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遲早要出事 第三十一章 默契生

作者 ︰ 求之不得

第三十一章默契生

華燈初上,長風夜間猶有涼意,拂面而過的晚風里便帶了些許干澀,遠不似南順那般柔和潤澤。

初春二月,南順京城該是處處輕枝搖曳,桃花吐蕊。

長風國中又哪里比得?

再若是到了三月天里,明巷上下白玉蘭幽雅綻放,遠近十余里便都要沾染上幾分恬淡香氣,就是一年中春意最濃的時節。

小傻子定是要拉她去踏青的。

……

思及此處,阮婉略微錯愕。

不過短短幾年,就好似份外習慣了南順種種,若是有一日突然離開,心中會不會不舍?

譬如,舍不得她那個偌大的昭遠侯府,雖然她常常抱怨風水不好,與對面陸二毗鄰之流,但住起來其實很舒服。

又譬如,侯府里的那幫蠢廚子,做得東西永遠那麼難以下咽,但日後若是再吃不到那般難吃滋味,偶會也定是會很懷念的。

再譬如,她苑子里的……那個洪水猛獸沙包不是?

咒罵了那麼多年,習慣早已潛移默化,若是日後離開時不能隨身帶到別處,任憑它留于旁人打罵……阮婉怎麼都覺得虧大了的是自己。她恨得咬牙切齒的東西憑何要留給旁人?!

繼而自己被自己嚇得吞了口口水。

惶恐之時,車輦緩緩停在宮門口。

榮帝在宮中設晚宴為嘉和公主接風,遣了宮內的車輦和內侍官來接,內侍官不敢怠慢。

宮門口簡單交接,就有旁的內侍官來領路,分毫沒有耽誤。

阮婉回過神來,免不了伸手好奇打量一翻。雖然自幼在長風國中長大,卻是頭一次入宮。

眼前的宮闕樓宇金碧輝煌,一路上的火樹銀花雕琢著琉璃磚瓦,宮中浮華雖有,斑駁投影下,卻總顯得比南順空洞蕭索了幾分。

不多時,依稀到了正殿處,聞得內侍和宮女快步來接,阮婉便順勢放下簾櫳,沈晉華已在殿外等候。

清荷攙扶著宋嫣兒下了車輦,緣是接風宴,宋嫣兒只帶了十余女官跟在身邊。禁軍里,邵文槿也只挑了二十幾人跟隨。

姜頌其就先張恆一道入了殿中。片刻,听到殿中傳喚,榮帝身邊的卿公公親自來接。

入得正殿中,才曉不過是皇室內的接風家宴,來得都是國中的王孫貴冑,沒有別國觀禮的使節,就連榮帝的親信權臣都沒有幾個。

阮婉其實心中微舒。

人一多,繁文縟節便多,就處處都要小心謹慎。稍有差池,恐怕當場便遭笑柄,初次見面便要宋嫣兒應對多國使節和一干朝臣,其實是會有些力不從心。

若只是皇室接風家宴,哪怕席間真出了些ど蛾子,也是皇室內部的家事,輪不到旁人評頭論足當正史對待。

榮帝其實思慮周全。

種種會面禮儀,早在南順宮中就不知被訓練了多少次,宋嫣兒無甚好怕的。言行舉止處處得當,大方端莊讓人挑不出半分錯來。

倒是一旁落坐的皇子就紛紛錯愕。

輕紗遮面,娥眉淡掃,側顏隱在明媚燈火中幾分看不真切。唯有膚若凝脂,手如柔荑,言笑間款款大方,定是生得極美的女子。

加之見慣了長風女子高挑豐腴,這般肩若削成,腰身盈盈一握便別有韻味。其中幾人就目不轉楮,停在半空的酒杯都忘了送至唇瓣。

從前就有諸多猜測,敬帝愛女定是面貌奇丑無比,或是身體何處有缺陷,否則就憑李朝暉在國中的地位,敬帝憑何將愛女嫁與他?

先前等著看好戲的幾人,就多少有些瞠目結舌。

那小子命倒是好!

戲謔中免不了嫉妒。

起初,榮帝是問候了敬帝和陳皇後近況,宋嫣兒簡單應聲,又道父皇母後安好。榮帝便問起宋嫣兒一路可還適應,過往從未來過長風,總歸有些不習慣,語氣里就甚是親切。

宋嫣兒乖巧言謝。

榮帝就賜座在近旁,還特意讓最寵信的卿公公侍奉,任誰都看得出榮帝對宋嫣兒的喜愛和維護。

李朝暉也頭一次坐到離榮帝不遠。

宴席開始,觥籌交錯間便免不了歌舞助興。

遠道是客,巡禮榮帝理應舉杯相邀。但榮帝身體不適,御醫叮囑飲酒應有旁人代勞,長風國中又無太子,就讓李朝暉代飲了第一杯。

宋嫣兒和阮婉卻之不恭。

阮婉是南順送親使,為表禮遇,位置就安置在離嘉和公主最近的坐席,沈晉華便踱步至阮婉身旁位置落坐。

邵文槿就同姜頌其依次落座。

眾人皆是一愣,但見榮帝並無異議,頓時明了是榮帝屬意的。

有沈晉華同昭遠侯一處,確實可以省去不少事端。

老二就一聲輕哼,自斟一杯,朝向身旁道,「听聞三弟四弟今日在南順昭遠侯處吃了些虧?」

老三面色一沉,怒意涌上心頭,老四卻輕笑攔住,「不過口角玩笑而已,倒是听聞五弟吃了閉門羹。」

話鋒一轉就繞到老五身上。

老五素來倨傲,杯中一飲而盡,冷冷道,「好過從旁看戲的。」

老六也似無甚在意,「看著我做什麼?大哥,二哥不也沒有動靜。」

老二則是笑容可掬,「有晉華在,我素來擱不下顏面。」

倒是老大面無表情,懶得同幾人答話。

榮帝本在不時同宋嫣兒和李朝暉說話,殿中鐘鳴鼎食,鼓瑟吹笙,兄弟幾人之間的竊竊私語也傳不到對面去。

席間氣氛尚佳,晉華就問起阮婉,「宮中如何?」

幼時起她便嚷著要自己帶她進宮,一直沒有尋得機會,不想真有一日到了宮中,竟會是這般場合。

阮婉掩袖輕笑,小聲打趣道,「不過爾耳,也就比我的昭遠侯府大了些而已。」

有人忍俊不禁。

言笑時,阮婉隨意瞥過,對面的老四就盛情舉杯相邀,阮婉略有攏眉,他卻掩袖飲盡,笑容掛在唇瓣,也不在意對方是否搭理。

阮婉只得回禮,一杯下肚,喉間就有些火辣辣的。

她是南順送親使,不能公然失了這些禮節,好在一旁是晉華,她倒是不怕的。恍然想起上次在慈州喝多時,也不知道同邵文槿說過什麼,只是她斷然不會去問他。

而後六皇子敬酒,她借著飲酒之際,余光偷偷瞥過,邵文槿果真停杯目不轉楮看著自己的。阮婉仿佛是喝得急了些,微微嗆了幾口,便見他眸色一沉,而後移目,好似方才都是她錯覺一般。

酒過三巡,對面六人也算逐一盡過地主之誼。

姜頌其微微執手,宋嫣兒瞥過,就起身恭敬道,「父皇听聞陛下素來推崇名家紀子畫作,紀子封筆多年,弟子之中便以公子宛為最。出行之前,父皇特意囑托,要親手將這幅公子宛的風藍圖呈送陛下。」

榮帝推崇紀子,朝中便都挖空心思投其所好。

近乎無人不曉風藍圖是公子宛的成名作。

公子宛流出的畫作本來就少,成名作更談得上稀世名貴,是敬帝的心頭好。榮帝心情大好,就朝宋嫣兒哈哈笑道,「朕從前向你父皇討要過這副風藍圖,他不肯割愛,這回倒是沾了你的光。」

眾人便都听出幾分言外之意,敬帝怕是寵愛嘉和公主至極。

看向李朝暉時,便神色各異。

宋嫣兒微微頷首,清荷便托著卷軸上前到殿中,交到另一女官手中。名畫鑒賞慣例都從一側延展開來,待得那名女官托好卷軸,清荷便徐徐展開。

席間大多王孫貴冑都不曾見過風藍圖,榮帝如此推崇,自然都屏息看著。

邵文槿幾人業已在南順見過,也就平常鞋。

倒是對面幾個皇子表情各不相同,卻都似興趣盎然得很,相視一笑,又似心照不宣。

阮婉便也抬眸,卷軸開到十分之一處,阮婉目光猛然一滯。

這幅不是她的風藍圖!!

繼而臉色驟然一沉,她的風藍圖有瑕疵,當初在富陽作畫時,用的是秋娘驛館中的宣紙,當時便是用的一張沾染了藥汁的宣紙。

即便後來墨館做表幅,那處藥汁都還在。

旁人雖然知曉,卻不如她來得清楚,只消一眼就瞧出不對勁。

目光掃過對面幾人,或爾飲酒,或爾嗤笑,或爾攏眉,或爾凝神注目。

阮婉驀地想起早前從驛館出發,那幾個素未蒙面又匆匆離開的婢女,彼時她就覺得何處不對,後來被宋嫣兒岔開話就拋諸腦後。

當時還以為是驛館的婢女,但哪里會那麼巧合,偏偏幾個婢女都是捧著畫卷來的,阮婉手心死死攥緊。

畫卷被人調包了!

心中慌亂險些呼之欲出!!而畫卷卻又展開了幾分,露出冰山一角,阮婉大駭,竟然是那幅!!

阮婉自幼師從紀子,閱過名家畫卷不計其數,爛熟于心,只消一眼便知端倪。眼前這副不僅不是她的風藍圖,還是前朝名仕莊為的名作。

風燭殘年圖!

向榮帝呈上風燭殘年圖?!

阮婉倏然起身,目光驚慌投向邵文槿處,嚇得連嘴角都合不攏。

邵文槿微頓,也不知兩人何時起生出的默契,再不用多一眼,邵文槿大步上前,眼看展開的卷軸就從女官手中接過。拱手俯身,「邵文槿向陛下請罪!」

突如其來的一幕,殿中鴉雀無聲。

眾人面面相覷,便都各懷心思。

一時氣氛近乎尷尬,榮帝微微蹙眉,邵文槿臉不變色,沉聲道,「陛下恕罪,北上一路,公主怕畫卷有閃失,就親自將風藍圖交予末將保管。方才著急進宮,末將失手拿錯,這副不過是平日里胡亂之作,風藍圖尚在驛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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