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沒頭沒腦，楊德水又不便多問，便接過袋子打開來看。袋里有三件東西，一卡通、手機和一個小本子。一卡通，他熟悉，跟自己在用的那張幾乎沒有什麼差別，只是舊了許多，正面印著的省委院子的圖案都模糊不清了，估計是上一任省長秘書黃小中留下來的。黃小中夠背時的，給婁省長當了近三年的秘書，一點好處都沒撈到。婁育槐走得突然，一點征兆都沒有。他到好，易地為官，繼續當他的省長，黃小中就可憐了，來了新省長，安排了新秘書，一處處長的位置也只好挪一挪，結果就把他挪到了農經處當處長。農經處也很微妙，副處長李平身兼宋國川副省長的秘書，也不把他這個失主的處長放在眼里。宋省長分管農口。楊德水心想，秘書長這個大管家也夠小氣的，連一卡通都不舍得換張新的。到不是他迷信，怕沾了黃小中的霉氣，這卡實在太爛了點，稜角都磨平磨光了。手機到是嶄新的，三星的，連屏幕上的保護膜都沒揭下。小本子是通訊錄，做工挺精致，封面挺厚實，上面印著機密兩字。翻開來一看，內容雖不多，卻是濃縮精華，登記在冊的全是正廳級以上干部及其秘書的姓名、職務和聯系電話，包括省里的四套班子成員，省軍區領導、省政府各組成部門、直屬機構一把手，各市的書記、市長，以及部分中央部委辦局地址和常用聯系方式。顯然，這是小範圍使用。
見他看得差不多了，高見成指了指手機說，這是徐省長的專用手機，注意保密，等會你對照通訊錄給大家發條短信知會一下，中央的就不要發了。
楊德水說，好的，我一會就去辦。秘書長還有什麼吩咐？
高見成想了想問，廳里各處室你都熟悉吧？
楊德水說，大家都在一個院子里辦公，低頭不見抬頭見，還算臉熟。
高見成說，那好，我讓人帶你再去走一走。
楊德水的感覺很不好，高見成似乎對他並不友善，甚至懷有某種戒心和敵意。可種感覺毫無來由，要不他又怎麼會推薦自己當省長秘書呢？這樣一想，他也就釋然了，或許是秘書長工作太忙，所以長話短說。
出門的時候，電梯里出來一個人。這人叫黃小中，長得文質彬彬，卻有些憔悴，楊德水認識。他朝高見成笑了笑，說，高秘書長，方副秘書長讓我給你送一份文件。說完，雙手恭敬地遞上文件。高見成看文件的時候，黃小中看了眼楊德水，對他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楊德水說，黃處好，邊說邊伸手熱情地跟他握手。
可能黃小中受冷落了蠻久，臉上竟有種難得的激動。
高見成問，你們認識？
認識，我們還一起搞過三農調研呢！黃小中說。
高見成揚了揚手中的文件說，這是份急件，我得盡快提出處理意見，再報東海同志審閱批示，就麻煩你代我帶小楊到各處轉轉。哦，對了，從今天起，小楊就是東海同志的秘書了。
秘書長給自己分配任務，黃小中竟有些驚喜，諂媚地說，請首長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
楊德水听了竟有點心酸。婁育槐一走，黃小中失去了靠山，成了無主的孤兒。要是放在三個月前，別說是秘書長，就是常務副省長，他也未必會這般討好巴結。
高見成回辦公室後，黃小中把楊德水引到連接前後樓的通道上，擠著笑說，德水，祝賀你啊！
楊德水說，少來，你是我的前輩，又不是不知道個中滋味。
黃小中苦笑著說，那是我的命不好。
楊德水拍拍他的肩膀說，那來命不命的，誰能想到婁省長就這麼走了，你也千萬別灰心，事情總會有轉機的。
他很頹廢地說，我知道我這輩子完了，再也沒人會用我了。
黃小中這話雖然偏激，但並不是完全胡說八道，如果繼續呆在辦公廳里，個人的前途還真不好說。雖然他本人並沒有犯過錯誤，更不存在政治污點，但卻有一個看不見模不著的影子始終籠罩在他的頭頂，影響著別人的看法。很難想像會有領導願意兩次啟用一個敗北省長的秘書。從這一點看，官場確實像雷區，一步踏錯就會被炸得粉身碎骨。黃小中要重新崛起，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走出辦公廳，干出實實在在的政績來。有了政績，想不進步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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