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楚星的中心,有一座2000以後建成的富康小區。它緊鄰省老干招待所。老干招待所是省、廳級離退休干部居住的地方。幾經改造,外部雖不怎麼顯眼,內部的裝修和設施,卻比三星級賓館毫不遜色。不過,省老干招待所,最終還是趕不上富康不區的豪華與現代。富康小區,基本上是一個富人區,省里和鄉下的許多大款,都住在這個小區。進進出出的私家轎車,比老干招待所要多幾倍。布加迪威龍、勞斯萊斯幻影、奔馳SLR,這些世界排名前十的名車,也有幾十部出入富康小區。
此時,一輛銀色的沃爾沃緩緩從老干招待所駛出,拐進了富康小區。沃爾沃輕輕滑到車庫。車庫門自動開啟。沃爾沃慢慢開了進去。一會兒,車上下來一位打扮入時的中年婦女。她提起挎包,挎在肩上。輕輕甩了一下直板燙棕發。邁著細碎的步子,走向電梯間。
她是白玉。唐懷明的妻子。她神態優雅,氣質高貴。臉上有一點淡淡的紅暈。看得出,那是淡裝的結果。那雙大大的眼楮,略略有些憂郁。
白玉在富康小區有一套房子。由于資助老干一些活動,捐獻一些空調、電腦一類的物品,與一些離退休干部關系不錯,常出入老干招待所。
白玉開始在省城打理家用電器生意,有一套在星輝小區。那是同唐懷明生活了10年的老房子了。後來生意做大了,才把那套房賣了,在富康小區購置新房。
白玉拿出手機,撥了號碼,喂了一聲。問,懷明,你快到了嗎?嗯。我在家里等你。白玉關了手機,乘電梯來到六樓,進了她的房子。這是四室兩廳兩衛的設計。客廳非常寬闊,可以舉辦小型的家庭舞會。裝修不是非常華麗,但典雅中不失貴族氣派。三間臥室。兒子、丈夫、她,一人一間。還有一間作了書房,擺放著電腦。閑暇時,白玉就在書房里,上上網。
白玉是唐懷明的大學同學,比唐懷明小一歲。當年,唐懷明分配到省政府農業廳科教處辦公室工作。白玉分配在省城一家企業工會。唐懷明交流到沅水市安福縣任副縣長時,白玉已經停薪留職,開始了電器經營,而且生意勢頭頗好,再加上兒子唐懿考上了省城的重點初中,所以,白玉就留在了省城。
白玉正在網上瀏覽新聞,唐懷明進來了。
唐懷明同白玉婚姻出現危機後,不想多與白玉見面了。這周末,如果不是白玉打電話要他來,他也不會回來。
白玉站起來,憂郁的目光在唐懷明臉上停滯了一會,說,周末還是要回來,是不是?
唐懷明長長出了一口氣,說,我回來,會惹你不高興。
看見你,我還是高興的。我們,夫妻緣份盡了,同學關系還在啊。白玉給唐懷明倒了一杯茶。休息會兒,我帶你去見一下鄭老和嚴老。我剛從他們哪兒來。他們今天興致很高,在一起玩象棋。
唐懷明不知道鄭老嚴老是何許人也。他只知道,白玉拿出了一部份錢,資助老干們活動。白玉的資金去向,對唐懷明是公開的。唐懷明望著白玉,問,為什麼非要我見見鄭老嚴老?我在沅水工作,很難得回楚星來看望他們。
這兩位老人,一個是共產黨員,一個是國民黨員。都是德高望生的老人。你擠點時間,同他們交流,對你一生都會受益。白玉說話時,臉上流露出關愛和依戀。
唐懷明也從白玉臉上捕捉到了那一絲神情。他覺得白玉是從心里愛他的。唐懷明知道,白玉要他與鄭老與嚴老見面,不僅僅是見一面那樣簡單。一定還有什麼事要他去辦,只是目前還沒有對他說明目的而已。唐懷明看著白玉,說,我不累。不休息了吧。你帶我去看望二位老人吧。
白玉點點頭,走到梳妝鏡前,理理頭發,正正衣服,然後,挎著她的真皮挎包。走出門。
唐懷明提著公文包,跟在白玉身後。
白玉讓唐懷明坐副駕駛員座位上,開著她的沃爾沃,到了老干招待所。在大門口,白玉點了一下剎,對執勤的民警微笑致意。民警對白玉微微一笑,揮揮手,讓她進了大門。唐懷明從民警的親切表情中,看出白玉與民警很熟悉了。
車到老干活動中心停下。白玉帶著唐懷明,走進大廳,然後,轉入了一間棋牌室。
棋牌室里,兩個老人童顏鶴發、精神爍,正在下中國象棋。他們幾乎同時抬頭看了白玉一眼,微微點頭,然後又俯首面枰,不言不語,進行靜靜地思考。
白玉也不說話,靜靜地站在了旁邊。
唐懷明見兩個老人對他的到來不聞不問,只管下棋,心想,這兩個老人,一定是棋痴,棋已進入驚險之局,無心旁鶩了。于是,唐懷明站著,生怕弄出一點響聲出來。他朝兩位老人仔細瞧了幾眼。兩人雖說都是面色紅潤,白發如雪,可是,身體卻迥然有別︰一個單瘦,一個魁梧。一個面頰包滿,一個雙腮干癟。面頰飽滿的老人,凝視著楚河漢界,不時用手在棋格上指指點點;雙腮干癟的老人,目光也隨那手移來移去。
棋室里擺著沙發,還是真皮沙發。唐懷明這才有點吃驚。一個棋牌室,用這麼高檔的真皮沙發,可真不多見。在牆的一角,放著一個小小書櫃,櫃中放著一些象棋類的書籍。雖說書櫃不大,卻新漆過,一塵不染。另一角,放著飲水機。唐懷明暗暗贊嘆,這間象棋室,比沅水市老干活動中心典雅清潔多了。
這時,面頰飽滿的老人,把棋子舉起,啪,放在十字格上。
唐懷明被棋子聲一驚,目光又落在棋枰上。細觀著棋局。
原來,面頰飽滿的老人,把紅馬跳到了高吊馬的位置上。如果黑方不用炮拐著馬腿,被紅卒平五,仗帥將軍,就會輸棋。
唐懷明象棋水平不是很高,但這幾步明棋,還是看得清清楚楚。于是,他目光定定地瞧著棋枰,看雙頰干癟的老人如何應對。
雙頰干癟的老人心定氣閑,低著頭,看了一會兒,忽然仰頭大笑,老鄭,和棋。
唐懷明想,身材魁梧的老人姓鄭,那身單瘦的老人就是嚴老了。
鄭老紅潤的臉上皺紋閃動,無聲地笑了。和棋?行,和棋。
唐懷明沒有想到鄭老也承認和氣。即使黑炮拐著了馬腿,還有一個紅兵可以渡河助攻。黑方一個炮根本招架不住了。看來,這二老下棋,認真的是下棋過程,而對于輸贏的結果,卻並不在意。
鄭老輕輕推開棋子,這才抬起頭來,看了唐懷明一眼,對白玉說,小白,這就是唐懷明?
唐懷明听了一驚。看來,白玉在老人面前不只一次提過他吧。
白玉恭恭敬敬對鄭老說,是的。懷明,這位是鄭老,那位是嚴老。
唐懷明立即走上前一步,禮貌地彎彎腰,說,鄭老好,嚴老好。
鄭老朝唐懷明看了一會兒,看著嚴老,說,老嚴,怎麼樣?
嚴老抬著眼皮兒,朝唐懷明仔細看了一會,說,小唐,你坐下。小白,你也坐。
唐懷明和白玉在沙發上坐下了。
嚴老臉上的皺紋扭曲了一下,說,小唐,老朽嚴半鶴,祖居沅水市安福縣銅山。年少離家,參加革命,一生不曾孝敬父母。垂暮之年,思之常有愧疚。我今年八十有三。常言說,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我只有一個心願,就是把骨灰送回老家,陪伴父母亡靈,聊表兒子一點孝心。嚴老微微動容,瞧著唐懷明,說,我家是當地的財主,由于政治原因,我在外地不曾回家。父母病故,正是文革期間,我也不曾給二老送終。我在故鄉,已無親無友。小白講,你曾在安福縣工作五年。所以,我想把這事托咐給你。不知你有難處沒有。
唐懷明從嚴老簡明的敘述中,大概知道了一個老人的曲折經歷和心靈煎熬。老人垂暮之際,就是這麼一點點願望,他應盡力滿足。于是,唐懷明不假思索,懇切地說,嚴老把後事托咐給我,我一定辦得您十分滿意。說到這里,唐懷明望著嚴老,用眼神交流內心的誠意。
嚴半鶴目視唐懷明,良久,朗然一笑。對鄭老說,老兄,我心無牽掛了。
鄭老對唐懷明點點頭,說,小唐,嚴老如此信任你,我就不多說了。以後,到省城出差,可以到我家坐坐。也可以到嚴老家坐坐。說著拿出一張名片,交給唐懷明。
唐懷明一看,名片上只印著姓名鄭國棟,下面是手機號碼的家庭電話。這時,嚴半鶴也把名片交給了唐懷明。上面照樣也只有姓名和電話號碼。白玉一直沒有介紹過兩位老人的經歷。這名片上也不曾有半點信息。唐懷明只能從二位老人不凡的談吐中,隱隱感覺到,兩位老人的經歷,一定非同等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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