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去旅館放下行李,然後分頭出門到別的旅館打听張教授的下落。森子分到的區域是南城,而他連問了五個旅館,都說沒有叫做張某某的人投宿。從第五家旅館出來,他抬頭看見萬俟明正在街對面走著,便迎上去問她的狀況,然而她也搖了搖頭。這時接到了陳寧友的電話,稱他在一家旅館打听到了消息,那家旅館說昨天下午,叫這個名字的老年房客急匆匆退了房,說要趕往鄉下白泉村。
「什麼?怎麼回事?為什麼?」萬俟明連連發問。
森子也十分奇怪,張教授不是說好了在這里等大家嗎?怎麼自己跑了?——除非他遇見了不得不走的狀況,比如……發現了跟黑淵村有關的重大線索!而且這個線索不由得他多等了!
陳寧友說他也這麼想,又道︰「總之我們快追過去,我听這里的人說,白泉村因為某種事已經廢棄很多年了。教授一個人跑去那里,實在令人擔心。」
于是大家趕緊回頭拿了行李又趕往汽車站,然而到了那里一打听才知道,因為白泉村已經荒廢,所以鄉鎮公交路線都不從那里經過的。要去白泉村,只有在其他村子下車然後再從山路步行入村。而車站的售票員對這麼一群要去白泉村的學生模樣的男女青年投來了疑惑的目光,說那里很多年沒人去過,要郊游不如換一個地方,比如新近開發的黑龍湖。陳寧友解釋他們是民俗系學生,正在做田野考察,這個報考是要上交學校的,售票員才沒多說什麼了。
他們又向出租車司機打听,但都說白泉村不跑。其中一個出租車司機奇怪道︰「那鬧僵尸的死村,你們去干啥子?」
這時森子停下了講訴,問我們道︰「你們覺得我之前所敘述的事有沒有哪里不對。」
司馬舞說︰「推理的事我不擅長,我就听出你喜歡萬俟明。」
「咳咳,那個不是重點。」
洪鏖說︰「汽車站的人奇怪你們為什麼要去白泉村,卻不奇怪‘為什麼又有人要去白泉村’,這里很不對勁。當然,張教授也有可能是說服了出租車司機帶他去。但是出租車司機們顯然對那里都很忌諱,如果有那麼個老教授在下午人還多的時候強行征了一輛出租車去白泉村,怎麼可能不傳得滿城皆知。張教授真的去了白泉村麼?」
森子說︰「對,這是一個破綻。」
我說︰「事情發展得太‘連環’了,比我這幾天遭遇的事還連環。而我遇見的事起碼還有一定時間間隔,讓人有喘息的機會去思考哪里哪里不對勁。最不濟也還有你們在,我智商下鄉了起碼你們的智商還在。但你當年遇見的這事兒……就在一兩個小時之內這麼一口氣發展下來不帶消停的,簡直就像命中注定你們五人會‘單獨’去白泉村。你相信宿命嗎?」
森子搖搖頭,說倒霉事有時不是自己惹的,但如果一路倒霉下去卻往往全是自己惹的而無關命運。命運這東西,除開實在沒法避免的天災和橫禍,就是個直鉤,判斷力正常的人完全可以繞開它,就算繞不開也該明白自己是因為所以于是決定不繞開它的,而不是它非要往自己嘴里掛。非要三蹦兩跳跑去咬鉤,事後賴給命運命運很無辜。
我接著說:「一個生活在21世紀和平年代的受過正常社會常識教育的大學生,遇見老教授失蹤這種事,第一個反應怎麼也該是報警。就算陳寧友擔心得傻了沒想到,你們其他四個大活人怎麼也沒一人想到?你們五只傻魚一起咬啥鉤呢?」
森子苦笑了一下說︰「我爹當年也是這麼對我說的,還大罵我作為警察的兒子居然也沒反應過來應該報警,跟著瞎湊什麼熱鬧?哎……只能說那時我太年輕太沒經驗,又一門心思信任身邊所有人,他們說追,我頭腦一熱就真的跟著追了。雖然我的潛意識在那時隱隱約約有些不安,但不容我多想,我就跟著上車了。」
「另外我再說一件事。」森子看著我,說道︰「起初我沒有在意,後來才越想越不對。除開我,那四個人里有三個人所說的四川話是標準的成都口音,或者說,是標準的西南官話,但他們都不是成都本地人。而有兩個人普通話跟你一樣,標準得像在播新聞聯播。本來我們都是四川籍,平常不用說普通話,但是在火車上時,有幾個坐同一車廂的外省人找我們閑聊,那兩人不自覺的就暴露了他們的普通話水平。」
我愣了,其實說到我的口音問題,我媽說我被抱回家時就這樣了,雖然後來我一直在努力學習陝西話,然而說來說去說得最順的還是這見鬼的新聞聯播調調——听不出我在成為孤兒前的籍貫在哪里的語調。
森子接著說——
那時,他們沒轍了,只好坐長途客車去。在鄉下坐普通長途客車很令人崩潰,顛簸得一塌糊涂,而且一顛簸就得顛簸一路不帶消停。不過由于在火車上沒睡好,下車後又立即東奔西走,雖然顛得不行,顛著顛著森子還是靠在萬俟明的肩膀上睡著了——這倒不是故意的。
在悶熱的車廂中,森子做了一個短暫而奇怪的夢,他夢見自己站在一個玩具店里,貨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木偶女圭女圭。
但他對這些沒興趣,在夢中他不改本性,一心想換個場景——去書店。然而轉身才走了沒幾步,就被一個木偶女圭女圭拉住了褲腳。
那是個穿著長裙的女孩女圭女圭,森子蹲下來掰開她的手,說道︰「我不能留下來陪你們。」
「……」那女圭女圭張了張嘴,說了句什麼,但是森子听不清楚。
「……」女圭女圭似乎急切起來,再次拉住森子的褲腳,使勁的晃了幾下。
「我听不清楚啊。」森子說。
然而正說著,他突然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站到了他背後,正冷冰冰的盯著他看,看得他一陣毛骨悚然。並且非常奇怪的,在這個感覺產生的一瞬間,他突然在夢中想到了「這是在做夢」,並且意識到那個盯著他看的東西不存在于在夢中,而是存在于現實中——那凌厲的視線從現實一直穿透到了夢境!但是他沒法醒過來,他帶著那個女圭女圭在這家玩具店里四處奔走,卻始終找不到門,也找不到窗。而那股視線始終如影隨形。
他又想,或許……覺得那視線來自現實中這個「感覺」,其實也只是夢中的錯覺,盯著他看的東西說不定是木偶女圭女圭中間的一個。于是他轉身去翻動那些木偶女圭女圭。那些女圭女圭都有著大大的眼楮,盯著他看啊看的,他一時也無法判斷到底是誰擁有那凌厲的眼神,而正翻著……
車狠狠地顛了一下,森子猛地從這個夢中醒了過來,一抹額頭,不覺間已一頭大汗。
只愣了幾秒,森子便立即轉過頭去,想看看到底是誰在盯著自己看。而坐在自己和萬俟明身後那幾排的,除了一堆路人甲,便只有民俗系的另外三人,正自睡覺的睡覺,听音樂的听音樂,看窗外的看窗外。且這些人怎麼看都是一群文弱學生,又是自己的同伴,森子立即排除掉他們,轉開在那些路人甲中尋找可能是視線主人的人。
然後他看見一名臉上帶著一條長長傷疤的中年男人,他把視線移過去時,這人也正好抬起頭來看前方,與他四目相對,又很快把頭低了下去。
這個人穿著普通白襯衫和灰色西褲,一副鄉下男人常見的打扮。皮膚也粗糙黝黑,脖子上突顯的筋骨和血管顯得十分硬朗,一看就是常年在外勞作的人,也是最普通的鄉下男人模樣。
除了那道令人在意的傷疤。
更令人在意的是,半個小時後,售票員提醒「草溝村的下車了」,又道「去白泉村的幾位也請在這里下車」,然後這個男人站了起來,與他們一起下車。
有11個人在這一站下車,其中四個是草溝村村民,一邊離開公路一邊回頭看剩下的要去白泉村的人,並竊竊私語。而刀疤男赫然在森子他們這群人之間,正低頭整理背包。
那時候的森子沒啥心機,藏不住話,心里覺得別扭就直話直說了,上前問那刀疤男,道︰「叔叔,你也去白泉村麼?」
刀疤男抬起頭,疑惑的掃了圍觀他的五個青年男女一圈,反問道:「你們去哪里干什麼?」
陳寧友不得不再解釋一遍。
刀疤男還沒听完就直擺手,道︰「你們別去,那里不吉利。我是去上墳的,走到村口拜一拜我就回去了,你們外地來的小孩子別去湊熱鬧,別給社會添亂。」
「那里怎麼不吉利了?」萬俟明問道,之前他們欲向出租車司機打听「鬧僵尸」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然而對方搖搖頭就走了。
刀疤男為了杜絕這些年輕人的冒險念頭,便在路邊一塊石頭上坐下來,講開了一個發生在幾十年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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