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夙月第二日一早便進宮請辭,晉元帝心知他忙著回去收拾失利的局面,畢竟他為了南宮靜在南宮府滯留如此多天,以澹台慎于的能力,早已掌握了肅慎國的一切,可他偏不願見到澹台慎于太過得意,他想看看澹台夙月,這個傳說中的命定紫眸繼承人有著怎樣的能力,可以在完全失利的情況下一手扭轉局面。
晉元帝不僅立馬同意澹台夙月的請辭,還派了二皇子獨孤昭在京城外的「送客亭」為他送行,這讓一同來送行的南宮靜有些局促不安,早知道她便讓二哥南宮淳陪她一同來,看著獨孤昭那曖mei不明的眼神,她便覺得渾身不舒服,卻又不願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什麼。
昨日一場大雪覆蓋了整個京城,天地之間渾然一色,軟綿綿的銀色席卷著古道長亭,枯樹斜坡。
亭頂上覆著厚厚一層雪花,路邊喬木,道中斜坡,皆凝著晶瑩白霜,白茫茫的天,白茫茫的地,白茫茫的景色,在午間陽光的照射下,漸漸融化出雪水,讓一片銀裝素裹的美景卻透出一絲絲離別的傷感。
獨孤昭看到來送行的南宮靜,挑眉勾出一抹古怪的笑,卻也未多說什麼,他將兩杯酒斟滿,其中一杯遞給澹台夙月,自己端起另外一杯,對他舉了舉杯,語氣真誠道︰「和澹台慎于比起來,我更希望由你坐上那個位置。」
澹台夙月聞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一口飲盡杯中美酒,道︰「二皇子和王妃的恩情,夙月定會銘記于心。」
南宮靜不知他兩在打什麼暗語,而獨孤昭和昭王妃對澹台夙月又有什麼恩情,正想開口詢問,卻听獨孤昭說道︰「想來月王爺和南宮小姐還有話要說,昭不便打擾,就先行離開。」
說完便帶著隨行的侍衛走出「送客亭」,刻意給那兩人留了些空間話別。
澹台夙月感激的看了獨孤昭一眼,轉身扶著南宮靜的肩,剛好擋住了她看向獨孤昭的視線。
他蹙眉握著她被凍得冰涼的手,將她披的有些松垮的裘衣緊了緊,沉聲道︰「還沒痊愈便出來吹風,怎的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也不待她說話又有些不死心的問道︰「真的不跟我走?」
南宮靜看著他的一襲黑色衣衫在一片銀色的天地中尤為的醒目,印象中他似乎十分的鐘愛黑色,稱得他本就俊美的臉多了些邪魅的美。
她輕笑著搖了搖頭,道︰「不了,你回去要做的事,帶著我也不方便。」
「那你多保重,」早已知道她定是會一如既往的拒絕的,便也不勉強,頓了一會,又笑道,「若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便讓冥司給我帶信。」
她聞言不禁笑開,想著昨日他還跟她抱怨說冥司竟是為了她家的丫頭意兒將他這個主子給拋棄了,她自是知道冥司之所以會留下是領了他的命來保護她,可是看著意兒能有一個好的歸宿,她也是開心的,便沒有拒絕。
看著她臉上的明媚笑意,澹台夙月覺得的晃得他心酸眼澀的,他模了模懷中那塊令牌,那是澹台慎于的令牌,他此次來京城的目的之一,可因為要照顧靜兒一直未去尋找,卻不想今日離京前晉元帝親自將這塊令牌給了他。
「靜兒這丫頭,朕知道她受了委屈,可朕給他們的考驗,他們必須得完成,這塊令牌是澹台慎于的,當初在‘藏龍淵’他引爆**,差點害死吾兒無憂,朕不希望看到他坐上國主的位置。」
離宮時晉元帝的話還在他耳邊回響,那人什麼都知道,卻放手讓這一切發生,目的就是為了考驗他們,誰能真正繼承他的皇位。
仁與德,情與孝,忠與義,皇位和愛情,天下和靜兒,他們須得做出選擇。
澹台夙月不由苦笑,令牌他已得,是否能與晉王朝聯姻,王叔不會在意,更何況他怎麼可能去替澹台慎于向靜兒求親,如今已沒有可滯留的理由,他也不得不回肅慎國處理自己的事了,而且晉元帝的意思再明顯不過,無論是因為私仇,或是為了兩國的邦交,他都不希望澹台慎于當上肅慎國的國主。
「好了,靜兒,時候不早了,」他有些勉強的笑了笑,強迫自己收回眷戀的目光,「自己照顧好自己,我……」
道別的話還未說完,便听到不遠處獨孤昭的驚呼夾雜著森冷如刀鋒般銳利的寒風撲面而來。
「七弟……」
南宮靜驚慌抬頭,便看到已掠到跟前的獨孤瑞,他陰沉的眼神壓抑而狂亂,潛藏著不顧一切的風暴,看的她心中一震,驚駭不已。
忽然一只手帶著能灼傷人的怒火搭上了肩,白皙修長的手指,曾經溫柔的撫過每一處,此刻卻重重掐入她的肩膀,不顧她疼的眼淚飆飛。
「無憂你……」
澹台夙月看著獨孤瑞因憤怒和激痛而變得扭曲的俊顏,便知他已知曉了一切,怕他一時忍不住怒火傷害到了靜兒,不由出手想要阻止,卻被他一掌擊開。
內力所剩無幾的他被擊的倒退了好幾步,幸好被及時趕到的雲嵐扶住,而獨孤瑞卻乘此機會一把抱過南宮靜轉身便走。
澹台夙月想都不想提步便要追著出去,卻被雲嵐攔了下來。
「月王爺請留步,」雲嵐無奈道,「王爺剛知道一切,此時怒火正盛,您去了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
「靜兒身子還未調養好,如何能承受他那滿腔的怨憤。」澹台夙月想到靜兒身子還未痊愈,怕失去理智的獨孤瑞會做出傷害她的舉動,他焦急的想要掙月兌雲嵐的牽制,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內力還未恢復,只能受制于人。
「月王爺,您該清楚,王爺會傷害任何人,卻絕不會讓南宮小姐受一絲痛苦,」雲嵐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心下惻然,語氣低吟。
澹台夙月一怔,隨即苦笑道︰「也是,他怎會忍心傷害靜兒,是我關心則亂了……」
低微的語氣漸漸趨于無聲,俊美的面容因失望和悲傷失了往日邪魅的神采,淡紫瞳仁中的光芒漸漸暗淡,唇邊依舊掛著笑,卻有了一股蒼涼的味道。
剛剛趕過來的獨孤昭恰好听到他們的對話,不由疑惑道︰「七弟他知道了什麼?你們有何事瞞著他?他和南宮靜究竟怎麼了?」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那一向灑月兌風.流的七弟那樣的悲憤痛恨,痛而亂的眼神仿佛傷到了極處,危險的可怕。
「昭親王,王爺與南宮小姐有一些誤會,如今只是誤會解除了而已。」雲嵐垂眸,含含糊糊的解釋道。
「誤會解除?」獨孤昭的聲音不知高了幾個調,顯然是不信的,「雲嵐你有見過那個人誤會都解除了還是一副怒氣沖沖恨不得殺光天下人的模樣!」
「昭親王,此乃王爺與南宮小姐的私事,恕屬下實難回答。」
獨孤昭挑眉,他也知道七弟這幾個手下忠心耿耿,嘴巴極嚴,想從他們口中挑出一點秘密實屬難事,可究竟是什麼事,能刺激得七弟失了理智?
澹台夙月卻忽然想起另一件事,「雲嵐,無憂是怎麼知道的?」
他的聲音陰沉森冷,獨孤瑞不可能自己有所發現,定是有人完完全全的告訴了他所有真相,看他那憤怒的恨不得將靜兒拆骨入月復的模樣,說不定知道的還是被添油加醋的真相。
「是安慶王,」雲嵐恨得直磨牙,他當時就在王爺身邊,安慶王攔下即將出宮的王爺說有要事相告時,他便有不好的預感,卻沒有理由阻止。
「安子宴……」澹台夙月玩味的咀嚼著這個名字,忽然對著空氣道︰「去一趟蒼夏。」
眾人只覺空氣中似有氣流輕輕滑過,雲嵐心下一凜,他自認潛藏之術爐火純青,卻不想竟沒有發現周圍還有人斂氣潛伏著,若是這人心懷不軌,欲取剛剛失去理智的王爺的性命也不是不可能的,他不由再次正色打量澹台夙月,這個江湖五公子之一,玄冥門的門主,肅慎國的月王爺,勢力不容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