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音听得洛娘聲音有異,心里有些緊張,也有些擔憂。睍蓴璩曉
昊銘的血,流了一地,無緣無故的,她也不心疼,可這要是暈了過去,不會有性命之危吧?
她動了一下腳步,向著門口走地去,已經見洛娘抱著昊銘迅速離開了。
出了門一看,她見院里無人,站在門檻外的台階上,向著天空里張望了兩眼,也沒有見什麼高一點的建築物,而且一小半目光都被門前的屋檐給擋了。
落音小心的又走了幾步,想著這個時候,那洛娘正慌亂著,她是不是可以放一把火,趁機逃走?
下了台階,里下里一看,左右有幾間廂房,滿院子都是雪,只打掃出來了一條小路,門口里有車輪的痕跡,院中中了向顆很粗的樹,樹枝上都是光禿禿的,看樣子估模著也只是個二進或者三進的院子。
落音四下里一看,沒見有什麼人,試著邁了一步,面前突然出現一個人,也是一身黑衣,身材很是健狀,看樣子和打扮都是男人,正背對著她。
落音只覺得這人似乎是從左邊過來的,只看清個人影,可是具體是從哪里出來的還真不知道。向著左邊看邊,也沒見雪地上有什麼痕跡,不過這卻是讓她注意到,地面上的雪像是被碾壓過一樣,密實的很。
她認真的注視著這男人,衣服上干淨,也不見沾什麼土或雪或別的什麼,看樣子應該不是在房頂上待著的。
她向著左邊走了一步,那人不動,走兩步,那人跟著向左,她向右走了一步,那人還是不動,再走兩步,她又跟了過來。
落音快速轉身,向著進邊的一進院子走去,還是被繼續擋住,這讓她很是無力,這皇帝養的人是不是都愛這樣跟人玩啊?沈讓的人是這樣,昊銘的人也是這樣!
落音見此,只好回了房間。
在蹋上坐了一會兒,心底里有些不安,昊銘應該問題不大吧?
落音在心底鄙夷了一下自己,童霧舞,那男人欺負,你還關心他?
她還沒有爛好心到這種地步吧?
對的,一定是怕那男人死了,她也活不了,她擔心的是她自己,才不是擔心那什麼男人。
池淨應該發現她不見了吧?在這座姒城里,應該沒有他那個公子辦不到的事吧?他不是會佔卜之術麼?隨便佔一封算出她在什麼地主,都可以來救她,為什麼到現在,連個風聲都听不到呢?
會不會是,出了什麼事?
落音一夜未歸,池淨這一夜也未睡。
他看了眼進來的南溫,將目光定在了他身上。
「公子,沒有追到。」南溫過來行了禮,恭敬的道。
池淨有些皺眉。
等他派東陽去查的時候,才發現那大司農丞家里被血洗,連奴僕共十五個人,都被殺了,而洗混那男人並未死,心頭還留有一口熱氣,不過性命卻危在旦夕。
當時據說是看到凶手了,可惜南溫說沒有追到。
「搜城吧。」池淨淡淡的道。
南溫吃了一驚。
搜城是多大的事兒,怎麼可能說搜就搜?城里那麼大,怎麼是一搜就能搜出來的?一般而言,搜城只是在遇到了叛亂之人和窮凶惡極的人的時侯才會做的事。
雖然這次死了十四人傷了一人失蹤一人,問題有些嚴重,可是還沒有到了搜城擾民的地步啊!
「嚴搜,任何一個地方都不要放過!」池淨的聲音冰涼如夜露,讓聞著心生寒意。
南溫大吃一驚,不置信的抬頭看著池淨,卻是極快的點頭應著︰「諾,公子!」
池淨揮了揮頭,讓南溫退了下去。
他慢慢的閉了眼,坐在蹋上,明明身體很困,可是卻沒有一點的睡意。
他能感覺到,有一只無形的手,伸進了姒城里。
昨日根據線索,追蹤到了南郭一處地方,讓他沒想到的是,那麼平凡的一棟院子,里邊竟然布有陣法!五行八卦之術,雖說知道的人挺多的,但是會的人根本就沒有幾個!
在陳朝那個百家爭鳴的時代里,會術法的人或許很多,可是自從周王鳩儒焚書後,在那一場浩劫時活下來的人已經所剩無已。至少,這是他長這麼大,除了師門外第二次遇到的外人布置的陣圖。
從小生活在姒城里,他竟不知道有這樣一處地方。
可是,等他破了陣,半夜帶人進去的時候,才發現,屋子竟然是空的!
池淨暗暗咬牙。
只他太過自信,平日里沒有遇到多大的挫折,所以才被人誤導了!
在那等高明陣法的地方躲避,沒個懂陣法的人跟本就闖不進去,是極為安全的,除非被人強勢破陣!強勢破陣代價太大,還沒有他破陣來得快。那時他還暗自慶幸,他懂,那些人踫上他,也是倒霉。
因為他雖然懂,可這世間知道的人沒有幾個,他理所當然的以為落音就在里邊,反是浪費了好些時間。
如今看來,這已經是明明白白的設了一個陷井,讓他向里邊跳的。背後的那個人,不但知道他懂陣法,而且還將他的心思模了個透!
那股勢力潛伏于姒城,自然有隱秘的事要做,是他一時沒有想到,放棄那樣一處秘密之地,竟然為的,只是轉移他的視線。
這代價也太大了些。
回來之後他就佔了一卦。
落音這次雖是有驚無險,可是這一卦的六爻里,竟然全是老陰老陽,變卦的可能性太大了。
雖說可以通過佔卜算出具體的方位,但那也是要到大概方向再去佔,通過卦象指示再去,去後再佔,經過數次卜算才能得到準確的位置,並不是一個件簡單的事情。
而且也不是說,你懂了,便會了,會了,便能做到了。
要真有這樣簡單,佔卜之術也不至少這樣神秘深奧了。
不是你想知道什麼,佔一卦,便能有所得,那樣的話,這天下豈不是亂了?
一般人,沒有數十年的經驗,根本就做不到這一點。
他雖然學時倘短,也可以勉強做到這一點,推出大致方位是可以的。可是去了東指西,去了西又指南,卦象完全是亂的。卦象因他變而變,在這件事情里,看似無關的他,已經身處其中,成了一個重要的人物。
無奈之下,他只好回來了。
會佔卜又能怎麼樣?
還不是一點用都沒有!
池淨第一次有了無力感。
這次他輸了,先敗在了大意之下,後敗在了無能之下。
到底是誰呢?
為了一個落音,如此大費周章。
與魏國的人有關嗎?他兩次時,都是在魏國遇到落音的。
師天師父的姐姐,與魏王、魏王後,到底有怎麼樣的關系?
落音抱退腿坐在蹋上,心底里很煩。
不知昊銘醒來後,會不會放了她?不放的話,她又應該怎麼辦?
想起早上發生的事情,她對昊銘說的那些,不由自嘲的笑了笑。
什麼乖巧懂事,她並沒有自己嘴里說的那樣好。
講的那些,那是她自己期望的吧?
姐姐雖然與那男人相識在前,可那時並沒有愛上,也沒有為了她而退出,在知道他們兩相愛後,退出的反而是她。因為向來堅強優雅、冷淡清貴的蔣涵玉,哭著對她說了一句對不起。
她說,她愛他。
他說,他愛的從來都是她姐姐。
從來都是。
也就是說,從來就沒有愛過她。
一個是血脈相連的姐姐,一個是唯一喜愛的一個男子,她只好退出,也只能退出。
因為那都是她放在心底里,希望得到幸福的人啊!
即使已經過去了三年多,落音想起來,還是有些心酸的濕了眼楮。
雖然不愛,可是讓童霧舞喜歡上一個男子,是多麼難得的一件事情啊!
也幸好她不愛,時過境遷,感情變淡,如今偶爾想起來也不心痛了。
她只是遺憾,沒能在最好的時間里,來到這個世間。
要真是雙生子就好了,無論跟著父親還是母親,她至少都有人陪著,人生也不至于那樣孤單寂寞了。
她看重親人,期望被家人同樣的看中,所以才一次次傷心,所以才一次次失望,所以才對昊銘,蔣涵玉,來找她的妹妹了!
穿越那里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她想她應該是恰巧在那億萬萬分之一的情況,遇到了宇宙中的蟲洞。
封建社會里,只是貴族的天下,她想姐姐來找她,並不是真的想她來這里受苦,而是希望姐姐有一顆同樣重視她的心。
落音伸指抹了一下眼角,指間上是微涼的溫度,放在眼前一看,是水澤。
該死的眼淚,她根本就不是一個適合回憶的人。
落音擦干了眼,深吸了一口氣,躺在蹋上望著屋頂,默念了一遍清心咒。
心底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繼父說,行有不得,反求諸已。
遇事不順,不要苛求別人,要反醒自己。
她以為,是自己不夠乖巧懂事,所以母親才不喜歡她,所以努力的去改正,從活潑的性子,變的安靜內斂。不是刻意的偽裝,而是讀書靜心,養性修身。
可是從三歲懂事起,她努力了十八年,也沒有感動那個女人的心。
于是她知道,這個世上,有些事不是你努力,便會有好結果。
可是繼父教育她的那句話是對的。
行有不得,反求諸已。
任何一個人都是獨特的存在,姐姐有姐姐的清貴優雅,她有自己的溫善從容,是不一樣的氣質性情,溫溶那個男人愛姐姐而不愛她,必定有原因。
要麼,是他剛好愛的就是那一種人;要麼,就是她自己身上有缺陷。但決不可能是為了蔣家的錢財,因為後來她才知道,溫家比起財大氣粗的蔣家來,更有錢更有勢。要說蔣家是富,那麼溫家,就是貴了。
她心理正常,脾氣也好,但是經過了這麼多事情,她也發現自己的性格里那些隱藏的缺陷了。
妄自菲薄。
自哀自憐。
被動、寡斷。
池淨能喜歡上自己,還真是一件讓人驚奇事情。
只是他要是知道自己被人……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喜歡她?
知錯才能改,沒有人生來就是完美的性子。
前兩條很好改,後一條有一點難度。
落音在心底里默念了兩句激勵自己的話︰天行健,君子當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念完後,她才坐起來問著剛剛進來等在旁邊的洛娘問︰「什麼事?」
洛娘道︰「皇上已經無礙了。」
落音听她口氣雖然平淡,卻是對她有意見的。
想起她剛剛的語調不對,落音疑惑的看著她︰「洛娘,你與昊銘的關系不簡單吧?」
洛娘不想落音突然說出這樣一句,面色一驚,以為她誤會了什麼,怔了一下,連忙解釋︰「是不一般,我們是從小認識,是一起長大的,雖然見面次數不多。」
這下輪到落音吃驚了,望著洛娘不置信的問︰「你的意思是說,你們是青梅竹馬?」
「不過是一起長大罷了,我也不敢將他當朋友,算不得的。」洛娘已經冷靜了下來,笑著道。
不會吧,那昊銘也太……那個人,將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當做個下人看,他還真是使的下手!
落音沮喪了。
洛娘說的是不敢,而不是不想。
連朋友都能當下人,她可不認為她在他心底里能有多麼重要的位置。
「他這是,不打算放我走了?」落音揚起了聲音,掃了一眼洛娘問。
「我只是執行皇上的命令。」洛娘笑著應,問落音,「皇後換個房間住吧,這里要打掃一下。」
落音不理她,又問︰「是你讓洗晶設計我的?」
洛娘笑而不語,只是點了點頭。想要從池府掠人,本就是一件很難的事,除非,那人能自己走出來。王後這人,警惕性極強,要騙她出府,可不一般。
可是她有一個是優點的缺點,也是缺點的優點。
那就是,重情,心太軟。
「昊銘醒了?」落音又問。
洛娘搖了搖頭︰「失血有些多了,要過一會兒才能醒。」
「不會死了吧?」
洛娘已經習慣了她這種別扭的關心,淡淡一笑︰「你不會見死不救。」
落音心底里有些詫異,這怎麼听著,像是肯定她能將人救活一樣?
「我又不是大夫,能有什麼辦法?」
「你那樣珍惜生命,總是有辦法的。」洛娘不咸不淡的答著。
這一句話說的模稜兩可,意味不明。
珍惜生命,說的是珍惜誰的生命?自己的,還是別人的?有辦法,是因為她怕死才有辦法,還是因為她知曉自己真有辦法?說實話,失血過多這種事,她還是真有一點點的辦法。
落音辨不出洛娘話里的真正意味,有些氣餒了。看不出來啊,這個洛娘還是個宅斗的高手,她怎麼問竟然都問不出半點消息來,反是被她引著心思走。
若她知道她是真的有辦法才這樣說,那事情可就麻煩了。
她這輩子也就救過師天一個,那方法,也就池府里少有的幾個人知道,要是有人知道了,那麼魏國必定在池淨或是他的親信里安插了探子當內奸。
落音跟著換了一個房間,覺得跟昊銘演了一場戲,很是費神,有些困,就蓋被睡了。這一次,倒是睡的熟。反正已經失去的不能再失去了,還能擔心什麼?
只是醒來進就有些郁悶了。
按她小心謹慎的性子,不應該是這個樣子啊!
有丟掉性命的可能,她應該睡不著的。
洛娘來請她吃飯,落音看著滿桌子上的菜,半點都沒有胃口。
「菜不合胃口?」洛娘疑惑的問,她都是按她的喜好來布置的。
「心情不好,沒有胃口。」落音放下筷子,雙手擱在腿面上。
「是不是沒有凳子桌子,坐不習慣?」洛娘猜測著,心里其實明白她是被昊銘困著,所以心里不舒服。
落音詫異了。凳子桌子這東西,在這大乾國除了沈讓王宮里,陽光北嫁師柳鶯逝,現在怕是也就只有任韌那個東妃的宮殿里有那等東西了,洛娘竟然連這點都知道。
洛娘笑了笑,語調里不無感嘆︰「宮里皇後的居處,都是用著桌子凳子、椅子和床的,只是在這邊趕制來不及,而且容易引人注目,所以才委屈了皇後。」
落音沒有接話,看著房里就只有洛娘一個,轉了話題道︰「你有事對我說吧?什麼事?」在昊銘昏迷的時候,還能跑她房間里報告昊銘的情況,而不是守著他,她才不信她在她心里比她的王上重要。
洛娘咬了一下唇,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上次我們從百花館出去後,我弟弟年冠羽被池淨的人所擒,你要是有辦法,可否救一救他?」
落音坐直了身子,有些嚴肅的問︰「他知不知道?」雖說昊銘現在相信她不是司空落,但以為萬一穿幫了,他知道這事,怕也能猜出大概來,豈不是恨得要殺了自己?
洛娘搖了搖頭。她怎麼敢說啊!不過以後定是會知道的,不然瞞了他,被他知道後定會處置的,他現在還沒來得及問,她也就沒有說。
落音松了一口氣,剛剛在那一刻,不知為什麼,她很是不想讓他知道她出過那樣一件事。
「我為什麼要幫你?」落音笑著反問,又覺得有了胃口,拿起筷子吃起了飯來。
洛娘盯著落音用筷的右手看了一眼,見是熟練無比,心下不由輕道,難怪昨日里王上會相信她的話了,王後向來用左手,不用右手的。王應該早就注意到了,只是沒在意,因為王後那人,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也不奇怪,她總是會給人驚訝與意外,右手會用筷,又能如何?
洛娘抿緊了唇,平復著心底里的那一股痛楚,才勉強笑著開口︰「因為我的孩子因救皇後而死,這是她欠下我的,你既是她姐姐,就幫她還了吧!」
她的聲音分明平靜,落音卻從中感受到了一股濃重的哀慟,心莫名一顫,筷子拿不住,從手里掉落了下去。
落音只覺心里難受,這沉默靜寂的氣氛壓的她心口憋悶,取了另一雙筷子來,夾了一口糖粉里脊到嘴里,卻嘗不出什麼味道,黯淡的道︰「好吧,我看機會,盡力。」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答應一個敵對勢力的人的請求,可是的心告訴她,她應該答應。
洛娘眼里淚花閃爍,笑著點了下頭,眼淚卻是滾落了下去。
落音不想待在這樣傷感的氣氛里,就笑著問︰「那你偷偷放了我?」
正想著要游說洛娘,卻見她輕輕淡淡答的堅定︰「別說我弟弟死,就是我死了,也不會違背皇上的命令。」
「唉!」落音嘆氣!愚忠啊!真不知道那昊銘有什麼好,明明脾氣爆的一生氣就要殺人,竟然還能讓下屬對他死心塌地!
落音吃完了飯,回到了房間里,雙手托頰,她沒武功,裝死也沒裝成功,如今看來逃是逃不掉了,等著池淨來救,還不如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只是,怎樣才能讓昊銘答應放了她?
昊銘中午時就醒了過來,坐在房子里不出聲,洛娘端來了飯菜放他面前,也不敢勸,等了半天,見昊銘一起一動不動的坐著,只好又端了回去。
她想著讓落音過去勸一勸,開了門,進了內屋,卻是見到房梁上掛著一個人,正是落音,當下一驚,忙上前將落音抱了下來,急急的去了昊銘的房間︰「王上,落音她上吊自殺了!」
本來發怔的昊銘一听,猛然從墊子上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