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比楊久明更了解白靈山——這是跟他一起行動後,我很快得出的結論。山民們對白靈山當然也是十分了解的,但是他們的了解論起來恐怕只限于表面。山民們世世代代生在在這座山中,然而這座山的一些重要地方卻是排斥大部分人進入的。比如這爛龍地,當初我們上山時,張大叔直接就無視了這片區,連簡介都不曾簡介一下,可見與之陌生到了什麼程度。其他諸如鬼湖、將軍墓、笮王墓、古蜀國遺跡,如果這會兒我掉頭下山跟他們說去,他們估計會以為我是旅游局派下來搞新景區開發,假造歷史文化的——就算有人信我了,我也很難把他們帶到事實的跟前去。
爛龍地已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什麼人光顧了,楊久明所帶的路,其實根本就談不上路,盡在草木亂石溪水沼澤間糾結。尸體說他們那一隊人當初進來時也是這麼艱難困苦來著,不過楊久明比他們好,儼然心中有一份清晰明確的地圖,我暗自里記著四周的景物,發現我們是完全沒有走過回頭路的。
這樣的了解,不單是因為如果有奇門專業考試的話他的等級已只能仰望,也因為他在這山中獨自來往、生活了很多年了吧。這不難猜測。
凌晨一點,我們翻上了一道略陡峭的高坡,回頭看去,爛龍地仿佛一籠剛揭開的饅頭,煙霧蒸騰繚繞。然而那些霧氣與山頂的卻不同,用個人感覺來劃分的話,我覺得山頂的霧氣雖然詭異,卻顯得干淨,不負白蓮之名。爛龍地里的霧氣,卻是即詭異又混雜,總覺得這霧黑沉沉的,里面仿佛有很多東西——當然,確實是有某些「東西」。但是我這方面的感知時靈時不靈的,之前不受控制的讓我各種看,這會兒我主觀意識的想利用起來時,卻憋足了勁都看不到半只鬼。倒是尸體一路上面色慘白,若不是我走在最後半推著他走,估計他早腳軟了。
楊久明則是一幅見慣了淡定了的表情,只告訴我們,我們這會兒在喇嘛堆的西側,往前再前行幾百米,山壁間有一裂縫,落差很深,少有人走,卻是往鬼湖去的捷徑。
我倒不在意這個,我依然盯著爛龍地,感嘆道︰「如今已無人來往‘三千世界’中念經超度亡魂,那些怪蛇這麼多年來也殺之不盡,還有蝹也在地底鑽來鑽去。我預言,那里的風水遲早還要再大破一次,也不知道以後有沒有人來收拾。」
尸體顯然被我那句「我預言」給磕磣了,白了我一眼,聲音干澀的說道:「反正……這個英雄我們是當不了了。」
楊久明沒說話,點燃了一根煙,拿它指著一片山崖,說道︰「走那邊。」
那邊倒是有幾條人走的小路,不過很快就沒入了荒草中。楊久明說這一方以往只有采藥人才來,為了采集溶洞中生長的幾種草藥,不過後來采沒了,也就沒人走了。而且采藥人從不深入山月復,估計只有他才知道山底有路,水下有路。
「要下水麼?」我問道。
楊久明點點頭,扔過來兩根繩子,示意我和尸體把電筒固定好掛在脖子上。而折騰好,一抬頭,卻看見楊久明認真嚴肅的盯著我們,說道︰「你們跟我是不同的。我執念已深。但你倆的念頭卻並非執念。」
尸體很痞的聳聳肩,道︰「我還就執念了。」
我其實也想這麼說,但台詞被搶了只好另外找話,說道︰「人不執念枉少年啊。」
說著搶先幾步走到那片山崖下,抬頭看去,這片山壁光溜溜的,只有幾叢堅韌的雜草,以及同樣堅韌的樹苗努力摳住岩縫生長。而其中一條岩縫在岩底裂開呈人字型,但只得半人多高,需要貓腰才能進入。我捻了捻洞口茂密生長的蕨類植物,回頭征詢道︰「現在就走?」
楊久明卻不知為何愣愣的看了我好幾秒,才點頭道︰「走吧。」
然後我強烈要求走中間,因為我有溶洞恐懼癥。
不過,跟楊久明走在一起,莫名的發自內心有安全感。雖說跟森子、洪鏖、司馬舞他們呆在一起也有安全感,但細想下來,卻是「有一定的安全感」,畢竟我們四個人的年齡拿出來一排,誰也高不了誰多少。森子滿世界亂跑刷經驗值,洪鏖神神鬼鬼好像很厲害的樣子,但都不過是二十幾歲的水平,認真挑起漏洞來一挑能一大把。比如我這次「被失蹤」,洪鏖跟我自己的責任便是對半開,我倆誰都不應該對單獨行動存僥幸心理。而森子沒有調查清楚山中的各方狀況就急急忙忙上山,基本是靠著隨機應變在行動,也是大錯。司馬舞就更不用說了,純屬吉祥物。所以之前我雖然沒有去深究這些細節,但下意識里已經知道我們四人組合充滿不安定因素了。
而對于楊久明,我心里頭知道我對他的了解恐怕還沒有對尸體的了解多,他是否真像外表表現出來的一樣沉著冷靜、心思慎密,也不得而知。他救我的緣由,我也不可能只往好的方面去猜測,畢竟所有的狀況都是他的一面之辭。這些天我連自己都不相信,矯情的說我已經不知道該去信任誰,暗自告訴自己遇人首先要防三分,省得最後被賣了還猶自發愣。但這會兒跟在楊久明背後行走,卻是好幾次走著走著突然一回神,發現自己竟然根本沒想過要懷疑他的帶路以及指揮。而這應該與他的年齡和實力無關。
我纏著當他徒弟,論起來我也是存了好幾個彎彎繞繞的心思,比如這可是送上門來的大「外掛」啊不撿白不撿,比如暗示我不會當他的敵人——而這種妥協不叫做信任。
我正悶頭給自己的月復黑指數加點,後面的尸體突然咦了一聲,一拍我的肩膀,說道︰「山壁上有畫。」
而我還沒回頭去看,前面的楊久明已給出了答案,說道︰「不是畫,是古蜀人的蠶篆。」
我佩服得五體投地,說道︰「大叔你連蠶篆也認識麼?」
「不認識,只是知道那麼個文字形式。」
「……」我無語轉頭去看字,只見山壁上刻著十幾團紅色古蜀文字,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涂抹過的,顏色至今鮮艷。然而大概是現代人對紅顏色的認識有一項為「警示」,我總覺得這幾行字越看越亂心。
楊久明在一旁解釋道︰「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八成是跟里面的工程有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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