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護理與康復中心。
這里是石城收費最高的精神病療養院。
大門是古老粗大的雕花鐵欄的,歲月積澱,發出烏沉沉的亮光,隱沒在一段兩百米長的林蔭大道的盡頭。進了大門依舊是一段林蔭路,樹種與門外一樣,一水的法國泡桐。
向前約莫五十米的地方則是新築起的五米高的圍牆,電子大門,鐵絲網,人員進出都要經過嚴格的排查。將一群病人,醫護人員連同一片秀美明淨的景色牢牢鎖在了里面。
康復中心以前是某軍閥的別墅,坐落在郊外,采用的是西式設計,白牆紅瓦圓尖頂,主樓幾根粗大的白色石柱尤其引人注目。
別墅的花園十分美麗,綠樹成蔭,青草似毯。不時會看到石雕和噴泉,一叢叢的鮮花星羅棋布的點綴在翠綠的園子里,恰似一雙雙含著笑意的眼楮,看的人心都醉了。
每天固定時間總有一群表情怪異的病人徜徉在這美景之中,叫人忍不住生出暴殄天物的感覺。
趙祖錫來到康復中心時正是這個時候。
他是石城最資深的心理診療師之一,每周五都會在石城衛星頻道的「心理健康訪談」做一次節目。因為身份頗高,除了四月,沒有哪個療養機構能夠長期邀請他上門服務。畢竟他在國內國外已經有了數個自己的心理診療中心。做老板的只要拿得出錢來,自然會有員工為他嘔心瀝血,不需他耗費太多心力。
此時他正對著一位自大幻想很嚴重的病人微笑,耐心認真的听他說話。病人叫做白小勇,三十多歲,臉膛白淨,正說的唾沫橫飛。
「你知道我昨天看到了誰嗎?」白小勇問。
趙祖錫搖搖頭,「不知道。」
他劍眉星目,鼻挺唇薄,下頜線稜角分明。五官若是分開來看,怎麼看怎麼是英氣逼人,活像一把刀子,單看哪個部位都凌厲的很,會扎傷人的眼楮似的,好像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是個男人。可是組合在一起,卻又生出三分陰柔四分儒雅來,再配上三分的英姿勃發,足以晃花從三歲到八十歲所有女人的眼。
江成君曾經對著他托著腮幫子研究半天,最終也是無比惆悵的吐出一句來︰「大哥,你長成這樣子,我是百思不得其解呀!」他敲她的頭︰「不行,今天非得說出個為什麼來!」
「額——嗯——好難啊——哈!這是不是就是你跟我說的那個陽極必陰?!就是你上次接的那個案例!」
說完就促狹大笑,輕快跑開,留他一個人怔忪。
她永遠都是這個樣子,看似單純愚笨,實際卻是為了捉弄別人,眼里那種調皮猾黠的光芒,有所有人都沒有的生動鮮明。
趙祖錫其實不太高興,自己的喜怒哀樂被另一個人控制的感覺很不好。
其實……也不是不好。只是……
他輕輕嘆口氣,拖了這麼久還是沒等到想要的。只希望,這一次的冒險能得償所願。
他收回飛遠的念頭,繼續听白小勇說話。
「哼!」白小勇一臉鄙夷,「你們這些凡人怎麼會有這樣的運氣!告訴你,我見到了玉皇大帝!」
「玉皇大帝?」趙祖錫重復了一遍,又笑,斯文俊逸的眉眼在陽光下溫暖而且平和,好看的像是陽春三月的綠柳繁花。
「我不信。你有證據嗎?」
「怎麼沒有?」白小勇瞪他一眼,「凡人就是凡人!玉皇大帝把地球交給我了。說等我病好了,就把銀河給我。到時候我把小日本送給你。」
「謝謝。」趙祖錫彬彬有禮。
「一家人!別客氣!你可要看好了!一定不要辜負組織上對你的希望!那些狗娘養的實在厲害,听說昨天炸了珍珠港,真是牛逼,以後咱們可以聯手,打倒小日本,解放全人類!」白小勇的眼楮看著虛空的某個地方,胳膊一彎,腰一挺,擺了上世紀人民子弟兵宣傳畫的POSS,「你听到勝利的號角了麼?」
「全國人民都會記住你的,白小勇,該吃藥了。」
「哦……」
護士忍著笑將藥遞過來,白小勇一口吞了,「我的軍艦呢??我的航空母艦呢?!什麼?沒油了?換我的汗血寶馬!我的大將軍呢?!衛青!衛青!霍去病!霍去病!他們怎麼不來!子夫!子夫!阿嬌!阿嬌!」
護士小聲,「從上個禮拜開始,他總說自己是漢武帝。一直重復這些話。」
趙祖錫擰了擰眉。
「一直都是同樣的話,找軍艦,航空母艦,然後找汗血寶,阿嬌,衛青,衛子夫,霍去病!一會就會又哭又鬧,有攻擊行為。」言辭之間頗為頭疼。
本來這個病人是不該出來的,可是趙祖錫堅持,他們出于對權威的畏懼信任,便找了三四個人跟著。
「他之前是演舞台劇的,與太太在舞台上結緣。據我所知,讓他們一見鐘情的就是剛才那幾句笑場台詞。他太太懷孕五個月時出了車禍,一尸兩命。那時候他正在舞台上演這出戲。想辦法聯系一下他過去的同事和家屬,我想給他加個催眠。後面的恢復需要大家配合。」
沒有听到回應,趙祖錫回頭提醒了一聲,護士這才臉蛋紅紅的答應了。
白小勇不停的撥動著地上的草,動作越來越快,很快那片草皮就被他拉扯的不成樣子,滿身都是泥土,手上鮮血直流。他像是感覺不到疼,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急切,漸漸扭曲,五官都不成樣子了,似乎是個饑餓的嬰兒一樣,下一秒就要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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