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楊久明說,然而不止什麼,停頓了一下,卻沒有再說下去。尸體等了一會兒也就忘了,低頭搗鼓起他的手機來。我毫無立場的吐槽道︰「現代人真是走哪兒都離不開手機啊……你別瞪我,我當然也是這種現代人,要不是包丟了我還離不開我的mp4……咳,話說,從剛才睡醒時我就在想,你們說這科技發展是使人進步還是倒退呢?上山之前剛巧看了一篇新聞,幾個外國驢友靠著GPS導航系統在他們國家登山,結果迷路得一塌糊涂,還不如沒那定位系統呢,像森子就知道很多辨別方向的土方子,一次都沒走丟過。大叔你顯然也沒走丟……」
楊久明動了動嘴角,露出一個大約算是笑的表情,說道:「手機我還是會用的,不過我沒有可以長期聯系的人。至于你說的那什麼系統,听來是一個地圖。只要是地圖,就總有變動的時候,所以還不如把地圖留在自己心里,而不要放在眼前,那只會蒙蔽雙眼。其他科技也是如此,可以彌補人的不足,減輕人的工作量。但人一旦長期好逸惡勞,有一日失去了那些輔助,就只能喊完了。」
「大叔你說話也越來越哲學了。」我又說︰「還有,我在網絡游戲里見過‘同道人’以奇門陣法設置副本迷宮,當時我也動過心思,如果編一套程序,自動計算奇門陣法規律,那破起陣來多省事啊。」
「沒電了也只能喊完。」尸體說道。
我表示贊同︰「就是這理,所以我想答案就是,科技使整個人類社會進步,但是對于個別的單獨的人類來說,卻是倒退。像我,老實說,我就是典型的戰斗力只有零點五只鵝的死數碼宅,這次上山,要不是各種機緣巧合,我早死了幾百次了吧。」
「啥叫戰斗力只有零點五只鵝……」尸體對我時不時冒出來的各種「術語」十分好學,這陣子都快被我帶壞了。
「就是說空手搏斗連一只鵝都打不過。前幾天在地下,要不是有槍,槍里也還有子彈,我肯定死得極其難看……」我一邊自揭其短,一邊心里卻想著森子之前講過的八熠的事,他說他不明白,八熠這組織看上去家大業大的,盜個墓卻還在走上個世紀電子革命之前的風格,沒有任何高科技技術可言。此時想來,大概八熠便是覺得高科技在野外不可靠的類型,以他們的作風,如果必須要動用高科技,估計會先去建個發電廠。
正想著,橘色的夕陽之光突然黯淡下去,楊久明站起來,對我們說道︰「走吧。」
時間已是農歷四月二十四日,月相在這時為下弦月,得下半夜才能看見,所以等到最後一絲陽光被西邊的山梁吞沒後,天上尚有春夏繁星,地上已黑得令人幽怨——我是真幽怨,從我們所處的地方鑽出來,卻是還在月軌陣外一圍那個利用山丘溝壑地形、視覺差來制造迷宮的大工程里。但是一出洞,楊久明就什麼都不肯說了,連點暗示都不肯給。我只能咬牙硬上,反正,矯情的說,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哼。
打醒十二分精神,我先根據星座的位置判斷了方向,然後領頭往東走去。但這一帶卻極不好走,濕地一片連著一片,繞著繞著就容易偏離方向。好不容易把方向找了回去,一抬腳,冷不丁的卻邁入一片草木繁盛處。其時月亮已經東升,在我們前方投下一片談不上明亮的光,于夜霧中襯得那一邊好似有無數個長滿了荒草的墳堆。
我在楊久明的筆記中已經知道了,這一處小陣本是土牆所連成,對應著秋季「白露」、「秋分」兩個季節,但是估計也已經壞掉了,陣眼一片廢墟,這些年來楊久明也沒見過有別的什麼狀況發動。倒是笮王沿著土牆種了一排刺藤植物,千百年來無人修剪,層層疊疊的包裹了土牆後就成了這麼多個墳堆狀。楊久明的筆記上標注道:「危險。」——然而除此之外卻什麼也沒再寫,這坑得。
而這些刺藤植物爬滿了土牆,爬上了樹,也延伸了不少到地上。我沒有貿然上前,先用電筒湊近最近的一片觀察了一下,只見那刺藤植物女敕綠如翠,刺也是綠色的,只是在刺尖上挑著一點點紅,不仔細了看便會很容易被忽略。
我說道︰「這東西肯定不是種在這里好看的,而且……估計也不會只是有毒而已。看看那笮王成天都在這山上搞什麼,誰相信他只是想做綠化誰傻。這應該是蠱毒的一環。」
楊久明不說話就是不說話,尸體湊上前看了看,又很快縮了回來,說道︰「里面……能感覺到有挺多那啥的。」
「顯而易見,沒人死這也有野生動物死這……」說著我用一根中途撿來當登山杖用的樹枝撩撥了一下眼前一團糾結在一起的刺藤,只見睫葉間白骨累累,看上去是個兔子岩鼠之類的小動物。再刨出一塊骨頭來研究了一下,做出推測道︰「骨頭很完整,就說明這刺藤本身沒有‘捕蠅草’等食肉植物那樣的反應機制,不會主動捕捉、絞殺動物。問題還是應該出在刺上。」
我在努力地像森子洪鏖那樣考慮和分析事態,不過他兩尊精英博學多聞,如果是他們,這會兒早就說出這刺藤到底是個什麼植物了吧。我個文盲看上去像那麼回事,其實全靠連猜帶蒙。
想著我嘆了口氣,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麼對付這東西,但是笨人有笨人的法子,我們去找幾塊比較平整的石頭來綁在鞋底,踩著就可以過去了。」
「就這麼簡單?」楊久明終于開口了。
「我們沒有斧頭,也不可能放火燒山。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種什麼蠱,有什麼與其相克,所以主動攻擊是不可能的。」我說,又低聲嘟噥了幾句︰「再說這又不是熱血少年漫畫,它也不是游戲過場BOSS,不一定有個障礙我就非得要狂升級到能一拳打敗它才爽。能繞過去的,肯定要省時省力繞過去……」
「很好。」楊久明點了頭,從他的背包里掏出三把匕首,取其中一把往刺藤上一砍,頓時如切西瓜般輕易便斷其為二。然後把匕首分別遞給了我和尸體,說道︰「狹窄的地方削一削就可以過去,但是千萬不要讓汁液濺到皮膚上。濺到衣服上的可以暫時不管,過去了立即生火,用滾燙的草木灰清理掉。」
我這算是通過這一場考驗了?——才怪,說完這些,楊久明又不說了,當然也不帶路,剩下的還是我的事。
等到幾乎是一步一挪,小心翼翼地走出這一方,天已經大亮。我們升起火堆,一邊處理那些濺在衣服上看著就很惡心的綠色汁液,一邊听楊久明說起這種蠱,大約是一種寄生在植物里的微生物,平時在植物里呈休眠狀態,一旦接觸到動物血液就會大量繁殖,使動物渾身長滿肉芽,毒不死也得癢痛而亡。而那植物汁液本身也對動物肌膚有腐蝕作用,可直接入肉的尖刺更不必說。與雲駿他們那邊遇見的通過骨刺傳播的蠱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一是動物骨骼一是植物鉤刺。
而處理完這些,精神放松下來我就很想睡覺,正跟他倆商量著,突然附近傳來一聲女人的叫喊,像是在叫什麼人的名字,充滿了恐懼和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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