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音還沒有回過神來,白玉蘭已經快步過去,將那個孩子拉到了池淨的面前,笑著對池淨說︰「這是雙兒,詩書禮儀德行學識都是上好的。睍蓴璩曉」她一臉求表揚的笑意,帶著小心的問著池淨,「我將兒子教的好吧?」
君無雙對著池淨行了個標準的見面禮︰「無雙見過寧國公子。」
池淨有些愕然的看著眼前這個一身白衣的男子,微微皺起了眉頭,下意識的就去抬頭看落音。
落音臉色發黑,抿著唇一言不發。看池淨的樣子,似乎也沒有想到會有一個兒子出現在他的面前。
她心里又痛又怒,也有些難堪,牙齒緊緊的咬著。
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
池淨從來沒有說過,他有一個兒子啊!就算他也不知道,他也沒有說過他曾經喜歡過什麼人,有什麼感覺。一直以來,在她的感覺里,她是他第一個女人啊!原來,竟不是麼……
心里很是酸澀,苦的說不出半個字。
她怨怪不了池淨,因為她比他差遠了。
其實,一個兒子算什麼,她不也有一個兒子麼?如此,也算打平了,她也不會覺得欠著了他的。白玉蘭已經嫁了人,不可能再跟池淨有什麼交集了。
池淨他,當初看到昊銘抱著孩子的時候,怕是心里比之她現在更為的難受吧?
心里震驚疼痛過後,落音雖然快速的說服了自己,心里到底還是難受的。
想到池淨見過昊銘後、看過池涼偷吻她,最後都能平靜的對待自己,落音又突然覺得,或許,池淨愛她,要比她愛池淨深一些。
池淨看落音誤會了,心里一沉,再去看白玉蘭手里拉著的孩子,臉上露出了笑容來,對著落音輕聲道︰「落音,將我那塊帶彩絡的透雕的魚戲蓮間白玉佩拿來。」
落音盡管心里難受,面對這樣大的變故,卻是冷靜鎮定,沉默的將東西找出來,拿給了他。
池淨將玉佩遞給了君無雙,面色溫和︰「初次見面,沒有什麼好的禮物,這個腰佩送你吧。」
君無雙看了母親一眼,雙手恭敬的接過,謝了他。
「這孩子越來越像君兄了,長的真秀致。」池淨看落音低著頭,與白玉蘭聊著。
落音本來心里帶著逃避,並不像再看那孩子一眼,低著頭,聞言,猛然抬頭去看那個孩子,這一看,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來。
剛才一見之下,就覺得像極了池淨,還沒細看清容貌,就被白玉蘭拉了過去。她一直站在後邊,沒有仔細看,現在看來,這孩子眉目俊秀,長的卻是半點都與池淨不一樣。
她心里奇怪剛才怎麼會有那樣的感覺,將那孩子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才明白過來。
對,依然有八分像池淨,可像的,不是相貌,而是通身的氣質與眉宇間的平和!
要真細看的話,只能像四五分了,只是形似而神不似,這孩子還小,沒有池淨那種因見識與學識而沉澱出來的奪目風華,假以時日,說不得,也能比起上!
剛才,只是一見之下吃驚,再听了白玉蘭的話來,給誤會了。
她心里有一種很怪異的感覺,轉頭去看白玉蘭。一個女人,將自己的兒子教的和心上人一樣想像,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她到底得有多了解池淨,才能培養出來她兒子這通身和池淨一像的氣質啊!
一听到兒子被夸獎,白玉蘭很開心,放開君無雙的手,笑著道︰「再秀致,也比不得你,你的容貌,是冠絕人間無人能及的。」
落音在心里月復誹︰誰說的!沈讓那廝氣質雖然與池淨不一樣,可是容貌也是極好的,比起即墨復來,都要強一些!
白玉蘭這話,是極直白露骨的,再加之她的身份,就更不應該說出這些話來。要放了一般人,早就尷尬死了,池淨卻當她說的是平常話,只是笑了笑,就靠在了被子上,眯了眼。
落音對著白玉蘭行了禮,溫和卻堅定的道︰「夫人,公子累了,要歇息,您看……」
白玉蘭目光盯著池淨,嘴里小聲的回道︰「那我在一邊待,不會吵著他的。」
落音心里翻白眼,听不出來我是在趕你走啊!
她眼里的笑意更加的深,也跟著放小了聲音,接著道︰「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會損了公子的名譽聲望。」
白玉蘭接不了話,這才轉頭過來看著落音,試探的問︰「那要不,我將我夫君喚過來,一起陪著公子?」
落音跪了。
好,她這次被打敗了!
親啊,哪有你這樣的女人啊!就算你願意,你老公他能願意?!你這也太不將丈夫當丈夫了吧?!
不過,想起她能榮耀的成為「咒夫女」這一行,也就不奇怪了。
「安國公子不會同意的。」
「他願意!」
落音听她說的斬釘截鐵,想到她能身為咒夫女而不被夫家處置,說不定還真是如此。他丈夫寵她才會將她慣出一身的毛病來,可不代表那男人就是樂意的,又道︰「別人會說公子欺負安國公子的。」
白玉蘭活了二十多年,也不是個幼稚的,自然能听懂落音話里的意思,沉默不語,卻是不樂意的道︰「可是,我還沒有告訴公子,我這些年很乖很听話。」
落音听她越說越離譜,心里咬牙,卻說不得嚴重的話來,正要開口的時候,池淨半睜了眼道︰「我听到了,你這些年,很听君兄的話麼?」
白玉蘭眼楮發亮,身子向前傾了傾,笑著拿目光死死的鎖著池淨的面容,不住的點頭︰「對,我很听話,我有跟君謹好好的過日子!」
她說著,想起這些年或許並不是好好的听君謹的話,心里緊張,額頭上冒出了一層的汗,慌忙的伸手捏了一下君無雙的胳膊,笑著急迫的對他說︰「雙兒,你快告訴公子,我這些年很听你爹的話。」
君無雙被捏的刺痛,臉皺了一下,卻還是笑著照著白玉蘭的話說了一遍。
這些看的落音皺眉。這白玉蘭,也太自私了,為了自己的感情,連自己的孩子也要欺負。
「那人听我的話麼?」
「听,我听,我最听公子的話了,你要我做什麼?」白玉蘭一听池淨如此問,興奮的直點頭。
「我要休息了,你先帶著你兒子回宮去吧。」
「好。」白玉蘭點頭,看池淨的被子從身上微微的滑了下來,忙要上前去幫她提,落音快她一步,幫池淨拉好了被子。
白玉蘭也不在意,嘴里應著,卻是不走,而是看著池淨問︰「你來安國有事麼?你想要做什麼,我一定全力幫你。」
「男人的事,我會與君兄說。」池淨並不想與白玉蘭接處太多,怕接觸的多了,她錯的更厲害。
「那,你住到宮里去吧,我讓人給你安排好的地方,這外邊太亂,都是些俗人,會辱沒了你的身份。」白玉蘭小心翼翼的邀請著池淨。
落音很想開口拒絕她,身份卻在那里放著。沒有主人說話的時候,下人插嘴的。
池淨嘆了一口氣,幽幽道︰「你知道的,我見不得富貴氣,寧國宮里,一年也住不了幾日的。」
白玉蘭一拍腦袋,連聲應著︰「對對對!我給忘記了,對不住,你別生我的氣。」
池淨笑了笑,轉頭對著落音道︰「落音,幫我送一下公子夫人。」
落音的大多注意力反是在君無雙身上。那孩子從一進來,就一直注意著池淨,看的極為的認真,小小的年輕,並不像其他的孩子那樣活潑好動,反是安靜的可怕,眼神有時黯淡,一句多余的話都不說。
落音心疼極了。
有白玉蘭這樣一個不將他父親當回事的母親,這孩子心里應該也很苦。只是,他要比她幸運,因為他至少有一個愛他的父親。
池淨話都說到了這里,白玉蘭不好再待,站了起來,不舍的像後退著走,卻是不再管自己的兒子。
君無雙深深的看了池淨一眼,眼神更加的黯淡。母親嘴里的「公子」,是個優秀的如同神仙一樣的人物,這世上再優秀的人,便連他的一根指頭都比不得。
他原想著,只是她愛的太深,所以才處處說著好話,那人,定是比不得他溫雅高貴容貌冠國的父親。可是如今看來,這個寧國,要比他想像中優秀的多。性子溫和,心胸寬廣包容,就算他心里再難過的不想承認,卻還是知道,他的容貌比自己的父親高。
落音過去扶了君無雙起來,將母子兩人送到了客棧外,看著兩人坐車走了,才回去了。
這白玉蘭倒沒有再找借口理由,而是真的回去了,真是很听池淨的話。
落音回去的時候,東陽幾人都圍在了屋子里,全部都看著她,池淨也已經從榻上起來,坐在一邊。
落音見大家的目光都一直追著自己,好笑的問︰「都看我做什麼?」
這下反倒是問的大家沒了話。
只要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那白玉蘭對公子的愛慕,她與公子互相喜歡,難道就不難過不吃酸?他可是來幫公子澄清勸解的,怎麼覺得,沒自己什麼事兒一樣?
「你就沒有什麼要問的?」東陽不能相信的問。
「你想讓我問什麼?」
「……」東陽一下子被這話噎住了。
「安國公子夫人,愛慕公子已有十三年,已經到了如痴如癲,如瘋如狂的地步。」北暖在一旁冷冷的注解著東陽的話。
落音點著頭︰「我看出來了。」那女人,很不正常。
「就這樣?」連西煦,這時也都為落音的態度驚訝了。
落音失笑︰「你家公子這樣優秀,得萬千女子愛慕那也是正常的。這件事情的關鍵不是安國公子夫人怎樣痴癲瘋狂的愛慕公子,而是池淨對白玉蘭是什麼樣的態度。」
四人一時安靜下來。
西煦嘆了一口氣。這世上少有人能如此看得開事情的本質,難怪公子喜歡她,她與公子,是同類人……
「我對她沒態度。」池淨听到這里,原本有些擔心的心算是放下了,笑著對落音道,「十多年前沒有動心,十多年以後也不可能動心。」
落音笑望著池淨,眼里一時情意濃濃。
她信池淨的話。
他要真動心了,只需勾一勾手指,那白玉蘭就會屁癲屁癲的六親不認的倒貼上去。
東陽對著三個人使了個眼色,四人就起身出去了。
房間里只剩下兩人的時候,池淨緊緊的抱著了落音,如清泉流動般好听的聲音在她耳邊堅定的道︰「落音,不管別人怎麼愛慕,我們也一定要堅守自己的心。」
落音听得心一顫,有一種莫名的擔憂與慌亂。
她不是為了池淨與白玉蘭,而是為了她自己。
堅守,只有受到侵略的時候,才需要堅守。
池淨這是在告誡她,不能對昊銘動心麼?她沒有啊……
安國宮里,金玉殿中四處響著器物的破碎聲。
白玉蘭摔了一個玉盤,在已經成了一片狼藉的殿里,哭的淚流滿面。她長發凌亂披散,衣衫不整,伸手抓著自己的頭發,嘴里「啊啊啊」的大叫著。
哭的發紅的眼楮抬起來在殿里亂掃,一想起池淨厭棄了她,心里抑郁難受,後恨無比,奔到殿里的柱子旁,拿著頭就「踫踫踫」的撞了起來。
在一旁沉默看著的,見此連忙上前去拉住她抱住,跟里焦急的喊道︰「蘭兒,別這樣,小心磕破了!」見愛妻還是要向著柱子上踫,他連忙使出殺手 ,「磕踫了,公子就不喜歡了。」
白玉蘭不再拿頭撞著柱子,抬起頭來,哭的梨花帶雨,委屈的抓著君謹的衣服,含著鼻音道︰「公子一定討厭我了!他在休息,我硬是闖進去了!他一定覺得我失禮了。後來他讓我走,我舍不得,當時沒有立刻走。嗚,我為什麼要那麼糊涂,為什麼要多待一會兒!?」
君謹心里酸澀苦悶,卻也心疼的不行,拍著白玉蘭的肩膀安慰她︰「沒有,你這麼好,公子他怎麼會不喜歡你呢?你看,他都送雙兒東西了,那是將你當成親友來看,又哪里有人會討厭親友呢?」
白玉蘭睜著一雙大大的眼楮看著君謹,懷疑的問他︰「真的?」
「真的!」君謹肯定無比的點頭,再道,「我跟公子是朋友呢,我明天去看望一下他,請他吃我們安國最好的東西。你現在要做的呢,就是準備一些寧國沒有的特色東西,好在他回去的時候帶著,也好讓他用這些東西的時候,多記著你一些。」
白玉蘭一听這話,雙眼立時放光,破涕為笑。
君謹眼神深沉,心里將「池淨」兩個字念的意味深長,默默道,我晚上就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