子身邊,輕輕拽一拽他的衣袖,仰望著星子,象是個做錯事的小孩子,小心翼翼觀察他的表情︰「哥哥,你不要生氣了。我……我什麼都听你的。你……你別……別不要我……」

星子不說話。尼娜咬咬牙,果然依言屈膝跪地,雙手合十,虔誠禱告,向真神發誓,承諾絕不會將今晚之事告訴旁人,否則永墮地獄。

星子總算偷偷地松了口氣,挽了尼娜的小手拉她起來,溫柔地為她拭去眼角淚痕︰「說什麼傻話呢?你只要乖乖的,別惹是生非,哥哥怎麼會不要你?」

尼娜垂下螓首,輕輕的聲音猶如冬日初雪,涼涼地一片片滑落︰「哥哥,我知錯了,我不該……她是至高無上的聖女,我是……是個卑賤的奴婢,就象是一粒小小的塵埃,我再也不敢和她相比……哥哥是我的主人,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該自不量力生出什麼非分之想。」

尼娜的語氣謙卑恭順,滿是自怨自艾,自憐自傷。星子早已與她親密無間,乍听她以這樣的語氣說話,不由有些懊悔︰「尼娜,這不是我的意思,我……」話一出口,又覺不管怎樣解釋都蒼白無力,越描越黑而于事無補,我到底傷了她了……心下更隱隱生憂,尼娜和伊蘭素來不睦。伊蘭輕視她出身低微,不懂規矩,尼娜亦覺伊蘭不近人情。上次我將尼娜要到身邊,就是怕二人齷齬,如今又生嫌隙,以後該如何共處?

星子無奈地嘆了口氣,裝作不勝酒力,半靠在尼娜身上︰「我……我有些醉了,夜深了,你陪我回去吧!」

尼娜扶著星子,走了兩步,想起他方才那聲慘叫,心有余悸,憂心忡忡地問︰「哥哥,你剛才怎麼了?是肚子痛嗎?」天方殿中時,尼娜常為星子療傷上藥,遍體鱗傷,猙獰可怖,讓人目不忍視,星子卻極少申吟,象這般慘叫更是聞所未聞。

星子前幾次毒發,尼娜均不在場,星子雖曾告訴她中毒之事,但時日既久,尼娜只當他是玩笑,早已淡忘。此時听她追問,星子不願再編些謊話來蒙她,便裝作滿不在乎地道︰「就是以前不小心中的毒,偶爾會發作一下。」

話方出口,星子心中一寒,這種怪毒能不能解,尚在未定之天,照最壞的情況,我只有幾個月的活頭了,我對尼娜和伊蘭的承諾又如何實現?豈不是信口雌黃地騙她們,還妄想什麼齊人之福?伊蘭雖然能制解藥,可她的命運已如此悲慘,我怎能再犧牲她的生命以換取苟活?但她說過,倘若我死了,她也必會殉葬,照她的性子,絕不會是玩笑,又該如何是好?而尼娜再無親人,將我當作她在世上唯一的依靠,一旦失去我,尼娜……星子幾乎不敢想下去。

「啊!」尼娜听了,嚇得不輕,睜圓了一雙妙目,急得差點又哭出聲來,忽想起星子當初曾說過,他中了毒,會有性命之憂,才會進入西突厥尋求解藥,連珠般地問道︰「哥哥,你這到底是什麼毒?是誰干的?解藥呢?剛才服的是解藥嗎?」

星子此時無暇和她細說緣由︰「這……說來話長,以後我再和你解釋,現在暫時無礙了。」

星子上次就曾斥令尼娜,不得問不該問的事,尼娜縱然有無數疑惑擔憂,卻不敢惹星子生氣,只得悶悶地住了口。星子失了內力,毒發後渾身發軟,慢慢走回絕壁之巔,伊蘭早已不見了蹤影,唯有夜風獵獵,于山間呼嘯而過,似無盡的悲歌嗚咽。星子所戴的銀絲面具仍被拋在一旁。星子無奈搖搖頭,上前拾起面具,照原樣戴好。

尼娜輕功不濟,上山時不是從正面攀援而上,而是繞道後山小路登頂。如今星子內力未復,無法施展輕功,也只得攜了尼娜從後山返回。說來也怪,本是月圓之夜,萬里長空澄澈如鏡,月華皎潔無垠,深藍色的天穹上一絲雲彩也無。下山途中,卻突然刮起了大風,不知何處飄來大團大團的烏雲,厚厚的雲層遮住了明月清輝,透亮如水的夜色亦悄然黯淡。

二人花了大半個時辰方才回到大帳,卻發現天方殿的醫官正候在中軍帳外。醫官手捧白玉托盤,托盤上是一只純銀帶蓋鏤刻同色暗花的小碗。見了星子,醫官微微屈膝行禮︰「尊者,奴婢奉聖女之命來為尊者送藥。」

我毒發之事伊蘭竟已知道了?那……那我和尼娜說的那些話她也听到了?星子頓覺尷尬得無容身之地,埋著頭進了大帳。醫官隨後跟入,催促道︰「請尊者服藥。」星子揭開銀碗的蓋子,碗中僅有一枚鴿蛋大小的殷紅色藥丸,隱隱透出血腥之氣。

星子蹙了蹙劍眉,莫名地有些不喜這刺激的氣味。伊蘭曾說過,天方殿醫官備有特制的藥物,可暫緩血海毒發時的痛楚,就是這個麼?不知是何物所制,與師父所贈的藥大相徑庭。星子合上碗蓋,推辭道︰「多謝聖女關懷。不過,我方才已服下了自備的藥丸,現已無礙了,何必浪費了這等良藥?不如你先拿回去,以備日後之用。」

醫官聞言,急得雙膝跪地,目現悲戚,哀哀懇求道︰「聖女千叮萬囑,要奴婢親眼看著尊者服藥,方能回去復命,請尊者體恤奴婢一回吧!」

伊蘭雖對星子謙卑恭謹,但御下甚嚴,令出如山,星子已多有體會。而當初自己被國王摩德的地牢之中受盡酷刑,穿了琵琶骨,差點成了個廢人,全賴眼前這醫官精心治療,妙手回春,恢復功力。星子一直對她存了一份感激之情,未曾相報。往日見她總是藥到病除,氣定神閑,哪像今天這般害怕?星子不好再拒絕,反正多服一枚止痛藥也無所謂。便請那醫官起身,取了那紅色藥丸,放入口中,就著尼娜遞過來的溫水,一口吞下。

尼娜見天方殿醫官神情鄭重,心中愈發憂慮不安,雖有星子囑咐,仍忍不住問道︰「那尊者服下了這藥,是不是就沒事了呢?不會留下什麼後患吧?」

醫官恭敬回道︰「尊者服下此藥後,便不會有事了。」星子以為她不過隨口安慰尼娜,也未深想。醫官行了一禮,便即告退。

此時已過了三更。尼娜服侍星子入後帳安置,又去兌了一碗醒酒湯來喂星子喝下。星子打了個哈欠,醉意消殘,倦意浮涌。躺在榻上,感覺月復中暖洋洋的,丹田深處凝滯已久的氣血似冰河開凍漸漸融化,內力一點一滴地恢復,匯成涓涓細流游走髒腑之間,終如百川歸海,聚匯丹田……

師父的藥服下之後內力會暫時受抑,天方殿的藥卻非如此,果真不同尋常……星子懶洋洋地閉上了眼楮,再不想睜開,帳外俘虜們的歌聲早已停了,萬籟俱寂,可以好好地睡會了……只是伊蘭,我讓她等著,她一聲不吭就跑了,定然是生氣了吧!她還派人特來送藥,對我亦算是仁至義盡了。唉,她不比天真的尼娜,終究是難以相信我了,在她眼里,我怕是成了個油嘴滑舌用情不專的花心鬼……我該如何對她解釋呢?

想到伊蘭,無可避免地想到面紗後那張奇丑無比的容顏,星子仍壓不下震驚、厭惡和憐憫交織混雜的強烈情緒,我真的能接受麼?唉!就算我能接受,難道我忘了我本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我的毒還沒解,而這場大戰之後,我終究要去面對父皇,不知會發生什麼……今夜,我真的是喝醉了啊,才會如此輕率孟浪,不計後果……明日我怎樣面對她?何況,要是她……有一天,要是她得知了我是辰旦的親生兒子,又不知會怎樣?

都怪我,好端端地喝什麼酒?戰事尚未結局,又惹出這麼多麻煩來,騎虎難下……我身為大軍統帥,口口聲聲嚴禁軍中飲酒,自己卻知法犯法,差點貪杯誤事,實在是大不應該!上回副帥哈桑醉酒,我便曾下令責罰,今日輪到我,又該如何呢?我是不是也當去軍法處領責?星子隱隱泛起悔意,卻迷迷糊糊睜不開眼楮。

可那酒真是世間佳釀……唇齒之間猶留下了珍珠泉的芬芳甘醇,回味無窮……不!有什麼不對了!突似一道閃電劃破腦中的混沌,伊蘭向來滴酒不沾,為何要特意攜酒,專程追隨至絕壁之巔,來陪我對飲?

剎那間,伊蘭今夜匪夷所思的言行,一幕幕閃回星子眼前,她一開口便請我當色目的國王;她講起和杜拉王子的塵封往事,那是她心中最深的秘密,卻不願永遠埋藏;她揭下面紗,讓我看見了她的真容;她一次次提到了死,卻平靜如水,不見半點喜怒……她說,「尊者的毒,就快解了」;她派人給我送來了藥,殷紅的藥丸,隱約的血腥之氣……

星子一時睡意全無,猛地翻身坐起來。尼娜听見動靜,忙上前問道︰「哥哥,有什麼吩咐嗎?」

「不好!我必須得出去一趟!」見尼娜愣在一旁,星子吩咐道,「你趕緊去聖女帳中,便說我有要事商議,不管她在做什麼,請她立即過來!」

尼娜雖不知是何事,但星子語氣從未有過的焦急慌亂,似有什麼大事不妙,忙乖巧地應了聲「是」,身形一晃已飛奔出去。

星子手忙腳亂地找出黑色的夜行服來穿上,想了想,摘下銀絲面具,面上只蒙一層黑紗,露出一雙藍眸;又取下啟明寶劍鎖入箱中,換了一柄尋常長劍。方裝束停當,尼娜已小跑著回來復命了。

尼娜去了聖女帳外,守候的天方殿數名侍女便攔住了她。尼娜說明來意,哪知侍女卻道,聖女身體不適,已經歇下了。尼娜再三強調尊者急召聖女,有要事商議,侍女們仍是無動于衷,寸步不讓,只稱尊者若有事召喚,最好暫等明日商議。尼娜不能硬闖,只好悻悻回來。

果然不出所料!事不宜遲,尼娜話音未落,星子已如一支離弦之箭,嗖的一下,閃身沖出了帳外。好在他此時內力已恢復了三、四成,可勉強運用輕功,星子遂辨明方位,如翩然驚鴻,飛速掠過一座座靜謐如碉堡的營帳,直往赤火軍營地奔去,心中默默禱告︰真神在上,保佑伊蘭千萬不要做傻事啊!他雖口口聲聲地說不信神佛,可此時恨不能傳說中無所不能的真神即刻從天而降,以解燃眉之急。

星子已心如明鏡,方才天方殿醫官送來的不是暫時抑制毒發的藥物,而是「血海」之毒真正的解藥!因此才會有那淡淡的血腥味,那是伊蘭的鮮血制成的!醫官才會說服了此藥,再不會有事。她向來深居簡出,行軍打仗之際竟然能制成解藥,我卻全然不知!

好在,她應當在醫官回稟我已服下解藥之後,始正式行動,也許還來得及挽回!星子心頭發苦,伊蘭,你真是個傻姑娘,我只道你會想方設法利用我去報仇,卻沒料到你竟會獨自鋌而走險!無論如何,我今夜也得攔下了你,可你制成解藥,豈不是搭上了你的命,我又該怎樣救你?

月隱星殘,曠野朔風越刮越猛,已近黎明的天色竟如濃墨一般漆黑一團。烈烈寒風如刀鋒撲面而來,割在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星子回想方才于絕頂之巔,皓月當空,與伊蘭對飲美酒,促膝傾談,竟恍若黃粱一夢,唯留下無盡懊惱。

我早就該想到的,那是伊蘭親手所制的毒,豈有不知毒性之理?她故意帶來美酒,溫柔相陪,屢屢勸酒,便是要催發毒性,好騙我順理成章地服下那解藥,那解藥中還加了催眠之物,是要讓我沉睡不醒以便行事麼?……她破釜沉舟之舉是為了什麼,也就不言而喻了……

星子心如電轉,額上已是冷汗淋灕,難怪她不再反對兩軍和議,原來早存了必死之心,;難怪她一見面便請求我承繼色目王位,那分明是在安排後事了;難怪她願意違背聖女的規訓,揭開面紗,人之將死,便不在乎以真面目示人了;難怪她平素不苟言笑象根木頭,今宵卻一反常態溫存相伴……復國在望,可她還有仇恨未了。如果和談達成,父皇率大軍撤回赤火,那她要報父仇可就難于登天了,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伊蘭,你對這世界除了仇恨,已沒有留戀了麼?伊蘭,你果真是世所罕有的奇女子,我還是小瞧你了!就算你不再擁有傾國之貌,我也絕不能讓你枉送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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