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無雙 奮不顧身紅塵二中(二)

作者 ︰ 蘇墨佑

那大夫緩緩說來,又看向那地上被赫連亦掀翻碎了一地的茶盞,「公子心中雖是動了肝火,躁氣大,但這打碎的東西,公子還是要賠的……」

後面的話赫連亦沒有听清,至于,那句——我看公子一定是喜歡上了哪家姑娘,公子思念姑娘,所以郁結成疾,堵在了心中,便動了肝火。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愨鵡曉

喜歡上了哪家姑娘?

思念姑娘,所以動了肝火?

笑話旄!

赫連亦冷笑一聲,沒有說話,目光再次移到了對面去,卻見本來那未合完全的窗子,被風吹的一陣響動之後,繼而,只余了一條縫。

再也看不見里面是何情景。

腦中只想著赫連瀧吻上蘇曉,兩人纏綿緋惻,津液相抵嶷。

光只是想著,那怒氣便再也壓不住,本來一慣邪肆帶笑的臉,此時,陰的能滴出水來。

到底他性子不是那沖動之人,否則,現在他怕是早已掀了這藥鋪二樓,再過去將赫連瀧踹上幾腳。

寒著一張臉,赫連亦強壓下所有怒氣,扔了一兩銀子給那大夫,道︰「這算是那打碎的茶盞錢,至于那藥方,我就不用了。」

說完,赫連亦出了藥鋪二樓,下樓的時候,雙目一沉,終于明白了那大夫話中是何意思。

*

對面。

正當赫連瀧要吻上蘇曉時,鳳眸突然黯下,愈要俯下的身形頓住,兩人幾乎是鼻翼對鼻翼的距離。

她呼出的氣息噴灑在他臉上,微熱。

仿佛是意識到自己要做什麼時,他突覺很髒。

去吻他八弟踫過的女人,不是很髒是什麼,鳳眸冷了下來,看著眼前的女人,莫名變的異常厭惡。

正巧,蘇曉也在這時睜開了眼。

一睜眼,就對上這張太子神俊容顏,蘇曉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卻先于意識,猛的推開了離她極近赫連瀧。

赫連瀧被她推的退後幾步,方站好,就听她道︰「你想干什麼?!」

語帶怒氣,極其妨備似的看著他。

赫連瀧是措不及妨,著實沒想到她會在這時睜眼,剛才那般大力將她放在床上,她都沒有絲毫跡象,而且,怎麼听她那話,都覺得有幾分好笑的成分在里。

淡淡一笑,「你是八弟的人,孤不會對你怎樣,或是,你自認為,孤會對你怎樣?」,他這樣說。

蘇曉蹙眉,剛才睜眼,兩人著實靠的太近了,不是她自認為,而是說出那話,本就是本能反應。

「抱歉。」听他這樣說,蘇曉不再看他,輕輕說了一句。

抱歉?

赫連瀧眼中閃過不知明的意味,以他來看,蘇曉既是他八弟女人,加上此前他在尚書房那一句句都針對她而去,她應對他討厭才對,更甚者,還會摻些恨意。

可是,看蘇曉那模樣,除了開口的第一句有怒氣之外,那一句抱歉,驀讓他來了興趣。

鳳眸不掩情緒,覆了層探究,卻見她不再看他,正想說話,她已開了口,「若是無事,太子請出去罷,趕了一天的路,想必太子也很累了……」

她目光落到那余了一絲縫隙的小窗,透過那細小縫隙,可以看見窗外沙沙雨簾。

蘇曉神色明顯有些漫不經心。

那鳳眸黯的更深了些許,赫連瀧道︰「嗯,你一說,孤還當真累了……」

****

帝都。

項嫣拿著出宮令牌出了皇宮。

拿著蝶後來追上來,給她遞上的傘,握著傘骨的手卻發抖的厲害。

丞相府離皇宮不遠,雨勢很大,現在去雇一輛馬車已來不及,何況,她出宮出的急,身上並沒有攜帶銀兩。

雖撐了傘,然身上已經濕了大半,項嫣一路疾行,踩著雨水就向丞相府奔去。

雨天路滑,帝都街道都是鋪的青石,一個快步,項嫣便摔在了地上,膝蓋與手肘同時帶著痛感傳來,她卻不管,堅難的爬起身,繼續向前疾奔,不敢多耽擱一刻。

腳下似乎已經走的麻木,當終于看到丞相府門時,項嫣舒了一口氣。

項嫣剛撐著傘到的府六前,便有人迎了出來,喊道︰「娘娘,您快點進去吧,夫人快不行了!」

項嫣一泄,好像沒反應過來這人說的是什麼似的,只跟著那人呆呆的向府里走。

房內,一眾人堵在屋子里。

本來偌大的屋子,此時卻顯的很是狹隘。

項嫣走進屋子,看到了那床上躺著的人,心中像被人拿著錘子,狠狠的敲了一下,緊而,項嫣還未走到床邊,雙腳一軟,對著那床上的人跪了下去。

悶咚一聲清響,項嫣雙膝落到地上,發出沉重之聲。

床上的人看到了她來,原本渾濁不清的眼神,突然一下明亮起來,對著她口齒不清道︰「嫣……兒,我的……好嫣兒……回來了……回來就好……回來就開心了呀。」

瀕臨死際的人,總會說出一些讓生者听不懂的話,屋內一眾人都不知床上的人說的是什麼意思,但見項嫣移著雙膝挪到床邊,雙眼無神的應著,「嗯,嫣兒回來了……嫣兒回來了。」

還未等她流出一滴眼淚,那床上的人已慢慢閉上了眼楮,逐漸斷了氣息。

項嫣想,母親其實怕是早已撐不住了,之所以吊著一口氣撐到現在,不過是為了再見她一面。

再見她一面……

床上的人枯瘦稿黃,雙頰凹下,突出兩頰的骨頭來,而在她花燈節回宮之前,她的母親,還是豐潤澤的。

他們到底對她作了什麼?!

項嫣站起身來,轉身,環了屋內眾人一眼,最後落到屋內拐角一臉沉凝的左相項泯,她的親生爹爹身上。

她所有的支撐在這一刻支離破碎,碾在她的腳下,滲出了鮮血。

項嫣揚手一手,指著項泯,「你說,如果我進宮,成了皇帝的妃子,你就會好好待我娘親,可是你看,她現在成了什麼樣子,她被你的四夫人害的中了毒,好不容易將人救了回來,卻時常瘋瘋顛顛,不瘋時,她又會以淚洗面。」

「那時,皇帝看中了我,我不願進宮,皇帝施壓,你為保住你的丞相之位,便以娘親脅我進宮。好啊,我進宮了,然後呢,你又得到了什麼,現在她死了,你還能再拿什麼威脅我?嗯?」

或許,在花燈節的時候,娘親已病入膏肓,她沒有察覺,是因為她在宮中,不了解娘親病情,而她這位大義凜然口口聲聲說要待她母親好的爹爹,卻是隱瞞了娘親病情。

如果,她的這個丞相爹爹,心可以再狠一點,是不是連娘親最後一面,都不會讓她來見,一直瞞到她老死在宮中?

好像啊,也不是不可能。

那滲出血,如泉噴涌,一發不可收拾之下,似要將她所有生氣奪去。

項嫣面如死寂,慘淡青灰。

「混帳東西,你母之事,你以為我不傷心!到用著你來教訓我!」項泯神色也不好看,走上前來,一手揮開項嫣指著他的手指,一邊說道︰「你在宮中不給項家長臉也就罷了,若不是因為我還是丞相,在朝中還能說得上話,你以為你還能頂個娘娘頭餃?!」

項泯臉色凝黑,句句擊在項嫣心上。

僅存的一絲父女情誼被他一句句扯爛,項嫣想,她前世是作了什麼孽,才會有這樣一個父親。

「對,我到現在還能頂個娘娘頭餃,還得多夸爹爹呢?」項嫣笑了,笑的無比燦爛,此前,帝京的人都知丞相之女項嫣容貌傾城,一笑更值千金,然卻她不常笑,笑容多夾苦澀之味。

何謂傾城,饒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項泯,在這一笑之下,都覺絢目,更何況是屋內其他人。

一瞬間,屋內眾人都有點恍不過神來。

「爹爹宰相肚里能撐船,女兒今後若是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想來爹爹看在女兒死了娘親的份上,也是不會怪罪的吧……」

項嫣福了福了身,再次勾出一笑,退出了屋內,走出了丞相府。

丞相府外,極是應景的,雨勢直轉,暴雨連天。

雨點打在臉上,有些疼,項嫣回頭看了看那靜立在雨中的府院,想到府院的某一間屋子內,躺著一個死人,那個死人是她的娘親,是從小為了她被人下毒致瘋,是從小為她被人受了無數傷痕——的娘親。

娘親,別怪我沒有好好將你安葬,只是你一生都盼女兒幸福快樂,女兒又怎麼辜負你的心願,所以啊,女兒要去尋求自己的幸福去了。

這一刻,在屋中未能為她及時哭一場的她,在她走出丞相府的不遠處,終于哭到失聲。

*

元府。

夜已過半,元辰卻未眠。

他總覺得今夜為有什麼什麼事發生,果然,子時過半,那府門外似有人在喊他,又好像根本沒有聲音。

猶豫半響,他還是撐著傘出去了,打開府門,項嫣一身濕透站在他的府外,緊緊的盯著他,他看見了她的唇動了動。

那聲音被淹沒在暴雨之中,細小到他難以捕捉,他只听她說,「娘親死了,帶我去找赫連池……」

——————————

太子府。

門外細小響動驚動了正要入眠的蒙蓮,燭火已熄,本想將它重新點起,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屋內一片漆黑,屋外暴雨越下越大,蒙蓮走到門邊,那拉門的姿勢剛做出,門外已響起了誰人的聲音。

「果不其然,我就猜到你在這里。」

聲音一出,蒙蓮就知,那是蘇師師的聲音。

「我在這里,礙你何事?」另一聲音回道。

那回蘇師師的聲音是個男子,蒙蓮在太子府沒有听過,是以,並不知他是誰,但蘇師師與這男子這麼晚還未睡,直覺告訴她,蘇師師怕是又在密謀什麼鬼計。

附耳傾听。

只听蘇師師道︰「你在這里,當然不礙我的事,只是太子走前囑咐明日一早我們要駕馬跟上,我只是怕你忘了,所以特意來囑咐你而已。」

「囑咐我?」那人輕笑了一聲,「怕是不為這個吧,我曾告訴過你,別妄圖在她身上打什麼心思,否則,你知道什麼後果。」

蒙蓮眼中一絲深凝,他口中的‘她’是誰?

「後果?這些話我听都听的厭了。你放心,我只對我感興趣的東西感興趣,至于其它,你我是站在同一邊的人,我又何顧去招惹她,讓你生怒,反給自己惹的一生腥。」

「……」

「剛才我派人去打探,赫連亦已不在府中了。」

「是麼?」

「赫連亦是赫連池的人,如果他不在府,你猜赫連池在不在府?」

「……」

「太子走前與我說過,若赫連亦不在府中,赫連池必不在府中,所以,才叫我派人在他出了帝都五個時辰之後前去打探,不得不說,太子可真是神機秒算哪呢……」

「……」

那男子出聲極少,除此,便是蘇師師自討無趣的聲音。

蒙蓮听完,只覺呼吸頓然沉了下來。

赫連池不在府中?

還有,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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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明。

蘇曉醒來,推開小窗,依舊在下著雨。

較之昨日,雨勢倒是減了不少。

推開、房門出去,剛下樓,便見客棧大堂內常公公站在坐著的赫連瀧旁邊,陪笑著說些什麼。

赫連瀧坐在桌邊,桌上幾碟清粥小菜,赫連瀧面前一盞清茶,清霧繚繞間,他長指握著茶盞,遞到唇邊輕抿了一口。

因下著雨,客棧大堂人稀冷清,赫連瀧坐在那邊,清閑雅致,若不是知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依蘇曉那從前的性子,定是會看的痴了。

搖搖頭,不知怎會想到‘從前’這個詞語,心內狠狠擰了一下,蘇曉這才下得樓去。

到得赫連瀧那邊,也不知該說什麼,拉著個凳子就坐了下去,那常公公見她如此模樣,陰沉著臉就要指責蘇曉不懂規矩,哪知,待常公正要張口,赫連瀧已出聲道︰「常福,你也坐罷。」

常福是常公公全名,在宮內幾十年,混到太監總管位置,已鮮少有人知道他的全名,倒是不想太子竟還記得。

受寵若驚之下,常公公應了一聲,戾了蘇曉一眼,繼而坐下。

桌上氣氛凝重,許是多了太子這樣的人物在,哪能隨隨便便支言半語,常公公一個勁的夾菜到赫連瀧面前的空碗里,不時笑笑,道︰「主子,這清菜小粥雖不及家里的好,但此去路途遙遠,主子還得以身體為重。」

蘇曉一看,赫連瀧面前的空碗都快堆成山了,這常公公還往里夾菜,真是不怕吃死太子麼。

真是中國好公公,蘇曉心道。

抬手一招,蘇曉喚了小二來,「再來兩個饅頭,一碗清茶。」

小二立時應著招呼去了,倒是常公公一臉鄙夷的看著她,「這麼多還不夠姑娘吃麼,雖說咱們不缺這些個小錢,但姑娘未免也太浪費了些。」

蘇曉想笑,什麼叫這麼多還不夠她吃的?面前桌還只剩了空碗好不,都被你這個中國好公公夾到太子面前去了。

這些天心情不好,根本沒怎麼吃東西,到底難過不能當飯吃,她就算是鐵打的,也會餓啊,好不容易想吃飯了,難不成連清水饅頭都不給她麼?

低頭想了想,她身上好像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倏的想起雲葛送她的那塊玉佩,微忖,蘇曉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可是架不住常公公在她面前念叨,那俗話怎麼說來著,不吃饅頭也要爭口氣,蘇曉向袖口模了模,掏出了那塊玉佩,又將小二招了過來,「剛才我叫的饅頭就不和這兩位的東西一起付了,另加昨晚投棧錢,我用這塊玉佩抵了,不知能否?」

那小二接過玉佩,猶豫了一下,又看了看玉佩,「當然能,可是……」

「既然能就好。」蘇曉打斷了小二的話,示意他趕緊將饅頭端上來。

小二哎了一聲,即刻奔向了後堂。

「喲喲喲,姑娘真是好骨氣……」常公公嗤語,上上下下將她打量兩眼,又道︰「若是真有骨氣,那接下來的吃住錢,姑娘權都自己付好了,也省得我與主子操心。」

這位中國好公公敢情是跟她杠到底了。

蘇曉笑笑,雙手一攤,「不好意思,我全身上無分文,那玉佩也只夠付今日的饅頭錢,接下來常大爺您若不想替我付錢也行,若是我途中餓死渴死,也不是您常大爺的責任,只當我是骨頭賤,作死作的。」

話一完,期然看到常公公那黑沉黑沉下來的臉,正好那小二端著饅頭也上了來,蘇曉拿起一只饅頭咬了下去,「常大爺您好人有好報,還是體諒體諒我一姑娘家孤身在外,可憐透頂,好心的替我付了錢,以後您定會有福報的。」

脹鼓的塞頰,滿滿的塞著她手中的饅頭,膚白雪手襯著盈軟饅頭,赫連瀧不知,那饅頭是否表面那樣好吃,但至少他一次也沒嘗過,也不介意去嘗一嘗。

——————

三人吃完,便要繼續趕路。

蘇曉咽完清水饅頭,起身,常公公這會兒見她又有動作,挑眉,「這是要去哪兒呢?」

「如廁。」蘇曉頭也不回扔了一句。

可以預見常公公聞話,是何種難看臉色,一絲好笑,蘇曉只向著客棧後堂去了。

後堂里,小二正端著一碟客人要的干切牛肉要送出去,迎面就踫上了蘇曉。

蘇曉喊住他,道︰「剛才用作抵壓的玉佩,等過一段時間,路過這里,我再拿錢贖回,行不行?」

面上這樣說,心中卻想不自己怎麼可能還會再路過這里,拿雲葛的玉佩作抵,本就對不住他,這一番話,就權當說給自己听的好了。

「行。」

只听小二干干脆脆應了,蘇曉心中愧疚之意才稍稍緩了些許。

點頭,蘇曉出了後堂,回來的時候,看見赫連瀧與常公公全都凝著眉,身旁的馬夫正與兩人低聲說著什麼,直到蘇曉走到那邊,才听見那馬夫輕聲一句,「主子,馬車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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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家客棧。

赫連池掀目,落到桌對面的赫連亦身上,道︰「為何不吃?」

赫連亦神思顯然不在此處,听到赫連池的話沒有絲毫反應。

兩人自小一起長大,時少見他有如此模樣,赫連池微沉了眉,又問了一句。

仍舊沒有絲毫反應,赫連亦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麼。

風二風三在旁看不下去,伸手在赫連亦眼底招了招,眼前兩雙手在招來招去,赫連亦怎能沒有反應,拂開眼前的兩雙手,赫連亦終于抬起頭來,「八哥,他們應該出了客棧,再遲些,我們怕是跟不上了。」

「哦?」赫連池不緊不慢舉箸,「你何時變成了這般急性子了?」

話落,赫連亦卻要回答,那客棧門邊走過來一人,看到赫連池,臉色一緊,快步走了過來。

那人走到這邊,赫連池看出他不同神色,淡淡問道︰「怎麼了?」

那人壓低了聲音稟報,說,「那邊似是出了事情,幾人還逗留在客棧中,並未繼續趕路。」

並未繼續趕路?

赫連池眸下一深,「再去打探,看看到底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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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

大殿之上。

霍長風身軀傲挺,任由那個文官說道︰「獵場一行,皇上差點受到刺客謀害,霍將軍時至今日還未捉到刺客,這且不說。東襄皇子不出幾日便會回到東襄,一回東襄,東襄君王必會問起此事,若是到時霍將軍還是捉不到那下毒之人,連一個交待都給不出,豈不叫人小看我南靖,更有損南靖國威啊!」

那文官激昂聲音響徹整個大殿,群臣面面相覷,只道有理。

皇帝坐在那金鑾大殿之人,明黃的緞面襯著天威容顏,讓人不敢直視。

皇帝鬢發微白,雙目緩緩掃過殿下群臣,一聲,「夠了!」

隨即,群臣噤若寒蟬,紛紛跪下,「陛下恕罪!」

群臣之間,唯有霍長風沒跪,獨獨站在那里,輪廓冷硬。

皇帝一指霍長風,「你,可有何話說?」

「長風無話可說……」停下,霍長風沉默片刻,繼續道︰「還請皇上給長風三日,三日一過,若長風還是沒有抓到刺客與下毒的人,長風甘願領罪。」

那不輕不重的話語響在大殿之內,群臣心知肚明,霍長風此言一出意味著什麼,若是沒有抓到,可能並不是領罪那麼簡單罷……

下朝之時。

霍長風卻未見到元辰,冷沉眸中剎時抹過利色,他的袖口中還裝著那一小方銅鏡,當時尚書房門前,他到底還是沒有進去。

昨日賭場之事後,有仵作在尸體房中細微探到有迷香之味。

此仵作在京驗尸幾十年,那迷香之味被房中腥氣掩蓋,雖是細微之極,卻還是依著幾十年的經驗聞出了那迷香中的一味成分。

一般制作迷香,必要工序明確、材料精細,而那迷香中的一味成分,卻是一般迷香中用不到的東西,特殊且又平常之極。

只是,就是這一味成分,讓霍長風想起獵場中毒的時候,後有太醫去帳內燃的那檀香中檢查,也檢查到了這一味成分。

當時不覺奇怪,現在看來,並不是巧合二字可說。

思緒追溯到那日城門口的一幕,霍長風眼神驟然寒下。

賭場那具無頭尸體是那日在城門中扇了青衫男子一巴掌的大漢,而那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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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候府。

元辰從府門口跨出,身後跟著項嫣。

她雙眼無神,每走一步都像是要倒地的頹靡。

他何時見過這般無助的她?

心疼自是不必說,然更多的是毫無來由的怒氣。

猛的回頭,元辰看著她道︰「你沒听見麼?剛才那小婢說赫連池不在府中,這下你可死心了?」

昨夜她淋了那麼大的雨,她跑來府中找他,說她娘親死了,他一震之下,卻听她說,要他帶她去找赫連池。

他知她的娘親對她意味著什麼,他知她的娘親的死對她亦意味著什麼,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她想找的人不是他,而是赫連池。

不是不失落的,更多的只是心疼那時站在他府門外的她,所以,暴雨漫天中,他將她擁入懷中,說,「好。」

然而,那時她已被暴雨澆的嘴唇發紫,瑟瑟發抖,他不顧她的掙扎,強行將她抱進府中,為她烤火,為她暖暖身子。

她眼中充血,知她性格倔強,他只得以同樣的法子對她他,將她死死圈在了他的懷中,焐了一夜,亦,箍了一夜。

哪怕,換來的只是她一巴掌。

第二天,她一醒,他便帶她來了逍遙候府。

後來到了逍遙候府,那個叫綠翠的婢子,告訴兩人,「赫連池已不在了府中。」

哪知,她一听,臉色竟比昨日還要更加灰白幾分,他的心頓緊,看著似要隨風倒地的她,冷笑一聲,出了府門。

何謂死心?

項嫣木然的看著元辰,「你走吧,不找到赫連池,正如你說,我是不會死心的。」

果是他自欺欺人。

他給她一顆真心,她卻將它踩在腳下,肆意賤踏。

很久很久,他已習慣了她將他傷到鮮血淋灕也好,死去活來也罷,他總歸愛她,如同附骨之蛆,流入血液。

正如此時,他看到她這般木然,倔強到不找到赫連池絕不罷休的樣子,胸膛間所有的怒氣一下消散,只余無盡的悲愴綿延,他道︰「好,你既如此執著,那我便帶你去找赫連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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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翠合上房門,背靠在房門之上,微微出神。

項嫣剛才來的時候,臉色明顯較之平日不太尋常,而對于她突然帶著元辰來找赫連池此舉,綠翠心底愈發覺得奇怪。

她跟在赫連池身邊許久,心思也變的縝密起來,或許不僅僅是奇怪,恐怕還有一分擔心在里,畢竟項嫣與赫連池青梅竹馬,還訂下過婚約,與蘇曉不同,從一開始,赫連池便和她說明,他與蘇曉的關系。

而現在……

項嫣要找赫連池,找他做什麼?

有何事?

一串串問題從心底冒了出來,綠翠嘆了一口氣,拉開了房門,對著門外廊上兩個家丁招手道︰「你們過來,我有話對你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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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

後院,小雨未歇。

一輛馬車靜靜停在暗處,雨點打在馬車上滴滴嗒嗒的聲音作響。

蘇師師旁若無人的上了馬車,馬車前站著一青衫男子,男子並未撐傘,任由那雨打在身上,卻並無所覺。

蒙蓮躲在遠處靜靜瞧著那輛馬車,視線落到那青衫男子身上,看的久了,忽覺那青衫男子在哪里見過,仔細一想,然而怎麼也想不起來。

男子牽著馬車從後院出了去,蒙蓮看在眼里,直至青衫男子連同那輛馬車一起消失在了視線中,蒙蓮才一邊思索一邊邁著步子回了房。

房內枕下一把銀鞭,下了決心似的,蒙蓮輕輕拿起,順勢一挽鞭花,在房中帶起一股勁風。

撫上銀鞭,蒙蓮眸含幽芒,出了門去。

*

亦是從後院出的府。

視線盡處,一片雨霧茫茫,那馬車早已不知去了何處。

蒙蓮目光淺凝,轉身擎傘一腳步入雨霧之中。

不過幾步遠的距離,身後便有人叫住了她,「太子妃,這是去哪里?」

一轉頭,只見霍長風站在她的身後,淡淡看著她。

蒙蓮與他見過幾次,帝都也曾沸沸揚揚傳過這位驃騎大將戰場如何如何之事,倒是那些不過是傳聞,兩人幾次相見,都未曾說過一句話,這次,他在這里出聲喊她,是踫巧?

還是其它?

蒙蓮面上只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問道︰「霍將軍,有事?」

「無事,只是最近在辦一件案子……」

「哦,既是辦案,霍將軍來這里作甚?」蒙蓮問道。

「太子府最近可進了陌生人?」霍長風甫然反問。

驚疑之下,蒙蓮腦中一瞬想起那個青衫男子,但又將它壓了下去,笑笑道︰「霍將軍為何會這樣問?」

「因為這人,也許是在獵場下毒的人。」霍長風一字一句出聲。

「什麼?!」大驚之下,蒙蓮叫出聲來,來不及壓下所有慌亂,蒙蓮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青衫男子潛在太子府,而太子與赫連池是對頭,如果獵場時是青衫男子下的毒,怕是……他們都錯了,那毒不是沖東襄皇子去的,而是沖著赫連池去的!

有什麼東西在腦中炸了開來,慌猝不及之間,蒙蓮只道︰「我知道那人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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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中。

三人臉色凝重的像是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霜。

這三人中當然不包括蘇曉,卻是,難得一見赫連瀧這般臉色,蘇曉遂是笑了一下。

這一笑,落在別人眼中,更像是嘲諷。

中國好公公指著她的鼻子叫道︰「主子,馬車不見,莫不是她偷偷藏的,否則,听到馬車不見,她那般高興作甚?」

她不高興,莫非還能哭不成,只是最近哭的夠多了,那樣的感覺,不僅累人,而且累心。

蘇曉掀了掀眼皮,「我沒那功夫。」

常公公雖不喜她,但由于太子在場,到底不得不收斂些。

眉眼上吊,常公公斜著她,嗤了一口。

赫連瀧看向那馬夫,「什麼時候發現不見的?」

「大約是寅時左右,因要給馬喂草,小人起的早些,本來馬車停在了客棧後院,小二還給了那小二些許銀兩,讓好生看著,可是,一到後院,便發現馬車不見了。」

「有沒有其它人去過後院?」

「主子交待過,要看好馬車,小人謹記主子吩咐,沒敢將馬車放在客棧馬廄,只讓小二找了個能停放馬車的地方,于是這才將馬車牽去了後院,昨夜小人守馬車守到深夜,並無發現什麼不對,但一早起來……」

說到這里,所有事情全已交待清楚,蘇曉望著赫連瀧深思模樣,不禁開口,「再雇輛馬車不就行了,還是馬車上有什麼重要東西,所以,你們要這般著急的去找?」

音畢,赫連瀧鳳眸淺縮。

蘇曉見他這般,篤定心中那想法,那馬車上必是真有什麼重要的東西。

「那你呢,這麼想再雇輛馬車,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想讓別人揭穿你的身份?」

似是明了他會這麼說,蘇曉平靜回道︰「嗯,真的很迫不及待呢……」

她之前把常公公回的噎語,現在又再牙尖嘴利的回他,那淺縮的鳳眸漾開危險的味道,「真是有趣。」

*

叫來小二盤問馬車之事。

小二連忙擺手,「那後院無人住,平日也就堆些雜物,哪敢有人大著膽子去偷公子馬車?」

赫連瀧周身氣勢越發凌人,那小二說著說著就哆嗦起來,客棧老板許是看出了這邊出了事,幾步走了過來,道︰「各位客官,出了什麼事?」

馬夫只將馬車不見的原委再次交待一遍。

客棧老板听完稍斟,「客棧的這些小二與雜役幾乎都在前面忙活,哪有閑功夫去後院,更別提偷公子的馬車了……」

「馬車在你的客棧不見,事以至此,你作為客棧老板,必是要給出一個交待不可。」赫連瀧不急不緩道。

作為一國太子,饒是現在做了平常人家裝扮,而在一舉一動間,怎麼都會散發點那叫做威嚴的東西。

客棧老板听見赫連瀧如此說,心不禁一下提了上來,想了半響,客棧老板忽然叫了一聲,急道︰「莫不是我那佷子偷的?」

「佷子?」

「哎呀,我怎麼這麼糊涂,我那佷子好賭,昨日有人上門討債,他沒處躲便到我這里來了,我當他是佷子,不忍他被人到處追債,就讓他去了後院先躲躲。」

「我這家奴說昨晚在後院一直呆到深夜,為何沒有見到你的那位佷子?」赫連瀧問。

「他是深夜之後才來的,躲了兩個時辰又離開了,我佷子好賭成癮,欠了好多債,但若真是他偷了公子的馬車,公子盡可報官!」

「可知他家住何處?」

有了頭緒,事情則簡單許多,旁邊常公公舒了一口氣。

那馬車上有什麼重要的東西?

直覺得告訴蘇曉這件東西應該很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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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池那邊,有人去報,說赫連瀧一行人跟著客棧老板不知去了哪里。

讓人繼續跟著,赫連池負手站在客棧廂房內,望向窗外汴邑細雨迷蒙之中景色,重眸之中不比這窗細雨迷蒙來的輕淺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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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跟在赫連瀧與常公公身後,前面客棧老板帶頭急急走著。

一行人撐著傘,向汴邑街深處走去。

拐過幾條暗巷,暗巷甬道坑坑仄仄,積了好多雨水,冗長巷道盡處,可看見幾處破落的院子,客棧老板帶著一行人進了那其中一座院中。

常年累月,院上的壁皮,都差不多月兌落了干淨,進去之後,客棧老板敲了敲院中的房門。

久敲無人應聲,客棧老板再無耐心,使勁一推,那房門立時吱呀一聲,被推了開來。

潮霉之味迎著客棧老板推開的那扇門撲面而來,蘇曉站在門邊看向里處,里面桌椅全都結了蛛網,看樣子已經很久沒人住了。

赫連瀧看向客棧老板,「人呢?」

客棧老板有些慌促,「可能是被那些他欠賭債的人帶走了,也有可能回老家了。」

「是麼?」

「著實不敢騙公子,不過,若是找不到的話,我一定會重新買輛馬車賠給公子。」

「賠?」赫連瀧鳳眸一挑,「你以為是你賠的起的麼?」

話語間無形的壓迫之勢,在這位南靖太子身上,此時,終于顯露無遺。

明明是以一種平淡口氣說出,卻仿佛給人一種殺伐天下的錯覺,蘇曉想,若是真的找不到的話,不能保證,那客棧的老板項上人頭能不能保的住。

客棧老板身體一顫,急忙點頭,說道︰「我這就去找那些他欠賭債的人,看能不能找到。」

「不用,你帶我們前去就好。」赫連瀧說。

PS︰一萬字真不是蓋的,手的碼的麻了!!!!

這兩章可能跳的快了,因為要為後面情節做些鋪墊。有人說,男主與女主幾乎都沒怎麼交集了、

都聚在後面了好麼?求點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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