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一躲在山壁間背風的地方,粗糙縫制的皮衣裹在身上,一塊灰一塊白的,難看到極致,而且由于條件不足,簡單處理的皮子粗硬難聞,只能起個擋風的作用。
他此刻正觀察著斜對面一個山洞里的原始部族,腳邊扔了一只瘦小的兔子。
這個原始部族應該不足百人,多是青壯年,只有極少的女人和孩子,在這個食物缺乏的季節,每個人看起來都有些面黃肌瘦。
不過,在確知這個陌生世界還停留在原始社會並且語言不通的時候,謝一認為這種並不強大的部族才是最好的接觸融入對象,可進可退。
而現在麼,謝一看著山洞里走出二十幾個青壯年,應該是到了打獵的時間。領頭的是一個精壯的青年,便是這個部族的族長了。
他提了兔子,走了過去。
對面的人先是戒備的執起石矛石刀,待看清來者只是一個人以後,便放松了下來,只有那個族長依舊警戒著,烏黑的瞳眸上下打量謝一。
謝一一手提起兔子,一手攤開表示自己沒有武器,慢慢走近以後,將兔子遞了過去。
在語言不通的原始社會里,食物是最好的溝通媒介,而贈送食物是一種表示友好的方式。
應該吧……
本來很確信這一點的謝一在看到對面的人全都用一副驚詫的模樣看著自己的時候,突然有些不確定了。
「嗚哩哇啦……」年輕的族長最先反應過來,臉色有些怪異。
(翻譯︰你的兔子是要送人麼,送給誰?)
謝一听不懂族長的話,不過這並不影響他的計劃。他指指自己,然後指指兔子,最後指向青年族長,最後將兔子放在離青年族長比較近的地方。
雙方都靜默了一會,然後部族里的其他人開始小聲交談,而青年族長依舊用怪異的眼神看著謝一,不再說話。
謝一站了一會,覺得今天不會有什麼結果,便痛快地轉身離開,不管身後的人怎樣風中凌亂。
連著送了三天兔子,除了那群人看自己的眼光從怪異到習以為常,而青年族長的臉色卻一天比一天難看,別的沒有任何收獲。
謝一從樹枝編的兔籠里拎出一只兔子,決定今天再送最後一次,如果還是沒有進展的話,就要改變方法了。
若不是前幾天他運氣夠好,踅模了一窩兔子,現在哪有余糧去做這種實驗。
謝一再次來到山洞口的時候,事情終于有了突破性進展——青年首領和一位老者正在等他。
相對于青年首領的面無表情,老者的神色算得上和顏悅色,「嗚哩哇啦……」
(翻譯︰遠方的旅人,你是為了什麼而來?)
謝一攤開雙手表示自己听不懂,然後指指兔子,又指指老者身後的山洞。
老者站在青年首領的左前方,從這個角度看去,謝一指的就成了青年首領,他神色不變,「嗚哩哇啦……」
(翻譯︰我已經听族人說了,你想要成為我卡薩族族長的伴侶,便要加入到我卡薩族來,成為我卡薩族的一員。)
青年首領的臉色更加冷峻,走上前對著老者說了一句什麼。
兩人交談了一會,老者轉身離開,青年首領沉默了一會,對著謝一指指身後的山洞,示意他跟上。
謝一听不懂他們溝通的內容,不過結果卻是他滿意的。他緊走兩步,進了山洞。
當謝一終于知道食物匱乏的冬季原始人追求伴侶的最佳方式便是贈送食物,連著多天贈送食物就表示有足夠的能力讓自己的伴侶不挨餓,相當于原來世界的求婚時,事情已經到了無法逆轉的地步。
不過此時,他還是高興的,因為這預示著鹽、食物、衣服,還有工具。
青年首領一邊走一邊詢問謝一的情況,可惜謝一雖知道這是對著自己說話,卻因語言不通而無法回應,青年首領等不到回答,便轉身看向謝一。
謝一收回四處打量的目光,抬頭微笑,然後指指自己,「我叫謝一。」頓了頓,又重復了一遍,「謝一。」
青年首領心思轉動,指著謝一,發音略有些生澀,「謝一?」看到他點頭,便又指指自己,「客圖。」
「客圖。」
客圖點頭,發現這個被巫司認為是神的使者的人說著和自己不同的語言,便暫時放棄了溝通,示意他跟自己走。
這個山洞比謝一找到的要深得多,也要大得多,走過曲折的山路,入目是一個不規則形狀的山洞,足有一個足球場大小,里面駐扎著大大小小的獸皮帳篷,充斥著人們的交談聲。看到謝一他們進來,陸續有人從帳篷里出來,和客圖交談。
客圖一邊應付族人的詢問,一邊打量著默不作聲的謝一。
謝一臉部線條趨于柔和,一雙丹鳳眼微微上挑,薄唇緊抿,原本清秀的臉便透著一股凌洌的氣息,修長挺拔的身軀略顯單薄,實在想象不出這個人打獵生存的場景。
客圖本來對于謝一的‘追求’是打算置之不理的,不過族里的巫司龜甲佔卜,說這個人是神的使者,讓自己和他結為伴侶,可以給卡薩族帶來繁榮。
而族人在秋末遷徙的途中遭遇獸襲,死傷大半,自己的父親也是上一任的族長為了守衛族人也未能逃月兌,他被選為新任族長之後的最大願望便是強大卡薩族。
那便試一試吧,不過是,找了一個同性的伴侶而已。
客圖領著謝一來到位于山洞中間的一個帳篷前,撩開獸簾,里面探出了一張小臉。
客圖指指那個瘦弱的小孩,「客木,我的弟弟。」
謝一只听出前面的兩個字是個名字,便笑著打招呼,「客木。」
客木似乎有些怕生,只是靦腆地笑了笑,然後回到帳篷中間的火堆旁,將原本乘好的兩碗飯勻成三碗,給他們端了過來。
謝一接了過來,發現是半碗肉湯,破口的陶碗里可憐兮兮地躺著兩塊兔肉。
客圖碗里肉稍微多些,而客木碗里則是清湯,一塊肉也不見。
謝一垂了眼眸,低頭抿一口湯,咸的——還好,這個世界已經開始使用鹽了。
客圖吃得很快,放下碗對客木交代,「他叫謝一,以後和我們住一起,他剛來還听不懂我們講話,如果你要出去記得帶上他一起,我要去打獵了。」
謝一低頭喝湯,對于客圖的出門毫無反應,只是到了最後,將肉撥到了客木的碗里。
客木抬頭看他,然後猶豫了一下,將肉一點點吃掉。
此時,謝一已經在屋里四處晃悠,熟悉環境了。他看到火堆旁放了一個陶罐,里面放了一些白色晶體,他捻出一些放在手心,發現這些晶體微微泛黃,應該就是粗鹽了。
「這是鹽。」
身後傳來稚女敕的聲音,謝一回頭便看見客木有些怯怯地站在吃飯的地方,因為臉部瘦小,便只覺得那雙水潤的大眼忽閃忽閃,煞是憐人。
這個孩子不過六七歲的樣子,和當年的自己一樣,早早便要學會忍受饑餓,努力生存。
謝一朝著身後的孩子微笑,鸚鵡學舌般重復他的發音,「這是鹽。」
客木只是覺得眼前的人笑起來十分好看,不覺往前走了幾步,指指那人手心里的東西,「鹽。」
「鹽。」謝一又重復了兩遍,然後指著地上的陶罐,歪頭看著客木。
客木愣一愣,很快反應過來,「陶罐。」
「陶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