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一翕的嘴唇,字字置于死地的斷句,身體很冷,像冰一樣的凝結,體~內還有不知道是冰是火是靜止還是流動的血液……
血液血液血液,還在從那低垂在浴缸里的手腕靜脈里流出嗎?在那無間的黑暗中,她的身體是不是已經干涸了?失去了靈魂失去了血液失去了活下去所需的動力,她就這樣把自己的生命揮灑了,如果可以,真的不要再醒來,不想再醒來,這樣的痛苦,生生世世都不要再承受……永遠……
‘啪’的一聲,她的手生疼,面前激動的俊臉微側,紅紅的指印剎是清晰,話語戛然而止,失望……失望從他的眼底彌漫,他整個人無力的搖頭嘆氣,失魂落魄的走開,她這才慌了心神,「阿擎,阿擎,對不起,對不起,原諒姐姐……」
男人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往門口走去……
就好像,一走就是永別了!他對她徹底失去了信心嗎?媽媽死了,成為事實了,可是,阿擎也要走了,大家都走了,不!她不能接受!
「阿擎!」
眼看就要從床上跳下來,只見一個影子飛速掠過,她的身體就跌入了他的懷里,重新被他安置在床上,她緊緊的抓住他的手,喃喃自語,「那個夢,是真的,我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姐,要堅強,你知道嗎?你知道你的眼楮里滿滿的是什麼嗎?是逃避!你不可以再這樣了!你要學會勇敢的面對,這不是夢,我就在你身邊,像以前的無數次一樣,我在你身邊,一直都在!」輕拍著她僵硬的臉頰,她的臉色蒼白得接近透明,讓他擔憂不已。
「阿擎,不要放棄我,不要!」
他搖頭,傻瓜,他怎麼會離去呢?剛才,也只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而已,那個巴掌,也是他下意識的逼迫她打過來的,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她急迫的需要一個發~泄情緒的渠道,所以,他給她!
看她呼吸有些急促,他雖然緊張得額頭冒汗,卻還是盡量上揚著唇角,保持輕松的笑容,「姐,需要我對你做人工呼吸嗎?」
「你……」她瞪他,他不受威嚇,「我剛吃過大蒜,正好可以用來刺激刺激你,好不好?」
說著還湊過來要對著她哈氣,她苦笑著推開他,「沒事干嘛吃大蒜?」
「可以殺蟲。」他深沉的語氣說著通俗得不能再俗的話,看她睜大了眼楮,他齜牙一笑,進一步解釋,「殺jing蟲,我最近下~半身jing蟲泛濫,再不殺殺,恐怕會對你這個孕婦做出人神共憤之事,天啊,我可是會遭天譴的,萬一這個寶寶將來出來埋怨我把她弄痛了,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哈哈……」
嘈雜,依舊嘈雜的聲音圍繞在身邊,可是,她的耳朵只是捕捉到了他聲音的頻率,太過于強烈的沖擊讓她差點站不穩,心里不自覺的有一種釋然的解月兌,不再受以往種種困擾,輕松感頓時蕩漾開來。
指著路旁這異常惹眼的車子,像是一道黑色的閃電,慕向惜問,「你回去了一趟?」
「讓人送過來的,擔心你溜掉所以只有守株待兔。」他的嘴角一展又深深抿下,憂郁的光澤在面容間隱約流轉,慕向惜面色有些躁紅,「什麼啊,溜掉的人是你吧?菜還沒吃就走了,你真是鋪張浪費。」
「我倒是很奇怪,一個人你也能吃一個小時!」語氣滿是戲謔。
慕向惜在心里憤懣,早知道應該在里面呆得更久一些,這樣的話,他心急之下進去找她,那她也就省下了許多錢,想到這里,她將手里的袋子遞給他,「喏,這是你的,里面有賬單的,你最好把錢還給我!」
「小氣鬼!」接過去的同時,順帶著把她的手也給放在了掌中,她掙了一下,沒有成功,任由他這樣握著,她低頭,「我剩下的錢只夠打的了!」
「我以為你沒有帶錢包。」
「我是沒帶錢包的習慣,如果不是……」話音戛然而止,她眨眨眼楮,感覺自己今天的意識似乎有點疲軟了,他的眉毛斜斜地向上揚起,薄薄的唇形間有笑意溢了出來,眼楮里煥出淡淡的光華,慕向惜的疑問基本上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微張的櫻唇閉上了,拂開唇角被風吹進來的頭發,她笑了笑,「你就這麼自信我在無路可走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嗎?」
「上官擎不在,我想,我應該是你的首選。」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低沉的聲音中透出一層格外的沙啞和艱澀,他的目光收攏,外界點點滴滴的光亮在他眼內深聚,所有的深幽都聚集在了一點,他垂下了眼簾,長長的睫毛安靜地蓋住了眸光。
「阿川……」她欲言又止,他的傷感,讓她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上官擎和她在青梗山的那些日子,她想,有很大一部分生活片段他都是能夠看到的,或者管家也會跟他或多或少的報告,那些純潔的曖昧的煽情的感動的,都是阿擎和她共同演繹的,那個灑月兌的大男孩兒,就是這樣的放肆這樣的大膽,他有意無意的與她親近,雖然她刻意的避開,卻也絲毫不影響他的雅興,他本性卻是如此隨性,百分之八十的真誠和關切,還有剩下的就是故意的成分,而她,就像是大多數虛榮的人一樣,總會被耀眼的東西打動,一顆無價的鑽石屢次送到你的面前,無論你如何有定力,也不能完全抗拒它的光芒,不管在心底還有多少的顧忌和遲疑!
而她,不想為自己做蒼白的辯解了。
這只會讓他們的關系染上朦朧的簾幕。
好在,他也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糾纏。
「可以嗎?」他率先為她拉開車門,動作相當優雅。
她的目光和他的靜靜地交換。
他微笑著,宛如湖面上映照出的一道流光,「不可以嗎?就連一個晚上,也不可以嗎?還是這麼不放心我的人品和定力?哈哈,你知道,縱然我有什麼不堪的想法,也不能對你做些什麼的。」
他的語氣流暢靈動,眼眉微微挑起,像墨潑宣紙般的寫意風流,在她月復部瞟了一眼。
她面對著他,只是微微笑著,「去哪兒?」
「只有我們兩個的地方。」他徐緩的說著,修長的手指平靜的移動著,扶著她坐進了這舒適的隱隱透出豪華的座椅。
他扭轉車鑰匙,引擎響起來,他踩下油門,放開手剎,車滑動。
車內有些安靜,這種安靜令空氣都有些發澀,她只能沒話找話,「城城昨天視頻告訴我,媽媽得了重感冒,爸爸也被她傳染了,所以他一個人就被隔離了,見不到爺爺女乃女乃,正失意委屈著呢!」
「是啊,剛從熱帶雨林回來,青梗山的氣候她似乎很難適應。」
「……爸媽他們兩個,關系有所好轉了?」
「自我懂事以來,家里第一次這麼和諧和溫暖。」許南川滿臉的幸福的笑意,沉浸在自己從未擁有過的家庭帶給他的享受里,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滿足,然後,一回頭,正對上她的眼眸,他含在唇邊的話就這樣生生的咽了下去,面上的表情竟像是驚醒般,「我的意思是……我沒有向你炫耀的意思,我知道我不該在你失去的時候再這樣刺激你,我以後不會這樣了,向惜,我真的……」
他語無倫次的話里竟流露出十分的恐懼和失措,慕向惜有些錯愕地看著他僵直的身體,他緊張的手指生硬的放在方向盤上,那樣不自然的握著,不時的蜷縮幾下,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他在等著她的裁決。
第一次,她深刻地體會到自己所謂的自尊其實也不過是自卑的一種盔甲,它已然讓人杯弓蛇影到這般地步,她搖搖頭,毫無芥蒂的一笑,「失去的,我再也尋不回來,我現在慢慢的看開了,他們的事情,我不想再多說什麼了,謝謝你為我為我爸爸所做的一切,我現在就是希望他能夠平靜的生活,忘掉媽媽,忘掉一切煩惱,而我呢,也盡力而為。」
在她目前的認知里,公公和婆婆都是那樣好的人,特別是公公,雖然沒有跟他有過很多的接觸,但是她清楚的知道,他是愛他自己的老婆的,那樣的愛那樣的縱容,所以,就算她失去了家庭的依附,別人也沒有理由陪著她一起傷悲,他們沒有必要放棄自己的幸福。
雖然心里有微微的失落,但她還是祝福他們的!
她的釋然,讓他稍微放下了心結,「你能這樣想,我也放心了,還有,我是你老公,你是我老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所以,對我說謝謝,讓我感覺關系一下子生疏了,以後,不要再說。」
她點頭。
下雪了,哈哈,真的感覺冬天來了!
她繼續說,「城城他,長高了許多。」
「是啊,已經是四歲的大孩子了。」他的手往前推換擋加速,打過方向盤繞過路彎。
「那天,他嘰嘰喳喳的說了很多動物和植物的名字,我竟然一個都不知曉,在兒子面前,第一次感覺自己如此孤陋寡聞。」
她想著城城跟她說起所見所聞的時候的表情,睜大一雙黑葡萄一樣的大眼楮,蝴蝶羽翼的睫毛撲閃撲閃著,唇角還掛著一絲晶明的口水,遇到表達不出來的問題時,就擰著眉頭仰望著一個地方沉思一下,然後想不起來的時候就不在意的一笑了之,重新開始另外一個話題,間或不時的手舞足蹈。
可愛至極,那是她和他的兒子。
會心的笑容溢了出來。
他也跟著笑。
他回頭看她一眼,伸出一只手覆蓋在她的上面,輕輕的撫—模著,用心贊嘆著,「這個發型,讓你的笑容帶了一份無意的誘——惑,不知不覺間吸引男人的視線,所以,為了你自身的安全,也為了我可以放心你獨自在外,還是留長發吧,我現在的心理素質奇差,患得患失得讓我魂魄無主,你要學會保護自己,等孩子生出來了,我教你跆拳道,用來防身。」
耳畔傳來她沉柔的聲音,話里的意味似真似假,像是對前景的規劃,像是對她的囑托,像是動人的情話,又像是某種對她的哀怨,她驚愕不已,微張著嘴巴,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的身影交疊在她的視線里,深深淺淺,錯落而恍惚。
四目相對,一個恍惚而散落,一個瞬間浮起柔和的弧度,那份眉梢無處不在的冷傲消弭,所有的剛硬都化為了溫柔。
呼嘯而過的車聲使得車內的安靜更顯突兀。
一股從心底涌上的熱氣,讓她全身處于蒸騰的邊緣,她毫無意識的點了點頭,他的目光這才從她的身上撤離,她也無措的看向窗外,湘湖上碧波粼粼,兩旁的松樹夾道,這是本市最好的路段,有城市綠蔭之稱。
她按下車窗,窗外拂進的空氣有種清澈透亮的感覺。
忽然,心中一亮,再過去,就是下沙路!
他要帶她去下沙路的公寓?
「停車!」她猛然回頭,大聲的命令他,這突然而來的怒意讓許南川不明所以,看了一眼外面的路況,在拐彎處選了一個空閑的地方泊車。
還沒停穩,她就去推門,許南川一把拖住她的肩膀,執意要問個清楚,「怎麼了?」
「我不去那里!」她態度堅決。
他有些失意,「我以為你會喜歡那里,畢竟是我們重新開始的地方,里面滿滿的都是我們兩個的回憶,不是嗎?」
「只有我們兩個嗎?」他說得還真是動听!慕向惜頗為鄙視的瞪他兩眼。
他挑了挑眉,「不然……你以為呢?」
兩人好不容易走到一起了,她不想再有什麼波折,只是,那個地方,她絕對不願意再踏進去半步!
扳過她側到一邊的臉頰,他筆直的看著她的眼楮,「告訴我,我要原因!」
「佩佩的生日,不是你的門牌密碼嗎?這個公寓,是你買來送給她的!」
一口氣把心里不管是怨氣還是醋意的東西喊了出來,慕向惜立即捂住了嘴巴,她恨不能拿頭去撞車座,隨即他的笑聲像開了閘的水流,無休無止的聒噪著她的耳膜,她臉面全無,她要下車!要下車!
看她急得團團轉,一刻也不願意在這里多加停留了,他這才收斂了笑意,側頭思索了一會兒,恍然大悟的表情,「我這才想起來呢!她的生日似乎也是那一天呢!」
「那一天?」
「我十八歲那一年,通過自己的努力,實現了少年時候的第一個夢想,第一桶金就被我用來買這套公寓,裝修是我一個人搞起來的,就連每一片瓷磚都是我親自去挑選的,主臥浴室的馬桶上貼的一張圖,兩頭親吻的小豬,是我跑了幾條街才選出來的,前前後後花了我一年的時間,也花掉了我所有的積蓄,那一天,就是八月八號,除了我之外,進去過的人只有你和媽媽,所以說,你還要下車嗎?」
他的目光定在她的身上,像岩層般深刻而復雜,悠遠的淺淡話語劃開裊然的寂靜,激蕩出憧憧光暈。
她看看他頗為認真的表情,再想想他剛才的一番話,一臉深思,「對你來說那麼重要那麼寶貴的東西,你也拿來跟身為陌生人的我分享嗎?」
「就是因為很重要,所以,那一次帶你回去之後,就準備拿來補償你。」
「為什麼?」她依然不能理解。
他微笑,片刻後,帶著略微的困惑輕聲說道,「我想,當時肯定是對你有愧疚感吧!」
「愧疚感?」她想要大笑,這簡直是天方夜譚嘛!她是小屁孩才會被他糊弄!
「你那樣霸道的態度那樣殘忍的做法,當時恨不得把我整個給吞下肚子去,我被你折騰死了,不給吃的不給喝的還剝—光我的衣服,就知道在我身上馳—騁發瘋,一點兒都不考慮我的痛苦,現在的你竟然跟我說什麼愧疚,鬼才會相信呢!」
她冷冷的嘲弄讓他愣了一下,面色微紅,無措的撫了撫額角,才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十分擅長隱藏自己的情感,如果我不給人看,誰也不會看到我另一面,你當時對我不了解,自然看不到了。」
她輕嗤一聲,其實心里卻是深信不疑的,論說偽裝,他這個人算是個中高手,誰也甭想凌駕在他之上。
所以,她不再說話了。
車子繼續前行。
天色有些暗沉的時候,她再次站在這個處在十層的豪華公寓。
慕向惜心里已然沒有了那些擱在心底的顧慮,她率先走進去,把那些足以當作兩個人的晚餐來吃的食物放在冰箱里面,出來的時候看他在門口站著,對著設置密碼的液晶屏幕搗鼓著什麼,她探頭問道,「壞了?」
「好了,換成你的生日了,以後,這里就是你我的人間天堂了!就連兒子女兒也不能放進來!」
他大功告成了,看向她的眼眸中釋放出灼灼的光華,眉宇間顯現出一種說不出的高貴自信,又帶三分的冷郁、五分的寂寞、兩分的傲然,她竟一時間無法錯開眼神,心里有種隱隱的疼惜,還有對他濃濃的感激,他優雅閑適的走過來,擁住她就往臥室走去,她輕聲問,「為什麼用我的生日?」
「你不是吃佩佩的醋嗎?那我索性換成你的,多好。」
「貧嘴。」她笑罵。
他也不去爭辯,扶她坐在起居室的沙發上,他打開空調,然後就迫不及待的去解她的衣扣,「老婆,來,給我看看寶寶,好久沒見了。」
「別沒正經的!」她推開他的手,想看寶寶也不用解上面的衣扣吧?分明就是想佔她便宜,她對他的心思可是一清二楚。
而且,兩個人遺留在這里的記憶,除了做那種事情,似乎沒有別的了,以前那些對于她來說堪比痛苦的折磨,現在想起來,也不乏一些溫暖的情愫在里面,不由得想到了上官擎所說的‘xing’和‘愛’之間的因果聯系,她想,他們之間也許真的就是由xing生愛的一個見證實例吧!
她非常吝嗇,撩—開衣服下擺,僅僅露出凸起的一個月復部,給他看了一眼,不等他動手,她就立刻遮住了,他不滿意了,卻也不敢有什麼抗議的舉動和話語,只得給她一記可憐兮兮的眼神,看她不妥協,他索性搖頭嘆氣,認命了,彎腰伸手將她攔腰抱起,她大叫著要下來,他卻不理她,步履輕松的來到臥室的那張大床上,把她小心翼翼的放上去,然後,驚喜的說,「真的重了不少呢!」
她斜他一眼,里面裝了一個斤的小人兒,能不重嗎?
想起今天產檢時醫生說過的話,她按住他不規矩的手,一臉擔憂的說,「今天醫生告訴我,胎兒有可能會早產幾天,剛生下來的時候,身體會很虛弱,需要精心照顧才好,我覺得自己女乃水不會很足,所以,還是聘一個女乃媽比較穩妥一些。」
低頭瞄了一眼她的胸—部,許南川笑得魔魅不明,她不客氣的拍了他的額頭,他這才嚴肅起來,「放心吧,我會安排好的,那個……向惜……」他意味深長的喚著她的名字,眸底除了好笑的戲謔,還有讓她臉紅心跳的誘惑之光。「」怎麼了?「她低頭,躲過他諄諄的注視。
她的退縮,成功的激起了他的探索,他爬到了床上,壓進一步,他們兩個的句綠已經近得在一個呼吸的空間了,暖黃的燈色底下,他點漆般的瞳仁越發幽黑,眸光流轉,竟然讓她想到‘月華如水’這四個字。
什麼亂七八糟的,她有些失重的感覺,然而,試問,無論是誰,在這樣的燈光下,對著這樣的眼神,還能有第二個答案嗎?
她本能的想再退,但她還是努力的克制住了,他低沉的聲音緩緩迸出一句大煞風景的話,」……我覺得……這里夠大了。「帶著火焰般的溫度,他的眼光,落在她因為平躺而將衣服高高撐起的胸—部上。
頃刻間,‘月華如水’沒了,在她面前的男人,純然一頭披著高雅人皮的色—狼!」你!「她氣了,手指直指他的鼻尖。
屏蔽屏蔽
她輕笑著搖頭,空調吹過來的暖風讓她神智有些迷離了,恍惚之中腦海里現出一片片的薰衣草花田,她在空氣中淡紫色調的香氛中笑起來,笑得滿身通紅,肚子也跟著有些不適,推了推身邊同樣沉迷在這溫馨里的男人,她輕聲說,」把空調關掉吧。「」不冷了嗎?「他明知故問。
她斜他一眼,被他這樣鬧了一通,誰還敢冷?就算冷,也不敢說出來啊。
他笑著起身去找遙控器,桌子上的手機卻在此刻響了起來,他不在意的看了一眼,直接冷著臉掛掉了,剛走回來,又響了,他再掛掉,她好奇的問,」誰啊,怎麼不接?「」無聊的人!「」哦。「她訥訥的應了一聲。」寶貝,我餓了。「說著,他就趴過來對她一陣亂啃亂咬,她嬌笑著抱牢他的腦袋,不讓他亂動,對著他的額頭敷衍的親了一口,忙不迭的推開他,不忘記叮囑,」東西在冰箱里,記得熱一下再吃。「
他拿著手機離開了,慕向惜卻陷入了怔忡中,她為自己剛才瞥到的一眼而失落,剛才,她不經意間看到那來電顯示,‘佩佩’兩個字很刺目,他是不方便在這里接听電話,所以才出去的嗎?
難道,他和她之間,還有什麼是她慕向惜不可以知道的嗎?
難道,直到現在,他還是無法完全放開她嗎?
難道,這個春節,那情愫,那煙花,那為她燃亮的夜空,都是他心血來潮的無心之為嗎?
難道,今天的挽留,剛才的纏——綿,那樣真摯熱切的眼神,都是假的嗎?
為什麼,未來的一切這樣渺茫,為什麼,她想要的似乎總是觸手可及,只是,她永遠都只差了那麼一步……她該怎麼做?現在出去質問他嗎?制止他給她打電話,制止他和吳佩佩再這樣含糊下去?
不!她沒有勇氣,她沒有!
可是,為何?為何他的話語是那樣的真切那樣的觸動她的心懷?
他摟住她擁抱她親吻著她,他說︰我喜歡的是你慕向惜,我愛的也是你慕向惜,想要共度一生的還是你慕向惜;他不要她獨自一人守在空閨,他說︰我比你……更寂—寞……更需要你的陪伴;他專門為她燃放了一夜的璀璨煙花,他說︰我可以給你比白天還要明亮和美麗的雪景;他送了她一顆帶著血淚的水晶球,他說︰吾愛,從今以後,不要再流淚了,你看,我把你的淚水都封存起來了……
就在今天下午,就在那喧囂的馬路上,他站在那里,等了她一個小時,他說︰我一直都在等你!我一直都在等你!一直,一直,一直……
他還說……
他還說……
空調暖意已去,她毫無心思的拉上一件衣服,渾渾噩噩的來到窗前,推開緊閉的窗欞,冷風習習吹過,清新的雨意冷冷地迎面而來,晦色冥冥,煙雨如霧,她有些昏沉的頭腦立刻清徹起來,下雨了……
白天還艷陽高照,為何這天氣總是映襯著她零落凋敗的心情?她探頭出去,深吸了幾口氣,讓雨水落在她頭頂,看著眼前忽疏忽密的雨絲,被風吹得斜飄起來,擊打在她的胳膊上,發出細細的簌簌聲。
城里的燈光總是這樣的明亮美麗,劈開了這混沌的天地,就算蒙著細雨,也帶著霧般的淒迷,偶爾有汽車在街道上隱沒,像極了深海里的魚,安靜……除了雨滴的聲音,到處都是安靜,透著寂寥和空闊。
她落寞地看著眼前的景物,心里淒楚,覺得此時的自己象是蒼茫天地中的獨自一人,畸零無助,在這方天地里,她是那麼的俗不可耐,世間的紛爭對抗、痛苦糾纏,是如此的渺小可笑,沉酣一夢,她始終執迷的不願意醒來,媽媽,你舍棄得如此決絕,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為什麼,我不可以?
涼風夾著凍雨襲來,她經不住寒冷的一顫,無意識地用雙臂抱住了自己。
一件外套披在他的身上,帶著人體的溫度,下一刻,她被拉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熱熱的臉頰蹭磨著她冰冷的臉,外套的主人沒有出聲,就這樣抱著他,陪著她看著雨景,任她迷茫的恍惚著。」寶貝,這樣的你,讓我心痛。「」心痛?「」還是沒辦法徹底忘記,是嗎?「
慕向惜一愣,他以為她在為媽媽的事情而介懷傷感嗎?難道,他剛才的一通電話之後,就沒有什麼需要跟她說的?上一刻還在跟情人竊竊私語,這刻就擁著她唏噓問暖,他真是虛偽得讓她寒心!
她略微掙扎了一下,他隨即重新抱緊了她,」好,我不說了,不要動,就讓我抱著,現在忘不掉沒關系,以後,我來幫你一起面對,再也不放開你了,再也不讓你經受那樣的痛苦了,好不好?「
他委曲求全得如此真實,她止不住無奈的輕嘆,罷了罷了,就這樣吧,有些僵硬的身體漸漸地放松了下來,靠在身後他壯實寬闊的胸膛里,火—熱的身體暖和著她,慕向惜暫時放棄了雜亂的思緒,閉上了眼楮,感受著涼涼的雨絲輕打在臉上的沁涼,嗅著細雨的濕潤氣息和若隱若現的清寒花香。
更入夜,雨停了,像被沖洗過的月亮清亮的高懸在如墨的天空中,淡淡迷蒙的光暈環繞著它,輕柔的月光播撒,世間萬物也染上一層青光,夜風涼得浸人脾骨,帶著雨後獨特的清香,滲入室中。」向惜,我們去床上睡,好不好?「」你陪我嗎?「」是的。「」好。「
身體被他輕輕的攔腰抱起,隨即,柔軟的被褥擋住了初春夜里的涼意,溫暖著她的身體。
周圍的世界是如此祥和寧靜,安撫著世人煩雜的心,她的心境清澄,很難得的沒有當場質問他,或者流淚發飆,她只是默默的躺著,淺淺的呼吸著,沒有去刻意的阻擋他在她身上游—走的手,任他輕吻著自己冰冷的唇,她直覺此時的許南川是沒有肉~yu的,只是在充滿愛戀地輕—撫著她,不是在褻—玩,而是在表達他的情意,就好像……她現在不再是被人任意玩—弄的玩具,而是一個被他深深愛著的女人。」謝謝你,阿川。「」為什麼?「」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我們的兒子,你照顧得那麼好……「謝謝他給了她一個如此美麗的夢境,無論如何,此時此刻,知道自己被另一個人用全身心地愛著,也是一種不錯的感覺吧,就算只是謊言,就算只是虛偽的做作,她也可以享受這一時的幸福。
她笑了……笑得美輪美奐,笑得柔媚又惹人愛憐……」向惜,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許南川看著懷中的人不經意露出的淡淡笑意,不覺有些醉了,她好象飄浮在不真實的夢里,夢里有玫瑰的顏色,彌漫著甜甜的香味……玫瑰的顏色?甜甜的?他不禁笑了起來,心想,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現在的自己就象是一個初次墜入情網的少年,用盡全身的熱—情燃燒著心中的愛。
而他的能量是永不枯竭的,可以燒盡這一生,燒至生生世世。
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一眼又一眼,幾秒鐘而已,就好像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他盯著她看了一個小時,許南川已經覺得自己像是要出塵了,忘記了世間的樣子,忘記了人生的和責任,忘記了他們身在何處。
低頭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他戀戀不舍的望著她熟睡的嬌顏,一個輕輕的吻落在她額頭,」寶貝,等我回來。「
身邊凹陷的床位重新彈回遠處,腳步聲消弭于綿軟的地毯下,門被關上的輕微響聲,他離開了……
微閉的雙眼里淌出幾滴清淚,她隨即輕笑出聲,好傻,好傻的她……
就這樣靜靜的躺著,她不是要等他回來,她只是不知道自己此刻該做些什麼……
優美的音樂響起,許律里的憂郁纏綿籠罩著這夜晚,讓她弄不明白自己的狀態,是什麼在激蕩著她的耳膜,是什麼環繞著她的身體,仿佛置身于幽深的寺廟里,濕重的樹葉輕顫著往下滴著水,枯黃的殘葉浸在地上的水里,不知何處的鐵馬在斷續地響著。
身處山林竹間,遠離塵世囂煙,指下錦瑟無端,空留一柱一弦,此生……彼岸……長眠,夢中一朵青蓮……
很久之後,她才明白過來,幻境隨著意識的清醒而頓然消失……原來,是她新設置的手機鈴聲,執著的呼喚著,她恍然,伸手抓來,放在耳邊,嗓音呢噥而輕微,像是失去了渾身的精髓和力氣,只是這樣懶懶的發出一個單音,」喂?「」慕向惜。「」吳佩佩。「意料之中的人,平靜的語氣,壓不住心底的悲憤。
她說,」川呢?「」你明知故問嗎?「慕向惜一陣氣結,語氣奚落的嘲諷,帶著前所未有的犀利,」他呢?難道你不知道?怎麼,你打電話來,就是為了向我炫耀和示威嗎?因為你的一個電話,一聲召喚,所以他就如你所願的飛了過去,呵,你想听我痛哭流涕的求你嗎?那麼,我告訴你,你錯了!我根本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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