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不在這里，問題是黃紹忠為什麼認定短信是黃小中發的？這只能說明一點，黃小中曾經是這個號碼的主人。想到這里，楊德水伸手關了手機，飛快地退下機蓋。鋰電池板拿開後，插槽里露出了一張半舊的手機卡，卡上的電路表層已經氧化，失去了原有的金屬光澤。
從新舊程度判斷，這張卡少說也用了四五年時間了，也就是說，在黃小中之前就有人使用過。領導的手機卡都是由當地移動公司精挑細選出來的，號碼中多的是八八八，或者九九九之類的連號，既吉利又容易記。每當有新領導上任，移動公司都會主動聯系辦公廳，連機帶號一起免費贈送。省長的手機卡，居然是陳年舊貨，豈非咄咄怪事，肯定是有人故意為之。楊德水第一個想到了高見成，除了他，整個省政府辦公廳，沒有人敢如此犯上作亂。
想到這里，他用自己的手機給黃小中掛了個電話，先套了幾句近乎，又問︰黃處啊，你留在電腦里那份注有機密字樣的通訊錄是不是最新的？
也不知道黃小中說了些什麼，楊德水又說，向你請教個問題，為什麼領導的手機號碼都很特別啊。
黃小中在辦公廳里是個舅不管媽不疼的孩子，有人跟他請教，他當然是樂在其中，便繪聲繪聲地講起了手機號碼背後的故事。
楊德水听過這些故事，但裝作不知道，故意說，說到特別，要數婁省長的號碼最特別了，四個八四個九，看一眼就記住了。
提到舊主子，黃小中沉默了一會，語氣幽幽地說，光號碼好有什麼用，還不是灰溜溜地離開了江海。
楊德水心里有數了，便借口有事掛斷了電話。事實證明自己的判斷，這張舊卡確實是婁育槐的遺物。可婁省長到江海工作一共不到三年時間，手機卡不應該舊到這個程度。那麼在婁育槐之前又有誰使用過它呢？難道說，上上一任的省長趙仁奇也是用這個號碼？想到這里，楊德水拿高見成剛給的手機給遠在荻州的程文浩打電話。
電話一通，程文浩警惕問，喂，你哪位？
楊德水賣關子說，怎麼？當了市長，就不認識老朋友了啊！
或許從楊德水說話的聲音和口氣中，程文浩判斷出對方是一位熟人，但一時又想不起。他在電話那頭猶豫了一下，還是態度堅決地說，既然是老朋友，你就痛痛快快報個名，要不我掛了。
楊德水說，我是德水啊，你真把老朋友給忘了呀！
程文浩這次對上號了，驚訝地問，德水啊，真是你呀，你怎麼有這手機號碼？
楊德水說，不就換了個手機號嗎，又不是換老婆，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程文浩說，你要換老婆我一點都不吃驚，可這手機號不一樣。
楊德水故作驚訝地反問，有什麼不一樣的，你該不會說是趙省長的吧？
程文浩就在那邊笑，你真是個烏鴉嘴，一說就說對了，這號碼以前就是趙省長專用的，只有廳局級以上領導才知道。
楊德水作大驚狀，說，你可別跟我開國際玩笑，這怎麼可能啊！
程文浩說，真的，我沒必要騙你呀！
楊德水埋怨說，你早說嘛，要是早知道是趙省長的，打死我，我也不會花這冤枉錢啊！
程文浩問︰什麼冤枉錢？究竟是怎麼回事？
楊德水說，我剛剛在移動營業廳看到這號碼，覺得順口又好記，就花大價錢把它買下了。你想啊，既然是趙省長用過的號碼，我一個小兵拉子，肯定是不敢再用了。買了又不能用，豈不是花冤枉錢嗎？
程文浩說，既然花了大價錢，就別浪費了。話雖這麼說，他還是忍不住抱怨，移動公司也真不是個東西！
听得出，他對趙省長還是很有感情的。楊德水說，要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了，肯定是不行的，我馬上就回營業廳交涉，讓他們給我換一個號碼。
程文浩說，換了也好，要不往後接你電話，我還以為是趙省長打來呢！
這話顯然是個托辭。楊德水知道，省部級高官只帶秘書，從來就不帶手機，手機都在秘書手中掌握著。領導之所以要配一部專用手機，不僅僅是為了工作方便。領導專用手機號碼是保密的，只有少數人知道。在這些少數人中，通常情況下，也不會直接撥打專用手機，而是撥打領導秘書的手機。秘書會根據來電者的身份和事情的輕重緩急，決定是否由領導親自接听。但專用手機不同，只要它一響，就說明有重要情況，需要領導親自處理。專用手機的作用，類似領導辦公室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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