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趙小舍人都這般好奇,可想而知,王鐵蛋和李高竿有多想過去瞧一瞧。結果沒有人開口,這段路便默默走了過去。眾人走出一箭之地,都以為今個沒這個機遇,道傅家莊里長見識了。卻听到轟然一聲巨響,巨大的煙雲騰空。五人還未反應過來,胯下的馬兒已經受了驚嚇,嘶鳴一聲先後在道路上狂奔起來。那個節奏哦,若不是怕跌下馬背會被馬蹄踩死,五個人里有四個都準備滾下來了。
唯一那個感覺還行的,自然是董清河。他是馬快,會功夫也懂馬。第一個安撫好了坐騎,這匹馬不是他先前的那匹。那匹已經死在了林子里,不然會更快安順下來。這匹馬是董清河自掏腰包,在市集上買的差不多毛色的。沒辦法,交通工具屬于朝廷的財產,若是因公損失,報上去可以補缺。可他是因為救商誥丟的馬匹,巴不得掩飾過去,怎麼敢和人提起。董清河自己安頓好了,便操控韁繩,追跑在最前面的林鵬舉。
林鵬舉比其余三人更慘,兩個衙差王鐵蛋和李高竿,多少有些功夫在身。衙內趙小舍人雖是浪蕩紈褲,騎馬也是早就會的。唯獨林鵬舉,他其實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近距離接觸這種高大上的拉風座駕。之前為了臉面,又見馬匹馴良,就大著膽子上了馬鞍。結果馬兒一受驚,發足狂奔起來。把林舉人顛的眼冒金星,暈眩乏力。驚懼之下,手腳全不知用處。只是憑本能拉緊了韁繩,這才沒有墮下馬背。
董清河瞧著林鵬舉就在前方,可怎麼驅使坐騎,也趕不上那一小節路程。就在這時,前方岔路口出現一輛馬車。林鵬舉眼見便要連人帶馬,撞到別個車上去。董清河急得額角冒汗。林鵬舉這時自己也看清了前方情景,大叫道︰「小心,快閃開那馬車上的趕車人也及時發現的這個情況,對著車廂里說了什麼。一人急忙躍下車廂,閃避到一旁。趕車人卻大咧咧地下車,擋在了林鵬舉的馬前。
董清河開始只覺得那人找死,離得近了看清那人面目,更覺得那人是活的不耐煩了。擋在馬前的人正是閔誥。或者說四皇孫商誥。商誥遠遠打量了一樣董清河,略一頷首,便把目光重新盯向林鵬舉和他的馬。說時遲那時快,馬踏著鐵蹄像股勁風吹來。商誥側身避開,在馬經過他身前的剎那間,一把抓住了韁繩。同時腳下使了個千斤墜,那馬嘶鳴著想要人立而起,卻被商誥勒住頸項奈何不得。馬蹄空踏,嘶吼了一陣。終于慢慢平復下來。
林鵬舉驚魂未定,剛才他都以為攔著他的這人死定了。沒想到胯下的馬兒,居然真個停了下來。依著禮數,他很想翻身下馬向對方致謝。可實在起了不了身,林舉人像灘軟泥一般沒法動作,只能大口大口的呼氣吸氣。林鵬舉曉得自己狼狽,向商誥尷尬地笑了笑。商誥不以為意,點點頭,轉身便回去了馬車上。他和宗沐霖離開宗家時,是宗少趕車。兩人也擔心商命從後追來。一路不敢停歇。宗沐霖趕得累了。商誥便要來替他。宗少先是不肯,或者說不敢。商誥是太子之子,倘若順利,將來很可能是要登極大寶之人。宗沐霖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叫未來的天子為他驅車。
商誥急了,他也曉得宗沐霖有顧忌,便直言道︰「這個時候。拘泥這些做什麼。若是被那廝趕上,你我人都死了,哪里還有將來可言宗沐霖一听,確實此理,他連續趕了兩日兩夜的車,也的確疲乏到了極致。便把韁繩、斗篷交給皇孫,自己進到車廂里倒頭便睡。二人輪流,想法挺好。只是他們忘了一點。你們人類還能輪班,考慮過拉車馬匹的感受嗎。沒幾日。給他們拉車的馬就累到了。二人只好重新購置馬匹,反正已經跑出老遠,之後也不用再那樣使喚大牲口了。輪流趕車的習慣,倒是保留了下來。
今個這會正好是商誥在驅車,宗沐霖休息。商誥叫起宗少,對他說了董清河是個捕快,既識得自己,也幫過自己,便轉身去攔林鵬舉的驚馬。宗少睡得迷糊,猛地听說這里有人認得出商誥,頓時嚇得清醒過來。一抬眼,就又看到四皇孫擋在大道上,做挑戰自我、挑戰極限的危險運動。這還不算完,對面遠處還有幾匹馬趕來。衙役王鐵蛋自己搞定了胯下坐騎,又幫著同伴李高竿下了馬。那邊董清河也牽住了趙小舍人的馬韁繩,幾人紛紛過來查看林鵬舉的情況。宗沐霖揉揉眼楮,定楮細看。中間這位公子哥,不就是趙小舍人趙蓮嗎。
這可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嚇死人的事,一撥連著一撥。現如今,州府趙大人響應朝廷號令,治下全境捉拿要犯閔誥。現下這捉人的捕快、差役、人犯俱都在當場,連做督管的衙內也齊備了。若是叫他們知道犯人就在眼前,那今兒這事可就有熱鬧好瞧了。宗沐霖腦中不停運轉,臉上卻是掛上了慣常的慵懶表情。走上前幾步,對著趙小舍人拱手一揖,清淺笑道︰「呦,這不是州府衙內趙小舍人嗎。怎麼這個時候不在紅袖招,溫香軟玉堆里听曲吃酒。卻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受勞累筋骨。適才驚馬,小舍人可有傷到哪里,要不要搭乘我家車馬走上一陣
趙小舍人見宗沐霖和一個陌生臉孔出現在這里,心里也是十分意外。他們都認識傅大少,以往常混在一處耍玩。說是朋友還算不上,只能說是相熟而已。相互不好往細處問,趙蓮也換上副笑臉,壓下胸口還在翻涌的氣血,鎮定答他道︰「想不到居然在此處見到仁兄,卻是稀罕。我是奉了老頭子的命令,去探望他的一個故交。宗兄也知道,如今有些地方安定,有些地方還亂著,我那世伯也不知現下如何。至于驚馬,我其實無恙。只是苦了我的這位年兄說罷,向宗沐霖介紹了軟在馬背上的林鵬舉,又問宗少為何也會在此。
宗沐霖往這個方向來的半道上,就相好了說辭。當下笑道︰「我們家出來的慌張,家父听說傅家遭了大伙,一定要我回城看看家里的老宅可還尚在說到林鵬舉,宗少對林舉人也並不陌生,以往似乎見過幾回。當下雙方攀談起來,順著傅家的關系,很快便說攏到了一處。宗沐霖內心狡詐,外表卻儒雅閑適,給人感覺容易親近。又言語月兌俗,舉止灑月兌得體。林鵬舉不一時便為宗沐霖的風采傾倒,也越發為自己現在這副形貌感到羞愧難言。趙小舍人適時開口,為他解了圍。當然趙蓮也不是全然為了幫他,他也有自己的盤算。趙小舍人接著商誥救了林鵬舉之事,三兩句話,便把話茬說到了商誥身上。繼而大大方方地向宗沐霖,打听這個陌生臉孔姓甚名誰、是何來歷。
虧得宗少思路敏捷,適才一見到趙小舍人的面,便在心里想好了應對。正好這個時候趙蓮開口問他,宗沐霖隨手一指車廂,笑答道︰「那位雖看著年輕,輩分卻是極高。乃是我家同宗不同姓的一位遠房叔祖,姓成單名個醴字董清河听了宗少的說法,心里頓時松快。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不管宗家少爺是真的不曉得,還是假裝不知道商誥的身份。只要他肯在趙小舍人面前代為掩飾,那麼自己便不會難做。董清河和宋蟈蟈大費周章救下這位皇孫,可不是為了此刻,再把人抓回去州府衙門領賞。
車里,商誥也在全神貫注听著這邊的動靜。听到宗沐霖為自己報上的假名,不由扯了扯嘴角。商姓源于商朝始祖成湯,成湯姓子名履號成湯,說他以「成」為姓倒也可以。「醴」字有甘美之意,從「酉」,表示與酒有關。和「成湯」的「湯」字本意浩大湍急,一文錢干系都沒。只是從湯湯水水表意上,牽強附會罷了。這樣短的時間,能想到這樣深入,也真是難為宗少了。這個假名,除了把商誥天家血脈的身世,暗含其中。為了尊卑避諱,還不忘把皇孫的輩分抬得高高的,甚至高過了他家老子。
最妙的是,這個同宗不同姓的說法。所謂同宗不同姓者,蓋因女子出嫁,後代子孫雖出自同家族一血脈,卻不復冠以相同姓氏。本家宗族譜系記錄,向來不記錄女子名目。便是這位趙小舍人,真的對所謂「成醴」,有所懷疑。輩分這樣高的外姓,其宗家主母查詢起來,至少要上推三代。三代至今,宗家又有幾人尚存。過程大費周章不說,事實上,是幾乎沒有任何蹤跡可尋。末了,也只能憑宗家人的嘴上說辭,作為依據。所以只要宗沐霖咬死了,說自己是他的遠親,還真沒人能拿出證據反駁他。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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