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轉過頭看著發出慘叫的人，他站在隊伍的末端，風雪早就把他的腳踝以下的部分掩埋，他的手臂上鋪滿的碎雪之中，蔓延著零星的血跡。而這個時候，一個張嘴就咬在他的手臂上。他被風雪侵蝕得僵冷的身體，力氣早就被消失殆盡，沒有掙扎得只有嘶喊。
子鳶等人站在最前端，回過頭只看到消失在茫茫白雪里的隊尾，其余得只是呼嘯在風雪里的殘石，然後，她和張亦言幾乎沒有思索的時間，就向最末的盡頭奔去了，在厚雪逐漸多起來，他們行走很艱難，甚至像是在深水里奔跑一樣的困難與緩慢，他們只覺得跑了很久，嘶喊聲還在繼續，很多人都騷動起來，有人也想跟著子鳶而挪動了腳步，張亦言卻第一次大聲喊著。「站在那里別動！」
蠢蠢欲動人瞬間被這樣陌生的喊聲，定住了腳步，愣然的站在風雪里被怒吼得卷動著衣袍打得生疼。子鳶眼楮被風雪吹弄的流下了淚，她卻一直看著在盡頭逐漸清晰的影子，直到她真正看到那個人清晰的輪廓，不再被風雪所迷惑的時候。
她睜大著眼楮，眼淚在臉頰上凝成了冰刃一般的刀子，一點一點割著她完好的肌膚，她的腳步也逐漸的在風里停了下來。
而張亦言在看到那個人，也頓了一瞬。那個在白皚皚的地方掙扎的人，咬住他的正是一個，看似只剩枯骨而又皮膚黝黑干枯如樹皮的人，也許，子鳶根本沒有辦法把他稱之為人。她看著那雙布滿憤怒的紅色血絲的眼楮，嘴唇幾乎已經看不到了，牙齒深深的陷在士兵的皮肉里，仿佛惡鬼般得撕咬著。
士兵還在撕裂的吶喊，張亦言一伸手，打斷了那個「惡鬼」的頸部，被撕咬的士兵瞬間感到解月兌，然後就坐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張亦言沒有去看已經不能動的「惡鬼」，他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只是輕輕踫了一下，士兵就無法忍耐的大叫起來。張亦言嘆了一口氣，說。「折了。」
子鳶有一次驚詫得說不出話來，沉默了好久，她才說。「你是說，他是被這東西咬斷的？」
張亦言看著她，點點頭。
子鳶又蹲下來，看著那個被瞬間斬斷頸部的枯骨，雖然子鳶很不能相信，但眼前的確真是人類，只不過已經瘦的不成人形。她不知道這樣一個人，又怎麼有力氣能把人的手骨都咬斷。
一瞬間，子鳶想起了很多事，她看著張亦言，最後一個老御醫死的場景又出現在眼前。他仿佛掛在骨架上的皮膚，以及猙獰得血紅得雙眼，就和眼前的人一個模樣。
「他們真的是人麼？」子鳶看著遠處更多的血紅色的眼楮，逐漸在向這里靠近。
「不要看他們！他們被戰爭侵蝕得失去了人性。」
這個時候，已經有一個只有小孩子身形的人，趴在子鳶的面前，血紅的蜘蛛絲下，一雙無望而空洞的瞳仁，嘴里張了張，嘶啞得發出幾聲「餓」的字眼。細微的聲音就好像能輕易得被風雪覆蓋，但子鳶卻听得很清楚，她甚至抑制不住自己伸出的手。
張亦言看著她的舉動，不能在沉默，抓住她的手，說。「不要做多余的事。」
就在子鳶還來不及做反映，眼前讓人觸動著心痛的孩子，忽然，嘶喊一聲張開嘴就向子鳶的頸部沖去。也是在同樣的瞬間，很多身影在黑暗中涌動出來，然後就听到，被黏稠白色籠罩的天空上，疾駛下如密雨般的箭矢落在那些身影上面，像釘子一樣得死死得釘在他們的身上。蜿蜒出來的血液就像是被干涸的湖水，沒有噴濺出來，只是默然得染紅了大片的白雪。
後來，一些身披鎧甲的士兵把他們圍起來，其中一個人拿出火把，隨手一扔，火光瞬間在那些只有殘破衣布遮體的尸體上蔓延起來，熱氣把靠近的雪都融化得干淨。
所有人看著這一幕都沒有辦法無所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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