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想做什麼,在看到他出現的那一刻,她已經明白透了。
「我已經……我已經……」
沒有那種能力了,也決定退出戰爭了。
只是想多在珍視的人身邊待一會兒,為什麼就連這樣也不能夠?
朧的手穿過她的腰間,將她攔腰抱了起來。
九櫻月兌臼的腳隨著她的動作微一下垂,本應該疼得呲牙咧嘴,此時卻沒有絲毫的感覺。
她那毫無知覺的雙手用盡全力地叩住攬過她的朧的手臂,顫抖著,用了死力。
朧連頭都沒有低下,只是垂著眼皮看了懷中的她一眼︰
「琊,你活著就是天道眾的人,死是天道眾的鬼,就算什麼能力都沒有了,也要跟著我去接受審判。」
當年天道眾要她輔佐幕府,她逃了。
現在回去也是死。如果被自己所重視的同伴以為那是她的背叛,那麼她還不如就死在這里……
九櫻這樣想著,牙齒微顫著咬住自己的舌頭。
她想到了總是吊兒郎當但其實非常溫柔的銀時,想到了常常做些匪夷所思無厘頭的事但其實非常正直可靠的桂君,想到了表面上單純做事不經大腦只會啊哈哈地笑著但其實想得比任何人都要長遠的辰馬,以及……
以及看起來酷酷的誰也不理睬的樣子,但卻會對她敞開心扉的……晉助。
不甘心啊。
不想死啊。
想在他們的身邊,想代替老師……守護著他們啊,無論以怎樣的方式。
理智一旦猶豫,想死的決心就動搖了。九櫻抬著頭,她的視線剛好到朧的下巴。
自己的身體從前經過天照院的訓練,是百毒不侵的,所以插在自己身上的毒針不會致死。至于這麻痹感……不出意外的話,一天之後就會慢慢退去。
她在想……有沒有可能,帶著朧一起下地獄呢?
這種想法只是剛剛在腦內萌芽,便有血滴濺在了她向上仰起的臉上。
九櫻一怔。
同時,感覺到朧的身體不可避免的僵硬了一下。
然後一個低沉而充滿磁性的好听聲音響了起來︰
「把那雙骯髒的手……從她的身上拿開……」
晉、晉助……
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紫發少年的長刀穿過朧的肩部。
他好像受傷了,額前的劉海遮住了左眼,血沿著臉頰往下滴。可她看不清。
朧愣了一下。
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極少有人能夠在他察覺到之前將他一軍。
「我讓你放開她!」高杉喊了一句,刀尖再次抵上他的身體。
這一次是左胸口的位置。
站在身後的少年從背後對準他的心髒,往里狠狠一扎……
可那對朧沒什麼作用,九櫻知道,朧從小就在練習一種叫做「錯位」的本領,這種能力可以讓他在短時間內移動筋骨甚至是器官的位置,來避免遭到致命的傷害。
他雙腿自腳下旋開,跳上了身後的樹,一邊捂著胸口的傷,一邊說︰
「松陽的另一個弟子嗎。」
然後將九櫻放在一個很粗的樹干上。
朧青灰色的瞳仁微微向下,天然的黑眼圈在他下眼瞼上。自言自語似的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眼楮瞥了一眼九櫻。
她不知道朧為什麼會知道高杉是松陽的弟子,用「另一個」這種詞語又是怎麼回事。或許他們曾經打過一架,或許朧也見過銀時他們……總之,應該不是第一次對戰了吧。
但是,她有預感。
朧那漠然無情的眼神,似乎正在應證她的預感。
他從以前開始就喜歡用殘酷的語言來毀掉她的希望。
在她拒絕紋上象征天照院奈落的紋身時,他掐著她的脖子強迫她看清鏡子里自己眼楮的瞳色。
鴛鴦眼。
朧說,這對鴛鴦眼注定了她是天照院的人。
除非,把眼楮從眼眶里挖出來。
然後她顫抖著,長長的指甲在眼眶外逗留,被同屬暗殺部隊天照院奈落的骸攔了下來。
骸說不許。
因為骸喜歡她的眼楮。
但她最終沒有把眼球挖出來不是因為骸攔住了她,而是因為朧接下來說的話。
他說就算沒了眼楮,她也歸天照院。這是命。
他要她認命。
朧就是這樣的人。他總在別人充滿希望的時候讓人跌進絕望的痛苦里,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他冰山一樣不變的表情似乎在對她說,你以為有人來保護你,就有什麼會發生改變了嗎?
你太天真。
所以當那句話說出口的時候……
「我要帶走天道眾的人,也需要經過你的同意嗎,松陽門下的惡鬼——」
……九櫻覺得自己的世界崩壞了。
她緊緊地閉上了眼楮,不敢去看高杉的表情。
……不是那樣的。
心里有一個聲音在喊。但嘴里說出的話,無論怎麼听都像是在狡辯吧?
所以還是不要說了……還是不要,再去傷晉助的心了。
她竭盡全力去握朧的衣角。
只要他閉上嘴,只要他閉上嘴……
……
「沒有錯。」
少年略帶沙啞的嗓音響了起來。
「因為你企圖帶走的……是我的人!」
只見他雙手握刀站在樹下,然後幾秒鐘過後,九櫻感到身下的樹干強烈地震動起來……
他把整棵樹都劈開了。
朧想要拉他,但高杉接著攻上來,強力的攻勢讓朧往後退去數步。從樹上掉下來的朧跟主動攻上來的高杉相比更加被動,顧不上九櫻了。
然後她隨著重力往下落。
跌在地上了。
可是,一點也不疼。
後來呢?
後來銀時他們來了。
再後來,已經無法用三言兩語來簡單說明了。九櫻只記得朧走了,走前給她留了一句話——
從今往後,你在他們心里究竟是琊,還是什麼九櫻。
讓我看看吧。
拭目以待著。
*
夜里,銀時他們跟指揮官產生了激烈的分歧,對于九櫻的去留。
朧的出現讓軍隊元氣大傷,尤其是他不惜一切搶奪九櫻的行為令一部分人不能理解。她本身就是女人,女人在戰場上劣勢太過明顯,且現在身體長久的麻痹,在現下的境況里就像廢人一樣。
高杉冷冷地讓他們出去吵。
帳篷里一下子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如果以上的發展對于九櫻來說得到了緩解,那麼接下來便進入了最壞的事態。
——高杉的眼楮,看不見了。
不是被朧弄瞎的,或許在那更之前的時候,跟什麼人打斗時瞎掉了。
看不見的只有左眼。
九櫻看著他在自己的面前換下紗布,撩起劉海時,那一道長長的傷口在少年俊美的臉上顯得如此突兀。
心里破了個洞,殺進了無數的冷風。
她曾經是天道眾的人,這件事確定已經知道的,只有高杉一個人。
他親耳听到朧說出這樣的話,卻沒有問她。
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但是,她已經不能再待在他的身邊了。
如果之前還有所退路的話,現在,已經無路可退了。
這個她曾經想要與他對視,直到天長地久也不移視線的少年……已經,無法面對了。
換好了紗布,高杉開了一壺酒。只喝了一口,便朝她看過來。
她覺得喉嚨一下子變得干干的。高杉的視線讓她覺得無地自容。
然後高杉拿著酒,緩慢地來到她面前坐了下來。
「身上的麻痹感還沒消失吧。」他問。
她愣了下,點了點頭。
「那麼接下來的話,你不必說出來,只要點頭或者搖頭就好。」頓了頓,他看著她漆黑的眼︰「你,真的是天道眾的人嗎?」
這個問題終于來了。
九櫻下意識地搖頭,呆了一下,最終還是唇一抿,把下巴往下吃力地壓了壓。
高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拿著酒壺的手在抖。
忍了再忍。
忍了再忍。
最後還是忍無可忍地狠狠攫住她的下巴︰「你……」
聲音沙啞。
她驚恐地睜著眼看他。
看著他那平靜無波的眼神里,一點一點深緩地翻滾著黑色旋渦,漩渦之下是滔天的巨浪,簡直要把她淹沒了。
他會說什麼?罵她嗎?還是就這樣把她給掐死……無論對她做什麼,都不算過分吧。
畢竟她……做了更加過分的事情啊。
然而少年微顫的嘴角卻在這時勾了起來,握著她尖尖下巴的那只手也轉為青澀地摩擦。
弄得她癢癢的。
微微俯□,在她的耳側輕輕地說︰「九櫻,想喝酒嗎?」
他為什麼要這麼問?明明知道她現在回答不了。
熱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耳廓。
九櫻覺得心里像是有一只小爪子在撓啊撓,這種感覺就像是浸泡在巧克力做的游泳池里,像是長著角的小惡魔拿著一本故事集在誘惑著想要早睡的孩子。
少年帶著酒氣的吐息讓她的臉紅到了耳朵根。
「想知道上一次你喝了酒,都跟我做了什麼嗎?」
他又低頭喝了一口酒,接著抬著她的下巴貼上了她的嘴唇。
那個流星劃過天空的時候沒有來得及獻上的……初吻。
九櫻睜大了眼楮,渾身僵硬地承受著從對方嘴里渡過來的酒水,辣辣的,水漬沿著他們相貼的嘴唇往下滑,流過她尖細的下巴。
少女感受著高杉侵略進來的舌葉,帶著清淡的酒味跟她糾纏在一起。
然後呆掉了。
有誰能告訴她……上一次喝了酒之後,她究竟跟晉助都做了什麼?
……接吻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獻上!依然沒有捉蟲的說……
我只想說少女啊,你想得太單純啦……不過這文真的會這麼早就上肉嗎?托腮想
日更日更!我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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