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太若是想歸置歸置神龕,需不需貧僧替師太扛把梯子來?」華信笑著的臉實則諱莫如深,他大約早就看出了我的動機,正旁敲側擊提點我不要同他耍花招,既然如此,本師太還是先行回去,等夜半無人之時再出來作案,如此穩妥些。
然當本師太獨自一人寂寥又無奈地爬回庵房便再也沒有力氣了,說好的僧衣夜行也一覺睡到雞鳴。
不得不說本師太總是那麼天真可愛,覺得我不做什麼,他便也不會對我做什麼,真真是低估了世道險惡。
撐著快要散架的骨頭起床穿衣,還未梳洗便被慧塵師妹心急火燎地叫道了大殿,殿中端坐著的是當初以為此生都老死不相往來的本空老和尚,以及我十分不想見到的華信臭和尚。
師父捻了一支香,親自燃點出紅芒,裊裊香煙徐徐飄向手繪佛像的椽梁,有只花紋奇特的蜘蛛探出腦袋瞧著我們,它一年年于這房梁上,用豐沛的情感結成一張細密精致的網,年年月月等著屬于它的絳珠甘露,不悲也不喜,暗自揣度著得不到、已失去同正擁有究竟哪個更珍貴。
「無礙。」師父將香遞給我︰「給佛祖上柱香。」
我自是不敢怠慢,忙規規矩矩上香磕頭,師父敲了三聲罄,余音繞梁。
「無礙啊,今日叫你來是有件事要吩咐你。」師父招招手叫我起來,我恭敬地站到師父一側等待她老人家耳提面命,師父道︰「此次佛事過後,華信大師便要上路前往魏國。」我一听徹底喜了,想不到廢了諸般伎倆都沒把他趕走,他自己倒也識趣,可師父接下來的話便著實讓我吃不消了。她說︰「然這一路艱難險阻,若無人照應恐佛門生物遭逢不測,我同本空大師華信大師商量了一番,覺得既然是佛門聖物,便要絕密押運,本來是想排個功夫了得的和尚同華信大師一道歉去,然和尚畢竟與常人有別,不善偽裝。」師父說著在我身上打量個遍,似是終于發現了我的什麼優點,欣慰到︰「可你不同,本就是俗家弟子,只需換身衣裝便可,任誰都猜不到你二人護送的竟是件佛門至寶!」
這還了得,若是我下了方山,豈不是落入他的辣手,天曉得他會對我做什麼,我連忙推辭︰「徒兒生性愚笨,恐給華信大師添麻煩,還望師父三四!」
師父和華信對看了一眼,華信微微點頭,師父會意道︰「華信大師自會教導你,為師放心得很,放心得很。」
我驚得七葷八素,抬眼望見華信不懷好意的笑,這也能放心?又道︰「師父,可否容徒兒回家同爹道別。」
師父像是受了妖僧蠱惑,連起碼的思考也略去了︰「出家之人哪里還有家,你爹那頭我自會差人前往告訴,你安心上路罷。」
這,這,這是要生生斷了我逃跑的念頭呀!尤其師父最後那一句更是听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仿佛不是叫我去跑腿,而是要生祭我佛呀!
在看他華信,依舊道貌岸然,可心里的算盤打得我都能听見響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