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藝術太極
常德在停車場，看見賴教授的車緩緩停妥。？
他並沒有起身迎合。也沒有離開他對教授的視線。
他只是默默地坐在階梯上，持續著他寧靜的守候。
鐘聲已經響了十分鐘之遠。他也沒有起身離去的意願。？
今天舞蹈系內部的混亂，沒有影響到常德一絲一毫是不可能的。
流言蜚語，波動他心中一向的淡然，猶如秋風落葉一般無聲無息，漣漪陣陣，也相信終將平息。
他不會主動地將漣漪擴大，也不會因為漣漪起伏，隨之蕩漾。？
他只是看著，遠離著。好似自己爬到高高的樹干上，往下觀察著底下波瀾的情景。
最原來的核心，還是他，沒有改變，也不會多大的起伏。
他只是看著樹梢上的楓葉，心里盤算著最後一片落下的時間，然後輕輕地嘆息。
冬天就要來臨了。如此這般而已。
賴教授走過來，看見他端坐不動，眼楮注視著他走近，沒有意思起身也沒有主動開口說話。
不是上課很久了嗎？怎麼還不進去？
教授關懷著。在他身旁站著，低頭看著他遮住眼楮的鴨舌帽沿。
……謝謝！
常德從背包里面，拿出一張光盤，遞給賴教授。頭不敢抬起來。身子也不敢站起來，手舉著高高地，將光盤堅持地高舉著。
賴教授看著他駝著背，肩膀微微震動，他遲疑了一會，將光盤取下。然後繼續往前走。不多說一句。
他知道，常德懂了。
這張光盤，是他所有精心典藏的現代舞宗師作品里面，最有震撼力的杰作。
以對常德的認識，希望與他分享的想法，實在無需在這個節骨眼上多言。
只需要用藝術的共鳴，點醒對于情緒適當的解放，實在是轉化為創作的最好動力，直接看藝術演出，體會舞蹈傳達的感動。
遠遠比老生常談的諄諄教誨深刻多了。
有時候，父親不是給予孩子一筆財富，而是一把刀，一把鋒利無比的尖刀，叫他殘忍地劃開牲畜的胸膛，教導他茁壯與歷練的勇氣。
所以他在去看常德前，回到辦公室挑選了這張光盤，然後再去醫護室親自遞給他。
他送去的就是一把尖刀，而不是一個逃避的方法。也不是一個忽略，或是催眠自己的靜默法。
面對它！直視它！解析它！
他深信常德的理解力，非常自豪自己從來沒有預測過，對學生錯誤的教育方向。
常德，不是用言語可以溝通的學生。
不是‘說’不懂，而是根本不用多說。
說多了，反而會模糊焦點。
二個人的領悟力，達到了用視覺感受力來傳達最直接。甚至不需要討論看後心得。
這樣的師生，常德再也無法按耐住自己的強韌忍耐力。
就算是再旁觀的冷靜，也會在二個心靈無語交流的瞬間，用身體的些微動作表達，徹底了心意。
常德，站了起來，看著走遠的賴教授背影。
教授遠遠地似乎听見常德在背後投來的感謝眼光，他繼續前進，沒有轉頭。
只是將手也高舉起來，輕輕地搖晃了手中的光盤，表示心神領會。
常德，一直注視著教授的身影轉身遁入走廊的盡頭，他才拉低帽沿，準備去教室上課。
至于其他的反對壓力，已經淡化了實質的傷害性。
經過師生的藝術作品分享，視覺沖擊的感動，直接抵達常德最深處的核心信仰。
他，繼續抬起下巴。勇敢前進。
沒有什麼可以比冷靜地將憤怒轉化成藝術力量，來軟化人心更加動人了。
視覺的合成，替代了犀利的語言。美麗的肢體動作，用力與美的力量來反論。
他，也許不像我針鋒相對，或是沖動行事。
但是他的太極轉化，一個柔的點醒，就將對方的力量劃開了。
推開了，推去哪里了？
一手，推到了之後的第三輪演出創作。
另外一手，常德，將它推向了我。
光盤里的現代舞宗師，繼續延伸著舞姿，從上個年代傳續到今天。
力與美，將勇敢一路推手到了常德，再到我的整個青春時光。
藝術，不是二個字，她是萬有的包容，與所有的闡述。
所有的情緒，放進去，都成了一種轉化的陰柔太極。
在我們的心中，醞釀著巨大的能量，來柔軟地化解敵人的陽性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