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林二叔走了回來,背著他的背包,首先與楊久明對視了良久,正當我以為他倆要看到天荒地老時,林二叔卻不知道為何顯得松了一口氣,背過身去面向北,說道︰「走吧。」
「等等。」楊久明卻說。他示意我們繼續在這里坐下,然後展開科普,道︰「我剛才說了,那座陣的陣眼是座磁山。」
我回憶起他畫在筆記本上的圖,約莫也就是在那個陣的位置旁寫了陰龍二字,便道︰「你剛才也說了那里是‘陰龍崖’。」
楊久明點點頭,說︰「不過說來話長……」
「走著說。」林二叔表示我們應該爭分奪秒,楊久明也沒含糊,听了便站起來邊走邊說起自己對那兒的研究成果。而听完楊久明的敘述,我頓時覺得這山頂上真是亂七八糟到了一個極致,如果給我一把神級戰錘,我非把這里全部給敲了一了百了不可。
照楊久明的說法,白蓮之地的西北方和東南方各有一座磁山,西北方的那座在地底,包于溶洞之中,為陰龍,東南方的那座立于地面之上,為陽龍。這兩座磁山下對白蓮之地的風水起了一定作用,上對各種電子儀器也起了很大作用——當然古人沒料到後一種情況。而這些還不是重點,重點是,楊教授他們苦苦尋找的將軍墓,實則就在陽龍崖上。而陰龍崖上埋著將軍他夫人。這麼算下來,兩座山崖所在的小陣,前後起碼被三撥人各自裝修過一遍。真是太亂了。
我又回想起之前摔濕地里後,在大雨中看見的牛車送葬的幻境,難道當時我所看見的就是將軍夫人被送上山埋葬的情景?想著我不自覺地問出一個偏題的問題︰「這兩人是陰婚?還是被賜死了?干嘛非要把好好一家子拆散得一個南一個北的下葬?」
楊久明說︰「前面兩個問題我沒法回答你。最後一個問題……其實這兩人在理論上是屬于‘合葬’,而且他們死去的時間應該比笮王晚,因為從他們所葬的位置,以及這樣子的葬法來看,顯然是為了壓制笮王。」
「哎媽……你說這些人在搞什麼?人家修墓的都巴不得方圓十里只有自己的墓擱那里,這里卻搞得一層一層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古人就有公寓意識了……」
我的槽還沒吐完,林二叔突然插嘴道︰「姓楊的,你們當年是不是進過這兩座墓了?」
楊久明斜了林二叔一眼,說道︰「沒有,我們當年根本不知道這兩座墓的具體位置。」
「真的?」
「就算進去過了你們林家人也管不著。」楊久明突然來了脾氣,雖然表情仍然是沒表情,但說話儼然已降低了水平。
「誰耐煩管你們!」結果林二叔也跟著降低了。
我斜眼看著他倆,心想敢情楊家和林家當年也有過節?還是你倆年輕時有過節?又想起雲家與楊家的過節,林家跟任何盜墓的其實都有過節,雲家跟「刀疤一伙」這一次也有了過節。且這漫山遍野的就算之前沒過節,這陣子估計都過節了。貴圈著實太亂,要不還是趁此選一個盜墓王出來吧。
又突然想到了自己身上,不禁腳下一頓,望著林二叔說︰「完了,估計我也得跟你們林家過節上了。」
「過節?啥意思?」林二叔不知我的心理活動,茫然地望著我。
我連忙把林無災的事說了一遍,雖然人不是我害死的,但單憑只有我跟尸體活著從那下面出來,就跟外人說不清楚了。尸體也是同一個感覺,抱歉地望著林二叔,說道:「當時的狀況實在是……」
「這不怨你們,他自己找死。」林二叔毫不客氣的說道︰「他家那邊由我去解釋,你們不用擔心。」
要的就是這句話,我嘿嘿一笑,繼續向著楊久明提問道︰「但是,照你剛才所說,那陰龍崖陽龍崖為陣眼,將軍和他夫人又埋在崖上,這不就是墓等于是陣眼的狀況了麼?還是說那兩處跟‘蓮蓬’里某個笮王陪葬墓一樣,看似奇門遁甲陣,其實只是一個普通的集氣之陣?各自聚集陰陽二氣?」
「可以這麼說,但又不太一樣。」楊久明道︰「陽龍崖和陰龍崖下並無陣法,隔牆排列組合仿照了漢朝時的大宅格局,兩座山崖恰在主屋這麼個位置上。而在住宅風水學中,主屋也正是全宅最重要的地方,整個院子的所有的布局最終都是為了主屋,用我們的話來說,也算得上是集氣之舉。但普通建築格局能起到的集氣作用微乎其微,此番布置不管是為了什麼,都不是為了聚集陰陽二氣。」
「但是兩邊又確實都充盈著陰氣和陽氣,陰龍崖下寸草不生、白骨累累,陽龍崖下草木繁盛、生意盎然。」說到這里,楊久明沉默了許久,才又開口道︰「但我沒有接近過陽龍崖,我覺得在這山頭上,越是看上去陽光燦爛的地方,反而越危險,所以一開始就不打算接近。我只接近了陰龍崖,並且只有一次。但光是那一次,已足夠我恐懼一生。」
他的語氣仍是淡,然而听他說完最後一句,我卻不知為何沒有吐槽的心思。我轉頭看了林二叔一眼,卻見他也沒有要嘲笑的意思,反而模著下巴思索起來,過了幾秒,說道︰「是磁場造成的問題?」
楊久明沒有回答,林二叔又自言自語的說道︰「我倒是不知道這一層,當初我們在那邊扎營後,我走過來看了看,見到這里寸草不生陰氣森森的就覺得事情不對,便不準那些學生靠近。學生們本來也听我的話,但今早李飛鬧了那一出,不少人都出來找他,于是看見‘他’在這附近出現,就追了過去。可是李飛已經死了,如果說這里有座磁山,而李飛的魂魄尚未遠離,那他們看見的……」
「到了。」楊久明以兩個字打斷了林二叔的碎碎念,並停下了腳步,雙眼望向前方。我跟著看過去,只見正如楊久明之前所說,那一邊的建築是一個大宅子的雛形,但是只有牆和空留下來的門洞窗洞,無梁無頂,如修建了一半後被丟棄,又或遭遇了兵荒馬亂。然而積滿了厚厚泥土的地上,並無任何雜草,在下午陽光的強烈照射下,也顯示不出來一絲一毫生氣。
「喂!!」尸體突然沖里面大叫了一聲,喊道︰「跑進去的兩個人,你們听得到嗎?听到了就趕緊出來!」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附近灌木叢中和樹冠上的鳥叫聲。
尸體不自覺地往我背後讓了讓,說道︰「這里太滲人了,不會是鬼屋吧?」
我盡量讓自己語氣顯得輕松,道:「鬼又如何?只要將軍夫人是美人一切都好說。」
林二叔則模自己下巴模上了癮,一言不發。
而楊久明整理好了心情,一邊領頭往里走,一邊說道︰「記住我的話,進入此門,心里越是惦念著什麼,就越要舍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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