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格沒想到秦征在差點殘廢了之後,會變得更加不可理喻。他已經吊著右胳膊在她面前軟磨硬泡一個小時了,意圖很簡單,就是要許格陪他一起去晶華苑。
許格直覺秦征此次歸來是會各種跟自己雪恨的,但卻又不見他有任何的動作,他受傷之後反倒清閑下來,各級領導都勸他回家好好靜養,秦征卻大手一揮,一副輕傷不下火線誓與江城共存亡的敬業模樣。可是自從秦征出院以來,辦公地點由寬敞明亮的寫字間變成了美麗凍人的雪場,于是長眼楮的人再怎麼近視,時間久了也會看出些端倪。
許格的人緣每況愈下,女性是恨不能將她抽筋剝骨,男性則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地對她敬而遠之。許格是那種愈挫愈勇的人,原來根本就沒想過要搭理秦征,可是夢琳還有市場部那幾個女人實在是太礙眼了,在不知道究竟是哪個賤女傳出許格被秦征包養之後,許格就覺得自己如果不跟秦征膩歪膩歪那都對不起自己光榮收服秦家少爺的名聲。
所以晶華苑,不僅要去,還要去的大張旗鼓,去的風光無限,去的人盡皆知!(許格︰去你x的……)
秦征原本是抱著磨嘰一天的心理準備蹭在許格身邊的,不想才一個小時許格就痛快松口了,秦征嘴角咧到耳根子,直覺許姑娘對自己也是今時不同往日的。許格擦好雪板便穿上鞋向雪坡走去,秦征在後邊兒目光柔亮多情,只覺此女只應天上有,越看越覺合我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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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茵茵說許格的行為根本就是在自虐。
秦家二小姐原本可以比秦征更早出院的,只是秦征實在忍受不了一個人在醫院住著,這才死乞白賴地不準大夫批秦羽出院。而今既然要去晶華苑聚餐,怎麼可能少了秦家二小姐呢,如果秦家二小姐會來,那麼跟她鶼鰈情深的齊紹維又怎麼可能不來。
只是許格到底是許格,在听完鄭茵茵的理性分析之後,滿腦子就只來來回回縈繞一個問題,秦羽受的傷根本就不若齊紹維以為的那樣嚴重!況且據兩次去醫院看望秦征的探子鄭茵茵說,齊紹維天天都給秦羽下廚烹飪,兩個人你儂我儂羨煞旁人。試問那得是多草包的子彈才能讓人中槍之後一個月就重新神清氣爽啊,按照許格的推理來講,不神清氣爽的人是沒有心情風花雪月你儂我儂的。
鄭茵茵在听了許格這番毫無邏輯思維可言的推理之後,深深覺得自己道行實在淺薄,跟刁鑽起來就無限扭曲事實真相的許格相比,她簡直就是純真如雪的小白兔啊。這個聚餐鄭茵茵自然是要參加的,若是平時的小聚會不去也就算了,這次可是為了給秦家少爺小姐慶祝離院,況且江司潛親自宴請,還請在晶華苑那種地方,鄭茵茵再笨也知道不會只是江城自己人。
當然,鄭茵茵覺得這個中利害實在是沒有必要同許格說的,她們兩個只要負責開開心心填飽肚子就好,至于杯盞背後的真實意圖,那些都是男人的事。
許格自是听懂她的話了,秦羽會去,齊紹維也會去,鄭茵茵是在勸自己沒事不要找虐。但是許格想,多少離婚的婦女都在苟延殘喘地活著,她一個黃花閨女有什麼理由意志消沉呢。忽然記起很久之前在一本書上看過的小故事,說一個失戀的人久經掙扎,仍是走不出傷痛的困頓,于是拜見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師,想要尋得解月兌之法。那大師只讓他端著空茶杯,然後親自往那只茶杯中倒茶,直到滿滿地溢出水來大師也沒有停下。最後那人不堪熱燙,松開手任杯子破碎在地。那年輕人自是惱火,質問大師為何要故意用熱水燙他,大師說,就像那段感情,你自以為的放不下,其實只因根本不夠疼,痛得足夠,自然會放下。
齊紹維那一句你會遇見更好的人是真的讓許格疼了,只是就如那則故事一樣,疼得還遠遠不足以令她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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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征右手活動不便所以不能開車,許格瞪著那輛兩年前還只是概念款的新式賓利,一雙大眼簡直要飛出愛心來。許格兩眼冒光地瞅著秦征,滿臉寫著你讓我開過過癮吧……秦征自是沒料到她對車也感興趣,要知道許多不識貨的人對這輛車的認知就好像很多土豪永遠都將輝騰認成帕薩特是一樣的。(輝騰︰尼瑪……)
「會開嗎?」秦征心情極好地看著許格。
許格點頭如搗蒜。
「小張你下來。」秦征沖司機說了一句,隨即用寵溺的眼神示意許格坐進駕駛室。
「這車在s市總共就三輛,」許格精神抖擻地朝秦征瞟了一眼,漫不經心地說了句,「有錢也買不到。」
秦征對許格比了個贊的手勢,嬉皮笑臉道,「開吧,撞了把你賠我就行了。」
許格即刻翻了個大白眼,拉開後座位的車門就鑽了進去。秦征悻悻地模模鼻子,怎麼就這麼禁不起玩笑啊。司機小張還站在一旁,一見秦少也上車了,便極有眼里勁兒地重新坐進駕駛室。「少爺,現在出發嗎?」
秦征只轉頭看向許格,以萬分虔誠的詢問目光注視著她。許格一愣,隨即淡定地開口道,「走吧。」
好車連座椅都與眾不同啊,許格一坐進來便產生了濃濃的睡意,沒多久,就蜷縮在座椅里晃得東倒西歪了。秦征側目,好笑地看她,隨即輕輕將許格的腦袋扒拉到自己的肩膀上,而後也心滿意足地閉上眼楮,只不過他是在假寐。
小張透過後視鏡看得驚悚萬分,那貨根本不可能是他家少爺,根本不可能,不可能……
鄭茵茵就知道自己的預感不會有錯。
趕到晶華苑時服務生直接引她上了頂層的旋轉餐廳,旋轉餐廳的隔壁是s市唯一一處樓頂露天泳池,奢華非常。這地方就連鄭茵茵也才是第二次來,第一次來是為了拍戲取個奢華至極的景。听說晶華苑是s市唯一有資格接待領導人跟外賓的酒店,其顯赫地位可想而知。
鄭茵茵這位心高氣傲的小姐也成了初進大觀園的劉姥姥,東瞅西望,不斷咂舌驚嘆。到了頂層之後,鄭茵茵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她生平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老大的人工泳池。重點是那些平日里端莊淑良的名門小姐少爺們此刻正五光十色地在游泳池里嬉鬧。(五光十色注解︰五個光著,十個色眯眯。)鄭茵茵這種吻戲從來不替身的老江湖都深覺羞澀,在夢琳發現她之前,鄭茵茵嗖地閃過那扇水晶玻璃門,進了餐廳。
停好車子以後,秦征立即制止了即將拉開車門的小張,小張納悶地回頭看了一眼,正見許格靠在秦征的肩膀上與周公下棋。秦征只魔怔一般地笑望許格,眼楮連眨都不眨一下的。車子里靜得詭異,小張連大氣都不敢喘,就只能听見許格一進一出極均勻的呼吸聲。
片刻之後,江司潛的車子在秦征車旁戛然停下,秦征側目看了一眼,正見江司潛甩手關了車門,走到他們車旁邊兀自敲起了窗子。
許格一個激靈躥了起來,迷蒙的眼楮正對上眸黑如夜的江司潛,秦征極度不滿地皺起了眉。
「到了啊。」許格一邊用手背蹭了蹭嘴角,一邊睡眼惺忪地開門下車。
秦征沒好氣地白了江司潛一眼,心中怨念橫生。(秦征︰瑪麗隔壁的,兩年前定vip預留車位的時候就不應該跟那廝挨著……)
「空中花園?」走在前面的許格突然迷迷瞪瞪地回頭問了一句。
秦征一愣,隨即轉頭看向左臂掛著西裝外套正對許格含笑點頭的江司潛,然後又見許格在得到答復之後轉過頭輕車熟路地進了晶華苑的正門,秦征實在不得不愣,因為那妞表現出來的熟悉感就仿佛進自己家廚房一樣……
秦征一直沒吭聲,江司潛也擺手免了前來帶位的服務員,許格徑自走向直升頂層空中花園旋轉餐廳的觀光電梯,絲毫沒有覺察到身後的詫異目光。進了電梯,秦征再也忍不住滿月復疑惑了,定定地看向許格,「你對這里好像很熟悉。」
江司潛環著雙臂,好整以待地看著她,他實在對她的回答很感興趣。
許格明顯一震,見兩個人皆是認真無比地看著自己,不說點什麼看來是根本交不了差的。許格輕聲嘆氣,頗有愁雲慘淡萬里凝的氛圍。
「我之前……在這里做過服務生。有次接待德國客人,因為听不懂德語就被辭退了。」
秦征一臉的傷在你身痛在我心,「他們太沒眼力。」
許格眨眨眼,干笑兩聲。
「是沒眼力。」江司潛突兀地冷然附和一聲。
許格倏地抬頭,目光瞬間跌進江司潛深不見底的眼里。沒來由的,就一陣唐突的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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