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月色如洗,晉無憂隨意倚在木槿樹下,如今已到花期之末,絮絮花瓣卷曲著簌簌掉落,美得讓人心痛。
他的靜兒曾很認真的對他說木槿花象征著堅韌永恆,可是它卻又是最矛盾的花,它朝開暮謝,猶如如紅顏之易衰,他的靜兒隨時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晉無憂淡笑,月光的映照下,無比魅惑。
靜兒曾說「未央宮里三千女,但保紅顏莫保恩」,那時她並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隨意的一句話,他已知靜兒是想月兌離皇城那座樊籠的,和他一樣,只是,當一切真的結束時,他們能否離開?
玉盤斜掛樹梢,飄渺的淡霧縈繞出氤氳之美,晉無憂的心卻異常沉重,十多年的部署,從今晚開始收網,可是當一切結束時,他們究竟該何去何從?
一陣清婉悠揚的琴聲響起,听琴音便知是出自名琴「墨幽」,可勾動人心的卻是那曲調,時近時遠,時急時緩,忽高忽低,忽輕忽響,輕緩低奏時若珠玉跳躍,清脆短促,此伏彼起,短短幾個音階卻撫出短恨一生,慢慢繁音漸增,激烈並進,似幽思似怨恨,卻又是深深無奈的暗嘆,忽然琴音一轉,卻是漸漸低了下去,道出心中無悔。
晉無憂蹙眉凝听著,開始他以為是藍雪在彈奏,可是隨著曲調的間奏,他卻听出不似藍雪平時彈奏的曲子,彈琴的人雖然也琴藝頗佳卻不及藍雪,在一些繁音交替的處理上有些生疏。
按捺不住好奇,他循著琴聲飄來的方向走去,當目光觸及那一抹淡綠色的身影時,呼吸一窒,差點被那美景勾去了魂。
綴滿女敕白含苞斂蕊的木槿花的樹旁,漣白的月光傾灑而下,搖晃的樹影分錯起舞,凋落的木槿花瓣紛繁飛落,婉若一場絢麗的舞蹈,花瓣紛飛之中一抹綠色紗裙隨風飄蕩,如緞黑發披灑而下,偶爾飄飛穿梭于花瓣中,形成致命的誘huo。
紗裙的主人盤膝而坐,通體墨黑的「墨幽」琴安放膝間,修長白皙的手指撩撥著琴弦,悠揚動听的音符便緩緩泄出,晉無憂看著那飛轉的白皙手指,感覺那手指撩撥的不是琴弦卻是他的心弦。
「引歌長嘆浮雲,隱居若蘭,紫衣染霜華;當年醉酒幽蘭下,芳華剎那,紅顏淚朱砂。
猶記歌里繁華,夢里煙花,憑誰錯牽掛;幽蘭居所空蕭條,羈旅天涯,青絲成白發。
流年偷換憑此情相記,驛邊橋頭低眉耳語。
碧落黃泉紅塵落盡難尋,回首百年去。
鏡湖翠微低雲垂,佳人帳前暗描眉,誰在問君胡不歸;
此情不過煙花碎,愛別離酒澆千杯,淺斟朱顏睡。
輕寒暮雪何相隨,此去經年人獨悲,只道今生應不悔;
姍姍雁字去又回,荼蘼花開無由醉,只是欠了誰一滴朱砂淚。」
淡雅的嗓音略帶幽怨的唱出委婉無悔的情事,晉無憂听得心疼,若蘭青絲盡褪華發橫生的一幕又浮現眼前。
三年前,若蘭為了他服下朱砂淚時,他曾發誓不僅要解了她的毒,還要給她她向往了許久的幸福,可是如今隨著「紅顏淚朱砂,青絲成白發」,他便知道,若蘭的幸福,還是毀在了那個人的手中。
狠戾從周身散發,拳不由自主的握緊,青筋暴起,指節泛白,連指甲劃破皮膚尚不知疼痛,可眼神觸及那盤膝彈琴和聲而唱的女子時卻莫名的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