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久明看著那張照片,背著灶火的光,我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認真的盯住他,好歹氣勢上也得壓他一他。然而幾秒後,他接過那張照片,卻一揚手將它丟進了無煙灶中。火舌無覺無識,輕輕巧巧地便將其卷走了。
「喂!那是我的……」……好像也不能說是我的,我話喊到一半又覺得毫無底氣,十分郁悶。
楊久明卻不接我的話,再次點上一根煙,抽了一半,才對我說道︰「我送你們下山吧。」
「我不下!」我想也沒想就月兌口而出。
「你信不信我可以揍暈你然後把你硬帶下去,順便告訴警察你是盜墓賊,讓他們先關你一陣子。」
我一听那個急,這人怎麼這麼不給人後路,連忙從睡袋里站起來,幾步走到他的面前,陳懇的說︰「如果是一天前,有人要帶我下山我求之不得。但是,剛才我已明明白白的告訴了你——‘我不會逃避’,那麼我就絕對不會逃避。那些打我主意的家伙,會因為我下山了而不再打我主意嗎?退一步說,在你送我下山的過程中,你敢保證不會再次被攻擊嗎?」
歇了口氣,又道︰「雖說,你救了我,于情于理我都該好好看住自己的命,不再涉險,不糟蹋你的好意。但是客觀的說,現在的狀況是危險在到處找我,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主觀的說,我想徹底搞清楚一切,我不想到死都被各種蒙在鼓里,被牽著鼻子走。而且,我還有一些朋友,我想確定他們的生死……不,我要親眼看見他們平安。」
說到這里,我一個沒忍住拉住了楊久明的衣袖,又道︰「所以,如果你真想保護我的性命,就收我為徒吧。教我一些更深的奇門陣法知識,或者其他知識,讓我活下去的幾率增大。」
楊久明大概是被我的一番言辭給說得愣住了,怔怔的看著我,隔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東西往我頭上一拍,給予打擊道︰「收你為徒?我還真沒見過這麼笨的,走個‘鏡花水月’都走不通,光天化日之下也能認錯同伴,被人跟蹤了也不知道,開個‘星宿匣’也能開好幾個小時。」
「嗯,你知道我笨就好。」我承認得面不改色心不跳,反正是事實。
楊久明一時被我噎住,然後把那個東西往我懷里一丟,說道︰「自己看去,能看懂多少算多少。」
我這才發現那是個筆記本,很普通的式樣,里面半文半圖的記載了他這些年來研究月軌陣的心得,又大中見小的分割出許多小陣演變示例,另外還有一些雜陣圖解。並且他行文沒有大花那樣想到哪兒說到哪兒的不靠譜,十分細致,但又不會掉書袋,很是通俗易懂。總之這筆記本跟一本教科書似的,我只隨便翻了幾頁,便已覺得受益匪淺。
「師父……」我誠心的喊了一聲,楊久明卻一揮手打斷我,說道︰「我的師父當初收我為徒時,告誡我不得將陣法知識用于邪門歪道。然而我卻欺騙了他,當時答應得好好的,轉身卻參與了盜墓。」
想起過往,楊久明的表情一時有些悵然,半支煙在手指間白白地燃燒過去,直到燙了手,才再次開口道︰「師父雖然沒有對我施加懲罰,但總歸是我不對,便發誓這一輩子不會收徒以及結婚生子。所以你不能叫我師父,那本筆記你就當是撿到的好了。」
「好吧大叔。」我只得應承,不過並不打算起身,隨勢半盤腿坐下來,盯著他,說道︰「但是……既然大叔你知道盜墓不是正道,而且上一回你們已經損失慘重了,為何你這一次還要……」
「身不由己。」他說。
我下意識吐槽道︰「你咋不說是宿命。」
「宿命麼……也許吧。」楊久明的笑容很淡,眼神也在一瞬間有些黯然,有一點淒然的感覺。我突然想起森子,想起雲駿,他倆的狀況大概也能算作宿命吧。不過森子一直很是積極向上,經歷過那麼多破事都沒變成面癱。雲駿則是有些偏差的積極向上,或者說是不服輸,哪怕不折手段也要爭一口氣。總之那兩人,都充滿了一種不見棺材不掉淚,見到了棺材把眼淚一抹然後把棺材給劈了的活力。如果他倆接我的話跟我探討宿命問題,我肯定會覺得他們要不是作過了頭,就是在哪兒撿了被門夾過的核桃吃。
然而楊久明的情緒,卻不會讓人覺得做作。或許這就是中年人跟青少年的人生經驗之差?年齡不在那個階段,再怎麼傷春悲秋,假裝滄桑,實則都是中二病。而我們也必然不會完全懂那些大我們很多歲,經歷了許多事的大人的心態,一直要到我們走到了那個歲數上,或者真正經歷了傷得都沒法說的痛,才會恍然大悟。
我的思緒又飄遠了,好不容易拉回來,一抬眼看見楊久明正看著我,並緩緩抬起右手,似乎想要伸過來。然而遲疑了一下,又把手放下了,轉開視線繼續看著月亮,說道︰「我有必須再上山的理由。」
我倒不覺得他是突然想給我一掌什麼的,不知道為啥,可能是「拜過了師」的原因,我就是相信他不會傷害我。回想起最初的那次見面,雖說驚險,但他也沒有傷害我。我說道︰「那就一起走唄。」
「我也要去!」這時被我們遺忘在一旁很久,也一直沒有出聲打擾我們的尸體終于想起要給自己找存在感了,很大聲的喊了一句,不等我和楊久明接話,又連忙一口氣說道︰「喂喂,你們倆要上山,那不就是想讓我一個人下山去自首麼?——想都別想!說實話……唉,說實話我心里沒底怕啊,自首我可是第一遭。如果一大堆人在一起,要我自首也好,或者被舉報也好,我心底都有個數。」
「……你就直說你想要人墊背吧。」我說道。
「對,就是想要墊背的!畢竟這是我的第一次!」
「又不是結婚你糾結啥第一次!」
「唉唉,就跟小時候考試第一次不及格的感覺一樣,多不及格幾次就好了……」
「……你還想多自首幾次不成?」
「一次就夠了!」尸體嚴肅的說,又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其實我也挺不甘心的,這是我第三次跟林老板出來做事。而前兩次也沒能下到墓里,只混了個在外面把風。說句實話,我本來是很期待這一趟的,結果卻鬧成這樣。要不我還是跟你們一起走?起碼我家世淵博,比你小子有經驗得多。我跟你們上去看看古蜀國遺址或者笮王墓,放心我不會拿任何東西,然後回頭再去找警察叔叔吧。」
我倒是不排斥尸體跟著一起走,我只怕再次連累他。但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麼,楊久明突然抓起一把土將灶火給蓋滅了,然後小聲對我們說道︰「走,不要亂出聲。」
我們不敢說不,隨他一起迅速收拾現場,然後悄悄模到幾百米外一處高地上。借著月光,我發現這里遠遠可以俯視我們剛才所呆的地方,並且我還注意到,那一片林子中,高高低低的有不少黑沉沉的影子,看上去就像一道道殘垣斷壁。
楊久明小聲地證實了我的想法,道︰「我們還在爛龍地外圍,這里有一處古蜀國時期留下的廢墟殘陣。我又在它的基礎上稍微動了些另外的手腳,若有人闖入,可以暫時拖延一陣子。」
正說著,我便看見在廢墟的邊緣,有個人不急不躁的慢慢走了進來,若不是還能看出他手腳的動作,真像一個暗夜幽靈無聲無息的飄進這一方。
而楊久明沒有讓我們看下去,拎了我和尸體的後領一下,示意我們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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