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赴西秦
六月盛夏,綠草如茵。
初至南郊馬場,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片郁郁蔥蔥,甚是賞心悅目。阮婉興致極高,吩咐馬倌去牽馬,她則同宋頤之在一旁候著。
自侯府出來得早,京郊算不得熱,這樣的日頭出來騎馬正好。
宋頤之的馬是養在王府內的,來得時候便一路騎著,像阮婉這般,懶到將馬匹養在南郊的,整個京中都沒有幾個。
偏偏她的,還是一頭巴爾進貢的名駒!
當初听聞昭遠侯將名駒養在南郊馬場里,京中罵聲四起,諸如千里馬蒙塵,暴殄天物之流,不絕于耳。前去南郊圍觀之人用摩肩接踵來形容都不為過,大抵歸來都是惋惜之色。
愛馬之人,更越看越揪心!
千里馬不求伯樂,只求不糟蹋!!
昭遠侯可以在府中養梅花鹿,卻將良駒扔在南郊馬場?!
這等奇葩行徑,京中再難找出第二個!
阮婉聞得,也不以為然,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若非本侯將馬放在南郊,他們到何處飽眼福去?
江離就恨不得掘地三尺。
彼時,巴爾進貢的名駒一共兩頭,一頭敬帝賜給了阮婉,另一頭便在邵文槿手中。
邵文槿的馬自然是養在將軍府的馬廄里,邵文槿喜歡得緊,去到何處都帶上它。兩匹馬長得很像,待遇卻截然不同,阮婉一直也未內疚過。
馬有馬命,誰說她養得不好?
好草好料供著,還有專人伺候,還不像邵文槿那頭的勞碌命,是有馬福才對。
馬倌將馬牽來,她就順勢上去模模它鬃毛,好不得意。膘肥體壯,一看便要比邵文槿那頭長得好許多。
江離嘴角又不禁抽了抽,膘肥體壯?
一身贅肉才是!!
好好的戰馬養成了肉馬!!!
阮婉自然不曉,由趙榮承托著上了馬匹,牽著韁繩原地轉了轉,才同宋頤之一道優哉游哉遛起馬來。
自五月返回京中,她處處躲著邵文槿,南郊馬場之流又是常見的洪水猛獸出沒地,她避之不及,哪里會來南郊馬場?
今日一早,宮中就傳來消息,敬帝同陳皇後擺駕將軍府。
這樣的大場面,邵文槿自是要留在將軍府接駕的,阮婉就歡歡喜喜同宋頤之來了南郊馬場。
阮婉過去最怕的便是騎馬。
如今想來,倒似都是從長風返回南順時,一路被邵文槿逼得學會的,學會了,也就不怕了。
後而回到京中,雖然也時有在南郊騎馬,但大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騎得最多,也是從濟郡返回京中的時候。
那時騎馬,似是比眼下有趣得多。
大凡有邵文槿在的時候……
阮婉微怔。
騎了不多時,阮婉已生出幾許無聊之意,幽泳道,不騎了。分明是興致勃勃而來,卻掃興而去。
宋頤之明顯沒有過癮,嘟著嘴,不依不撓。
阮婉才道,她不走,就在涼棚里看他騎。
宋頤之又嘻嘻笑開,先前的不滿煙消雲散。這回反倒是沒有了阮婉,能放開同江離和趙榮承一道比拼。
阮婉飲了口涼茶,托腮看他。
小傻子騎馬是爹爹教的,小傻子下棋也是爹爹教的,爹爹待小傻子很好。若是爹爹知曉小傻子日後摔成這幅模樣……
阮婉心中微微一沉。
爹爹是在敬平十年里去世的,小傻子也是敬平十年意外從馬上摔下後,才摔成傻子的。
阮婉眼中微滯。
都是敬平十年的事?
巧合?
思及此處,馬場外卻有人匆匆跑來,阮婉認出,是敬帝身邊的近侍官。他不該同敬帝一道在將軍府嗎?匆匆來此作何?
先前的疑慮就暫時擱在心頭,由得宋頤之同江離和趙榮承二人騎遠,阮婉打發侍衛去尋。
近侍官飲了口水,才低眉道起,陛下和娘娘本來在將軍府,西秦的使節卻提早到了。陛下和娘娘起駕回宮,還吩咐他來尋睿王與昭遠侯。等他到了昭遠侯府,才曉睿王和昭遠侯到了南郊,就一路趕來。
西秦來使,需要勞動敬帝和陳皇後親自回宮接見?
從前長風來使時,都在在驛館歇下,次日才入宮朝見,阮婉心下詫異,西秦來得是何人?
敬帝還讓近侍官來尋小傻子?
若只是尋小傻子也就罷了,一並尋她入宮做什麼?
近侍官何等眼色,當即開口道,此番前來的使節,正是西秦國中的平遠侯。
平遠侯?
阮婉稍稍遲疑,平遠侯三字似是在何處听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近侍官低頭道,平遠侯是西秦華帝陛下的表兄弟,在國中地位,就似西昌郡王。
西昌郡王?
阮婉唏噓,西昌郡王手握重兵,在敬帝面前說話也有份量,寧叔叔也屬意讓她替少卿求親。西秦會讓這樣身份地位的人出使南順?
西秦同南順相聚甚遠,又算不得友邦。是西秦華帝腦子秀逗了,還是有國中要事?
阮婉實在好奇得很。
易位思量,由得何種要事,敬帝會派西昌郡王出使西秦?
若真是要事,又豈會明目張膽拍這樣的人來南順?
真真是詭異。
恰逢禁軍侍從尋了宋頤之回來,敬帝在宮中等,阮婉不敢多耽誤,就拉著宋頤之直接上了近侍官的馬車。
……
行至宮中,已臨近晌午。
平遠侯遠道而來,宮中定是要設宴款待的。
果不其然,跟隨近侍官行到殿外,阮婉就听聞敬帝在殿中開口,語氣和藹客氣,「華帝過禮了,送帖一事,何須平遠侯前來,遣使告知一聲,我南順國中也定會遣使前往恭賀華帝壽辰。」
卓文起身,拱手笑道,「殿上特意囑咐不得怠慢,西秦禮數定是要周全的。」
敬帝聞言亦笑,擺擺手示意他坐下,不必多禮。
卓文卻之不恭。
近侍官就領了宋頤之和阮婉入得殿中。
阮婉向來眼尖,一眼便看到席間的邵文槿,恰好他也抬眸看她。躲了月余,又在宮宴上遇到,阮婉心頭莫名一慌,下意識轉眸。
待得看清貴賓席上的人是卓文,阮婉更為怔忪,是你?!
有人眉間的詫異,卓文盡收眼底,順勢笑開,「昭遠侯,又見面了。」
果真是他!
阮婉沒好氣,難怪听到平遠侯三字會覺得熟悉!從前她做送親使出使長風,公主大婚當日,她的鄰桌便是平遠侯卓文。
當時就覺卓文不好相與。
他沒同她招呼,阮婉也沒搭理他,阮婉對他亦無好感。
等到後來,她見到宋嫣兒拜堂,心中一時感觸,飲得有些急。卓文才偏頭看他,好似看笑話,「長風酒烈,不必南順,昭遠侯需悠著些。」
阮婉很是不滿,「本侯就喜歡飲烈酒。」
你管得著嗎?
他笑得更歡,「西秦酒烈,歡迎昭遠侯來西秦。」
她!才!不!去!
阮婉對卓文的印象止步于此,而見兩人一來一回,似是相識,敬帝和言問起,「少卿同平遠侯認識?」
阮婉心不甘情不願應聲,「公主遠嫁長風,大婚當日,平遠侯也在殿中。」
卓文也稱是,「昭遠侯飲酒別具一格,讓人印象深刻。」
阮婉惱怒瞥他。
敬帝卻朗聲笑起來,「朕原本也有此意,既然少卿同平遠侯相識,正好讓少卿代朕走一趟西秦,恭賀華帝壽辰。」
啊?
阮婉驚得合不攏嘴,讓她去西秦?!
南順國中到西秦要足足兩個月路程,來回加在一起,便是四個月!
來回四個月,就是為了去西秦國中說句恭賀致辭,誰像卓文這般……
閑!!
再說,殿中旁人這麼多,為何敬帝偏偏要她去?
稍稍斂起眼中訝異,阮婉轉眸看向敬帝,儼然一幅鬧心模樣。京中都曉敬帝待她親厚,她更知曉。
往常這般窘迫一笑,再撒撒嬌,敬帝定然是會允諾的。
余光瞥到寧叔叔處,卻是搖頭,示意她勿要推辭,阮婉更懵,僵在原處既不應聲,也不推月兌。
倒是身旁宋頤之歡喜笑開,「去去去!父皇,我同少卿一起去西秦!」
卓文眼中掠過一絲驚異,這便是敬帝的小兒子?
听聞早前從馬上意外摔下,摔成傻子的那個?
猶疑時,敬帝卻又開口,「頤之,大殿之上不可胡鬧,來你母後這里。」
陳皇後招手喚他,宋頤之雖然傻了些,沒徹底氣惱前還是會看父皇母後臉色的。母後這般喚他,是讓他勿惹父皇生氣。
但他真的想和少卿同去,嘴角耷拉,就理直氣壯道,「我同少卿一起去過濟郡,少卿在,旁人不會以為我是傻子。」
敬帝當即臉色就變了。
陳皇後也眉頭攏了攏,狠狠瞪他一眼,阮婉也在身後扯了扯他的衣袖,宋頤之才心不甘情不願往陳皇後那里去。
煜王輕哼,讓他出使西秦?
還嫌不夠丟人現眼?
悠悠抬眸,卻正好與敬帝目光撞到一處,心中一緊,臉上的嘲諷之意就全然僵住。
阮婉遂而更不敢開口。
邵文槿略微一愣,敬帝方才遲疑瞥過他一眼,才又若無其事道起,「華帝既然遣平遠侯來,我南順國中豈有怠慢道理?」
平遠侯是侯位,昭遠侯亦是侯位。
又非兩國聯姻的大事,恭賀壽辰之類,兩國遣使,最講究的便是對等,敬帝此舉合情合理。
阮婉應聲稱是。
卓文就笑開,「西秦酒烈,歡迎昭遠侯來西秦。」
阮婉就差慪死。
惱意之中,突然想起既是遠行,定然有隨行護駕將領。繼而心中一頓,無論是長風還是濟郡,都是邵文槿與她同行,敬帝多半是要……
未及多思,尷尬油然而生,不敢側目看他。
敬帝瞥過她一眼,卻緩緩言道,「文松,你同少卿一道去。」
邵文松?!
先前的不滿頓時拋到九霄雲外,愣愣抬眸看了看敬帝,又看了看同樣怔忪的邵文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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