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海洋恩師
無知有時候是單純的幸福。睡著了，暈倒了，也許是一種對于時間流逝的簡單快轉。
也許我再晚一些時間醒來，就不會看見滿系所貼滿了憤怒的標語，和四處發放的傳單。
一種不按照傳統芭蕾舞步的編舞，不按照期待的演出，居然可以引發這麼多的回蕩。
是洛杉磯的誘惑太大，還是曾上元累計的怒火太強？
而烏合之眾，最強大的主力，就是一個完全相信自我意志的領導者，不論她心中的理論是否正確，她的熱情和一意孤行，就會催眠了一群懶得思考，覺得跟隨多少都有些許利益自己的盲眾。
我口中不斷地喊著伽利略……伽利略……然後想著當時的宗教裁判所堅持地球是方正的信念，心里的激動慢慢減低，對于系所的反應增加了憐憫。
你就是吳常德的舞伴？一位大三的學長，跑到我的面前，冷冷地質問我。
是！我毫不猶豫，我就是知道地球是圓的。
你最好低調一點，新生沒有必要一直搞特殊特權。小心一點。接著他將傳單塞給我。
接著轉身就走，我看著他一路離開，還四處發放手中的傳單。
我看著手里的傳單的文字，寫著
公平競爭，拒絕特權。
底下圖片是我與常德最後躺在舞台上的結束動作。
如果，我是一個伽利略就算了，可是如果抓了伽利略的家人威脅，我就再也忍不住了。我大聲叫到，
學長，等一下，為什麼我們不能鼓勵創作？為什麼我們要將自己故守在傳統的舞步里面，我們學校如果都這樣，我們出去國際還有競爭力嗎？我們是再鼓勵創新，還是抑制創作？
學長一步步地听著我說，又一步步地走回來，他越走回來，他的背後就聚集更多他的同伴。
全部都是學長姐，還有幾位我們班上的甲組同學。
你最好以後都不用參加系內選角，我們畢業展一定會封殺你。
他惡狠狠地瞪著我。我準備回嘴，一把怒火已經燒到我的腳，誰敢挑戰常德的才華，我就……
啊，祝學長∼∼∼別這樣，我們班這個白痴，沒頭沒腦出了名，不要跟她計較。我幫你發傳單，來來來，都給我。上課了，別遲到了，我帶她走，別計較。
鐘聲響起，這時候，鐘聲莊嚴的猶如喪鐘，再激動的靈魂，終將歸于平凡，日出日落也要規律而行。你們囂張什麼？
秀一把捂住我的嘴巴，一把推我到他身後，然後謙卑地拿過學長手上的傳單，謙恭地鞠躬目送他們離開。
學長來了最後的上課前掙扎，他邊走邊念。垂死的宣言。
團隊，講求的就是統一協調。自己把別人孤立化為守舊，也是強出頭。這是什麼？這是踩在別人頭上。
遠遠地都還可以听見祝學長的喘息。我捏著秀的手。
哎呦，我的大小姐啊，你的脾氣可以發在我小秀子身上，千萬不要在抗戰時期喊休戰，而是要問，為何要戰的邏輯？問自己，也問他們。而不是對立。
小秀子，委屈你了。我還是憤憤不平。
伽利略，伽利略。感謝保佑！我一醒來你就四處挑釁，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你要冷靜觀察，不要隨意地被按到弱點按鈕，這麼好激怒，成不了大器。
伽利略，伽利略，加持我！我反諷地學著秀的動作。
識時務為俊杰，看穿每一個人的目的，就事事情有可原，皆可原諒。祝學長在追曾上元未得手，昨天連前二十名的第二輪都沒有進入。你說，他現在不是好好上課，就是搞個敗部復活來呼應曾上元的八卦嘴，哪一個比較容易引起曾上元的注意？
但是不需要針對常德啊，那是他的能力，不是他的故意。
你听我說，不要急，你這樣很容易被看穿的，再定一些，再沉一點。常德被鎖定是因為曾上元散播賴教授暗中保送他的謠言。
胡說八道！
沉住氣，格桑，現在是抗戰時期，人人都是情報員也是間諜，要冷靜觀察，我相信不是，但是我也相信賴教授特別欣賞常德，所以那天才會專程來看他。
與此同時，常德正坐在停車場的石階上。等著……
他寧願獨立，也不願意卷入人類之間狹小競爭的洪流。
流言蜚語，從他一進入系所就沒有停過。從跨年級畢業展選角開始。
但是，他從不後悔……
那一次，太陽西沉，鳥羽歸巢，舞台上發光發熱的常德，讓評審們，難分難舍，難以抉擇。最後只好不斷地加碼，讓最後三位舞者決勝負。
其實應該說，是常德太優秀，評審舍不得放掉他，但是又礙于畢業展主角，應該是高年級畢業生為前提下的考量，遲遲不肯作最後決定。
但是如果不是堅持延長選角，他就不會等到賴教授的重視。
當時賴教授勸評審放掉新生的魅力，回到畢業展的主軸。
然後主動私下勸退常德離開。
但是，賴教授不僅僅是勸退，他扮演的是教師最有力量的角色。
他自此以後，指導常德的學習。成為他人生路上的良師益友。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責任與關愛，是最難能可貴的恩寵與福報。
如果我們曾經沒有走偏，省略了一些冤枉路，一定是有一盞明燈照耀著我們。
常德，一直在舞台上，一個人跌跌撞撞地嘗試而來，竟在一個晚上被賴教授全然解讀，而且珍惜。
他們談笑風生，春風化雨。
每一次的對話與交流，都是二個惺惺相惜的師生情誼，包容著，理解著，呵護著。
常德得到了在父親哪里沒有得到的學習認同，更得到更深層智慧的啟蒙。
孩子，你很優秀，你的舞台不限定在系內而已。
海洋般的賴教授，告訴常德最後的結論，也指引了他另外一條大路。才結束了畢業選舉的馬拉松長跑。
那天夜晚，女乃茶等得電話從沒有響起，是因為常德找到了一個類似父親的角色。
他的指引，他的力量。讓常德覺得競爭不是重點，是有一個懂你的人，看見了你，認同了你，這比什麼獎項都還重要。
旁人都以為是月光劇團更大的吸引力，讓常德自動地退出了畢業展的機會。
其實不然，是賴教授溫暖的理解。讓常德覺得根本沒有放棄什麼，而是獲得更多更多。他得到了一生都深重的肯定。
人，不是在掌聲中得到光榮而感動，而是穿過那些掌聲後面，一直都在的力量而落淚。
因為在逆境中，可以堅持自己的路而不斷地向前。是心中堅定不移的支持力量。
而常德的母親如果是月亮，那賴教授就是海洋。豐富，深廣，又寬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