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蘭歌清楚老婦人眼下一直盼的，不外是她家小姐唯一的血脈能安然活著。她既然替那可憐的女孩繼續活下去，給林嬤嬤一個無憂無慮的晚年也是應該的。
屋內，一下子安靜。
再過一會兒，卓妖孽拂衣踏出。
他斜眸掃了一眼旁邊蹲著吃東西的楚蘭歌，沒留下只字片語。落寞的背影，一步一步，不緊不慢，隨意散慢往前走著，並沒由于天色漸黑而急于歸程。或者，給人的錯覺，他每一步都不帶目的，也沒終點，僅是往前走。
將走向何方，那人壓根沒在意。
或，對于那人來說將去何處皆是一樣。
很顯然，和御飛音爭到最後，卓一瀾相信了御飛音的說詞。戰馬木雕是楚蘭歌生前刻了送給御飛音的。若是這般，卓一瀾今日燃起的一息恍惚也熄得無影無蹤。他還是他，還是那一個京城灼手可熱的卓將軍。
再糾纏因何？圖的又是哪般？
她真的死了，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
楚蘭歌嚼著饅頭的動作，越來越慢。驀然一抬手，將碗中的清粥喝完，再將碗遞給林嬤嬤，「嬤嬤，送一碗熱粥進去給御公子。如果他再不好好用飯，叫他以後別再跟我了。」再將最後一口饅頭塞進口中。
楚蘭歌拍了拍手，大步往前邁去。
月色下，楚蘭歌一直跟著卓一瀾。
街道上兩個人，一前一後，在人跡稀少的道上走著，步伐一致。
楚蘭歌在掙扎。
有好幾回她都想沖上前問他，隨不隨她一同隱世。問他舍不舍得拋開京城一切的榮華富貴，陪她過村野鄉間粗茶淡飯的日子。但念頭每次冒出，理智總將這一份心思壓下。人各有志，不是誰都樂意過平淡枯燥的生活。
他眼前的悲傷，也可能是暫時的。然而時間，再大的傷痛都會沖淡。她和他的情誼，終是會劃上完整的句號。爾後，她遠離京城。而他繼續是朝中顯赫新貴，前程無量。
……
最終，楚蘭歌停下腳步，深深望了前方背影一眼，低眸轉身。
作出決定後，楚蘭歌也沒再猶豫。
天黑，路過時恰見到一處成衣店沒打洋，楚蘭歌進去購置數套夏季的衣物。有兩套長衫是給御飛音添，公平起見也給林嬤嬤添了兩件。她自己倒添了一條素淨的百褶裙，和兩套合身的男衫。出門在外，女子不方便之處是肯定有，換上男裝會好些。她添一條裙子，是以備不時之需。
帶著一個大包袱回去。
出去也有了個解釋，楚蘭歌說得心安理得。
御飛音忐忑不安等著她歸來，「蘭歌，您會不會……會不會生我的氣？」
「你做錯什麼怕我生氣？」楚蘭歌疑惑抬首。
「我、我……我沒將實情告訴卓公子。」
楚蘭歌莞爾輕笑，「沒事。咱們在戰場上添血的人，早就看透生死。這些年又不是沒見過要好的同伴死在眼前。等……過段時間他自然會忘記我了。」
「……」御飛音唇動了動，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