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農記 第三百六十四章 依然如故

作者 ︰ 流連

沒等得到林竹的回復,林老爺子便隱隱有些後悔自己的倉促決定。靜下心來,細細琢磨之後,也覺得認回林竹之後,所帶來的問題太多太多。

首先要面對外界的質疑,林竹的突然出現,勢必會引出林叔瑞和王語柔的這段不為人知的過往。如果這件事情暴露出來,那對林家和王家的名譽都是一個不小的打擊。甚至會影響到現在沒有成親或是出嫁的孩子們的親事。

其次,家人是否能夠接受林竹,也是個問題。林老爺子對于林竹從小就被遺棄在那麼遠的地方,已經隱約知道就是趙氏所為,不過,里面有沒有自己兒子的意思,就不得而知了。從這點上,就能看出趙氏根本不會接納林竹。

林老夫人的性子,他也是了解的,因為不喜歡王語柔,所以孩子剛生下來的時候,她問都沒有問過,現在也對林竹沒有什麼好感,如果將林竹的身世說出來,第一個反對的就有可能是她。

這麼大的事,當然也要照顧到府里其他人的意見。想到此,林老爺子覺得這件事太過棘手。

正在左右為難要不要與林老夫人商議一下的他,得到常將軍找自己和另一個知情人王老爺子商量此事的消息。一籌莫展的林老爺子覺得他們可能會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所以欣然前往。

「林兄,請恕我直言,你的決定有些操之過急。」王老爺子與常將軍和林老爺子對坐在將軍府的書房內,下人們都被趕了出去。

林老爺子在一旁听著,面無表情。常將軍則是認同的點了點頭。

「如今世人都已認同竹丫頭的身世,而且因為將軍府的庇護,不再介意她的出身,」從宮中出來之後,林竹受歡迎的程度已經蓋過了人們對她出身的介意。

「可要是突然說出她與咱們的關系,豈不是對她又產生不好的影響?」

王老爺子的一番話,是以林竹的利益為出發點說的,雖然常將軍听著舒服。可林老爺子心里卻有些抵觸,畢竟他話里的意思,似乎有些責怪自己沒有為林竹著想。

「林大人也是不想竹丫頭與她父親變的太過生疏,才會這麼著急的。」察覺到林老爺子的不悅,常將軍從中解釋著。他的臉色才好了些。

「現在想來,也怪我思慮不周啊。」順勢林老爺子承認了自己的想法過于簡單,也隱隱透露出對這個決定的遲疑。

常將軍听了,心里有些明悟,看來林老爺子對之前的決定有些後悔了。他看了一眼王老爺子,從他的眼神中。也察覺到他好像也松了一口氣。

剛才的一番話。固然是有為林竹著想的意思。想讓她少受些流言的非難。可往深處想想,王老爺子並不想讓王家處于那種尷尬的境地。

王語柔回到京城這麼長時間,竟然沒有一絲動作是想要見見早被她遺忘的女兒,從這一點中也能看出。之前的那段過往,她有多麼的不想記起。

作為父親,王老爺子自然不會再揭女兒的傷疤。而且女婿也在,為了王語柔今後生活的平靜,他也不希望這個時候說出林竹的身世。

常將軍此時也在心里暗嘆了口氣,有些可憐林竹有親不能認,有家不能回的苦楚。這樣對一個從小就沒有父母照顧的孩子,有多麼的不公平。

王老爺子的反對,林大人的默認。也讓老將軍看出了這次商議的結果。這讓他有種又高興又難過的感覺。

高興林竹不會離開將軍府,讓他多享受一點孫子孫女全部承歡膝下的天倫之樂。也為林竹坎坷身世而難過。

送走林王兩人之後,他獨自在書房里坐了半響。常將軍並沒怪兩個人的意思,到了他們這種地位,很多事情都不能由著自己的喜惡來。要照顧到全家的方方面面。

為了家族。哪怕有所犧牲也在所不辭。而隱瞞林竹的身世,可能就是他們犧牲的所在。現在常將軍只希望林竹不要太過傷心才好。

「派人去告訴竹丫頭這件事情的結果吧。」常將軍把常十叫進書房,吩咐道。

最合適的人選莫過于常姑姑,所以常十便直接派人送常姑姑去了莊子上。

常姑姑把常將軍話,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林竹。听完之後,林竹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不過對上常姑姑關切的眼神,林竹微微的笑了一下,「常姑姑,不用擔心,我沒事。」又與常姑姑詢問了幾句將軍府的事情,便轉身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了。

常姑姑有心去勸慰林竹,又怕越說越引得林竹傷心,這個時候,估計她也需要安靜一下。于是常姑姑便沒有跟隨在林竹的身邊。

「常姑姑?」從外面進來的沐啟越,看到正坐在前廳椅子上的常姑姑,心里頓時明白,她是來送消息的。不過看她的樣子,沐啟越大概也能猜到,這個消息應該不太好。

「將軍府有消息了?」沐啟越坐在上首的位置,同時示意見過禮之後的常姑姑也坐下說話。

「是。」常姑姑點了點頭,「兩位大人全到了,王大人認為時機還不成熟,姑娘的身份暴露出來,對她有弊無利,所以不同意林大人的做法,」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林大人也同意了。」

常姑姑說完之後,臉上的表情很難過,所以低下了頭,也因此沒有看到沐啟越眼里閃爍的怒火。

「小竹回屋了吧?」沐啟越站起身,想去看看林竹。

「四公子請留步。」常姑姑叫住了他,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和沐啟越詳談一下。「有些事,想跟四公子說一下。」

沐啟越聞言,又坐了回去。

「我與姑娘遇到時,她不過八歲的光景,又瘦又小,還帶著不到五個月的福豆兒,手里只有五畝地,那會兒,我幾乎以為她養不活我們三個人。幸好老天有眼,姑娘又非常的能干,所以日子越過越好。可我剛到林家村的時候,曾經打听過姑娘之前的生活,村子里的人卻對姑娘所知甚少,連村長都不太了解她以前的生活。」

停了一下,常姑姑喝了口水,「但是看林村長的意思,姑娘並沒有得到很好的照顧,這一點,現在也能看出來,與同齡人相比,姑娘的身體到底瘦弱一些。張大人曾經說過,姑娘小時候虧了身子,要一點點的將養回來。」

常姑姑又說了些林竹不為人知的生活經歷,辛苦采摘枸杞子,照顧生病的福豆兒徹夜難眠,為了生計東奔西跑。這些都是離林竹最近的人才會知道的。

常姑姑一直是平靜的敘述,並沒有添加自己的情緒在里面。卻更能直觀的讓沐啟越體會到,林竹小時候的不易。

說完之後,見沐啟越沒有什麼表示,常姑姑開口道,「說了這麼多,只希望四公子能代替那些人照顧好我們姑娘。」

「我知道了。」沐啟越雖然听了半天,但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不過他鄭重的向常姑姑點了點頭,眼神中滿滿的全是男人的承諾的氣勢。

說完,便向林竹的屋子走去。

「傷心嗎?」連自己進屋的聲音都沒有察覺,沐啟越只好出聲,引起林竹的注意。

「你怎麼進來了?」林竹沒有听見敲門聲。

「我見到常姑姑了,剛才也敲了門,不過你好像沒有听見。」沐啟越徑自找了個椅子,坐在了林竹的對面。

「如果你想,恢復林家女的身份也很容易,需要我幫忙嗎?」沐啟越開口問道。

「不要。」林竹搖搖頭,嘴微微的嘟了起來,「林家女的身份只會給我帶來不便,沒什麼好處。」

沐啟越就知道會是這樣,所以他的提議也沒有太過熱情。「不甘心嗎?」

「算是吧,不過那是八歲之前的我,現在的我並沒有這種感覺。」經過昨天的宣泄,林竹覺得心情輕松了許多。一直以來沒有開懷大笑,或放聲大哭過,有了昨天的經驗,也是不錯的。

「八歲和現在有什麼不同嗎?」

「八歲之前還在希望有一天,有人能夠帶我回到父母的身邊,八歲之後,獨自生活,便遺忘了這種期盼。久而久之,也成了習慣,不抱希望了。」林竹並不是原來的林秀竹,所以對所謂的親生父母,並沒有像原主那樣濃烈的感情。

現在才會對林王兩位老爺子的決定,看的這麼淡薄。

「那麼小就自己生活,很難過吧。」沐啟越有些好奇的問道。

「還好,當時照顧我的兩個人要走了,而我又大病初愈,所以他們在收拾東西的時候,並沒有防著我,所以我從他們那里拿了些銀子。」想到當初自己的小偷行為,林竹還是有些小自得的。

「有了那些銀子,你的生活就好些了嗎?」沐啟越似乎很有興趣听下去。

「嗯,鄉下畢竟用錢的地方不多,十幾兩銀子,夠我用好長時間的了。」算是苦中作樂吧,才會對擁有那麼點銀子,而歡喜的不得了。

兩人你問我答,說了好一會兒話,等林竹覺得時侯不早了,才發覺自己之前悲傷的情緒,在不知不覺中消散了。

也發現,沐啟越就是為了讓自己早一點恢復情緒,才會一直引導著自己說話的。心里頓時覺得溫暖的很,也有種甜蜜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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