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連曦才知自己竟不知不覺趴在床邊睡著了,見床上之人依然沒氣息直挺挺躺在那里,不由揉了揉發酸的脖子,嘆氣︰「看來這次差不多是真死了。」
當連景知道連曦陪著沒有氣息的白衣在房中過了一晚後腳步飛快的往她房間趕來,見她房門被東西從里面抵著一腳將其踹開。
來到房內,見連曦坐在床邊握著白衣的手看上去好像萬分不舍很是傷心的樣子,于是上前安慰︰「小曦啊,師父知道你喜歡他,可現在白衣公子已經是死人了,你就放手安心讓他去吧,你會遇到更好的。」
「師父你說他怎麼就忽然死了呢?」連曦感嘆,明明從地宮出來時還好好的,回到教中時也還好好的,怎麼一眨眼就變成了冷冰冰的死人呢?
經此一夜,她基本上已經相信了他再次死去的事實。
在門口瞅了許久的葉隱逮著機會溜了進來,很是積極熱情滇議︰「少教主你看咱是把白衣公子火葬土葬還是水葬什麼的。」
「土葬太髒,火葬太疼!」連曦低頭瞧了白衣一眼,又輕輕嘆了口氣道,「如此佳人當然只有優雅的水葬才配得上,而且我要親自做竹筏擺鮮花送他走。」
說完便捋起衣袖奔出房門做竹筏去了。
房中連景看了床上白衣一眼,抬袖擦了擦不存在的淚水道︰「沒想到小曦竟對這位白衣公子用情如此之深,真讓本教主忍不住感動。」
「的確讓人好感動,」葉隱也跟著滿是可惜之色,「可惜我不能出力親自做竹筏送這位公子走。」
最近教主很安分,他自然也跟著閑的無聊很想找件事來做,好不容易以為有個事來忙,卻不想她一個人全包了,一想便頓覺可惜。
一個半時辰後,赤月教後山的小河邊,連曦將各色花兒擺滿放著白衣的竹筏上,擺上花兒後有些不太滿意,從一旁籃中取了些鮮女敕灑在他白色衣衫上,最後又捏了幾瓣放在他臉頰邊,這才滿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杰作。
不禁撫臉暗嘆,她不愧是才華與人品齊飛的赤月教少教主,不僅很有情義的親自送他走,就連做的竹筏都這般好看,撒的鮮花也是極有美感的,與白衣正好相稱。
「少教主,是不是該送白衣公子離開了?」一路跟來默默站在她身後的葉隱忍不住開口問。
連曦微微點頭,往竹筏上的白衣看了一眼面帶憂傷道︰「白衣啊白衣,你我此生無緣來生再見。」
此時的她已完全自我代入了正與死去的心愛之人道別的傷心人角色。
葉隱動作迅速的將系著竹筏的繩子解開︰「那我松手了。」
連曦從懷中掏出塊絲帕輕輕抹了抹眼角,打了個同意的手勢。
葉隱將繩子解開,輕輕將竹筏一推,竹筏便在水上速度極慢的往水中央飄去。
見竹筏飄出一段距離,連曦看到手邊竹籃,好似想起什麼,一手拎著籃子一手從中抓起一大把順風大力往竹筏拋去,面上盡是哀色與不舍︰「白衣啊白衣,你一路好走。」
說完放下籃子,揉了揉發酸的脖子,伸了個懶腰轉身便要離開。
葉隱望著那順風飄落竹筏上無規則的落在白衣發梢、眉間,還有幾瓣落在了他唇上。
接著只听他忽的發出一聲驚呼︰「詐尸!」
連曦從到過葉隱發出過那般失態的喊聲,回頭一看頓時也愣住了。
只見原本直挺挺躺在竹筏上沒有氣息的白衣竟坐起了身,此刻正抬手輕輕拍打著落在身上的,末了看了看四周,見自己坐在一個鋪滿鮮花的竹筏上後,便用一種很是委屈的眼神隔著水面看她,那意思好似在控訴她為何如此莫名其妙的把他放水中竹筏上還往他身上扔那麼多。《》
「等著,我這就下去拉你回來!」見竹筏有越飄越遠的趨勢,連曦大喊一聲一頭栽進了水里。
然後——
沒一會兒她便開始胡亂揮舞雙手亂撲騰起來,盡管她如此不顧一切毫不恐懼跌進水里,身體卻很是誠實的在提醒著她是個旱鴨子的事實。
最後還是葉隱三兩步跳進去把她從水里撈出來,然後再游到竹筏邊將竹筏連同上邊的白衣給推回了岸上。
白衣從竹筏上下來向葉隱道謝後揉了揉鼻子,抬腳將上邊的幾個踢落水中︰「那是什麼花,一聞到味道就想打噴嚏。」
剛成了落湯雞渾身**的連曦聞言搖了搖頭,那些花都是她從後山隨便采來的哪知道它們叫什麼名字,更不知其中竟還有能讓白衣對其過敏的花,不過也應謝謝那花,若不是那花說不定白衣就這麼被她當做死人給送走了,萬一中途竹筏被打翻豈不是害了他?好險啊好險。
越想越後怕,被冰涼的河水凍得打了個寒戰,隨即保證︰「不會有下次了,下次我一定要等上個三天三夜,半個月!不行不行,還是也在後山挖個洞放張白玉床進去,這樣你想什麼時候醒就能什麼時候醒了!」
白衣忍不住被她的話逗笑了,指了指她不住往下滴水的衣服道︰「還不快回去換件干的,如此狼狽模樣還是莫要被你們教中其他人見到。」
「你不說我都忘了,」連曦這才記起自己現在這模樣不夠威風與她平日形象有些不太般配,拽住白衣的衣袖道,「跟我回去吧,好餓,從昨晚到現在還一點東西沒吃呢。」
見他們二人腳步飛快的離開,葉隱將竹筏從水里撈出來放在一旁,思量著究竟是把它放這兒不管還是先把它搬到其他地方等下次白衣公子再莫名其妙死了的時候拿出來給少教主用。
本著不能浪費要物盡其用的良好習慣,葉隱小心翼翼的將竹筏拖回了教中,打算等下次需要的時候再搬出來。
白衣死而復生這件事頓時讓赤月教眾人驚奇不已,一向對自己醫術極有自信的細辛更是對自己產生了懷疑,跑來又給白衣把了把脈,最終一頭霧水很受打擊的離開,琢磨不透他明明已經死了怎麼就忽然活了過來。
膽小些的人甚至認為白衣是青龍山上的什麼雪精鬼魅變的,來他們赤月教的目的就是要吸取他們少教主的精魄,說不定少教主就是被他用妖術迷惑這才一帶他回來直接就往房間里跑,為了少教主的安危他們不得不采取些必要措施。
于是用過晚飯回到房間的連曦便見房內牆上貼著幾頁符紙,尤其是她那張寬大的紫檀木雕花大床的床柱上更是連貼好幾張有著特殊符文的黃條條,桌上正中央還插了柄桃木劍。
速度極快的上前將黃條條符紙之類的扯了個干淨,回頭沖白衣笑著道︰「教中有些人比較膽小,你別在意。」
白衣他自己一定不願變成現在這樣的,也不知之前他經歷過什麼會于地宮沉眠,千萬不要勾起他的傷心事才好。
白衣眉眼微彎,唇邊蕩開一抹笑意,緩緩搖頭表示並不在意。
連曦瞬間被他的笑迷得暈乎乎的,用為數不多的自制力留下一句「好好休息我出去透透風」就逃也似的飛奔出了房間。
房內的白衣見她忽然跑了出去,轉身在床上躺下,望著帳頂舒適萬分稻道︰「原來連曦是這樣的,果然傳言不可信。」
另一邊,連曦一出房間就後悔了,現在好了,長夜漫漫她竟無處可去,抬頭看向綴著幾顆星子的夜空,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忽見前面屋檐上墜下一片有些熟悉的衣角,認出那衣角屬于誰的後連曦縱身躍上屋頂在那人身邊坐下︰「師父今日怎的有如此雅興來此賞月?」
連景原本是側躺著的,見連曦上來起身坐起輕拍她的肩道︰「一想到小曦如今已到了嫁人的年紀師父我就感到一陣陣憂傷與不舍,不如這樣,你找那個白衣公子商量下看他願不願意入贅我赤月教。」
「師父你可別想歪了,我對白衣只是屬于對美麗事物的憐惜之情,跟男女之情三桿子打不著,什麼入贅不入贅的會嚇壞他的,」見他好似誤會了連曦忙開口解釋,在這個世界她今年不過才剛滿十八歲而已,如此大好年華可要好好珍惜才不要那麼早就嫁人。
听了她的話連景極爽朗的大笑幾聲道︰「知道為什麼選你做少教主麼,你與為師年輕時簡直一模一樣!唉,那時年少輕狂遇到美人就忍不住升起憐惜之情,不過所謂物極必反,大概也正因為我有這個毛病你門的師娘才會一氣之下遠走天涯與我江湖不見。」
門的師娘?連曦嗅到了八卦的氣息,兩手抓住他的胳膊問︰「那師父你有沒有去找她?」
既然只是門說明多多少少也該對師父有些感情才對,按理說找到後能挽回的幾率還是很大的。
連景只是嘆氣搖頭︰「她說我一日改不了那毛病就一日不準去見她,可等我改掉毛病去找的時候早不知她去哪兒了,所以小曦啊,若你將來喜歡上誰可要一心一意萬不能像師父我這樣,最後落個孤獨終老的下場。」
「師父有我和有琴還有赤月教,怎能說是孤獨終老呢,」連曦輕拍著他的手臂安慰。
「也對,」連景想了想馬上就釋懷了,抬頭看了看天道,「時間不早你也早些回去吧,難不成是因為房中多了一個人不好意思回去?」
連曦坐在那里沒說話也沒動,總不能說她是因自己受不了白衣的微笑,擔心一時忍不住會向他伸魔爪做出什麼天怒人怨的事這才躲出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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