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飛飛面露愧色,「還是我學藝不精,不然就能幫襯一把。」
「你現在還懷著孩子,保重自個兒的身子就好。回去歇著,得空去各房轉轉,三房那兒不去也罷,免得你去了反惹一肚子氣受。」
何氏抓著柳飛飛沒敬新人茶的事,指不定會如何的熱嘲冷諷。
柳飛飛知她趕著回皇宮,要給皇上治病,得留在宮里幾日。
听素妍寬慰了幾句,柳飛飛的心情大好。
白芷走遠,不解地道︰「郡主理她作甚?自己干的糊涂事,平白累了郡主,還有臉跟郡主討要醫書。」
「她也不容易。」
柳飛飛身上最貴的就是實襯、坦蕩,雖然做錯了事,但她沒有後悔過。
情之一字,又有多少女子能分辯。
柳飛飛為了所愛,迷失自己,拋卻矜持;崔珊為愛,不管不顧,飛蛾撲火。
她們都是這紅塵最可愛又最可憐的女子。
宇文琰已候在二門處,身後多了幾名護衛︰「他們四個,從今兒開始就是你的貼身護衛。」
「等我出宮時再用,好不好?」
「不行!今日上午我睡了個大覺,弄不好有些人就心懷叵測,往後我不在你身邊,有他們護著,我心里才踏實。」
還不是防著吳王?
沒想他還真小氣。
她和吳王又沒有單獨說話,旁邊還有幾個人呢。
素妍回到昭陽宮,泡了個香湯,補睡了一覺。
白芷奉命將《百病藥方》送去太醫院,要親手交到院使手里,太醫院見是一個尋常八品女官,竟無人問話。
她大聲問︰「請問院使大人在不在?」
沒人應聲。
唯陶濟看了看,待看清白芷胸前那塊「夏」字金牌。他在沉香院里,也曾看到喚作初秋的侍女身上有塊「秋」字金牌,立時抱拳道︰「請問姑娘是……」
素妍說了讓太醫院選人去文忠候府抄書,可至今也沒人去。對于太醫們來說,文忠候府的門第太高,而他們都是些官職卑微的人。著實不敢冒然前往打擾。
素妍後來也認真想過此事,既然他們不去。索性把書送到太醫院來,這樣他們就可以放心抄書了。
「我是安西郡主身為的侍女白芷。奉郡主之命,將一套《百病藥方》送到太醫院來,以供眾太醫抄閱學習。」
有太醫之前听說過此事,一個個立時都停下手里的工作。
白芷繼續道︰「這套《百病藥方》共有五卷,《千金篇》已借出去了,不過其他的先送過來。不知哪位是院使大人,我家郡主吩咐,讓我把這醫書親自交到院使大人手上。」
許多人都听說過此醫書。卻無緣相看。
有位年輕太醫抱拳道︰「院使大人今日不在。」
「既是如此,那我就先回了。」白芷對他們失了好感。
郡主一片好心來送書,一個個還愛理不理的。
白芷冷聲道︰「我這就回郡主,說太醫們醫術超凡,不需要這樣的醫書。小女告辭!」她欠了一,調頭就走。
走了一截。白芷總覺得那些太醫看自己的眼神都充滿的敵意,又回到太醫院門外探個究竟。
陶濟一臉可惜,想到《千金篇》借出去了,心里暗自慶幸,覺得《千金篇》定是在長平縣主處。他一定要拿此書,最好不能讓此書流傳出去,如果是這樣。他的飛黃騰達就指日可待。他急切地道︰「你們這些人,怎麼把送上門的好心給得罪了?」
有太醫冷笑一聲,「陶太醫,別以為我們不知道,前些日子你一日兩趟地往兩候府里跑,是為什麼?恐怕你已經看過此書了吧。」
陶濟氣急︰「你……胡言亂語!我懶得理你們。」
其他幾人道︰「這可如何是好,安西郡主醫術非凡,又是鬼谷宮門下,如今義濟醫館的百姓排成了長龍,三個道長醫術高超,恐怕照這樣下去,我們就沒有飯吃了,這太醫院能不能呆得住,還有得一說。」
「鬼谷宮乃有數百年的歷史,據說是神醫後人,我們……唉,如何比得過。」
「昨日康太醫手一顫,掉了火星子燙傷皇上,就被殺頭了。唉,皇上對我們太醫越發失望了。」
「可不是呢,誰讓我們技不如人。」
白芷听了個分明,將醫書放好。
素妍一覺醒來,發現桌上放著包袱︰「你不是送醫書去了麼?」
「郡主,那些太醫可惡得很,你一片好心,還在後面說壞話。」
「都說什麼了?」
白芷學著他們的語氣,把听來的話細細的復述了一遍。
古語說︰同行是仇人。又有「文人相輕」的話,可見是有道理的。這話深有道理,她不是太醫,只略懂醫術,就被他們怨恨了。
「給我更衣,我要親自去太醫院。」
白芷取了件華麗的袍子,素妍讓白芷繼續抱著布包,主僕二人近了太醫院。
院子里,傳來一個宮女的哭聲︰「各位太醫,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救救秋痕,她沒死,她一定還沒死,你們救救她吧。」
一個男子道︰「姑娘,人已咽氣了,快帶走吧。」
「沒有,她只是落到凌波湖,就那麼一會兒,就被人拉上來了,她一定沒死。太醫,求求你們,快救救她吧。」
素妍立在太醫院門口,院中里,一個挽著雙袖的藍布宮女正跪在地上,不停地央求著。
周圍站著幾名太醫,唯有一個年輕的太醫從屋里出來,站在渾身濕透的女子身邊,俯,認真地替她診脈。
年輕太醫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中等身材,沉默不語,只是認真地診脈,又撥開了少女的眼珠。
有人冷笑道︰「哼。人已經涼了,看了也無用。」
素妍走近,幾個人看到身後站著白芷,面露恭敬。她彎下腰,撥開女子的眼皮,又俯身听著她胸口。檢查了手腕。
年輕太醫呢喃道︰「很奇怪,已經沒有脈搏。但她的瞳孔又像沒死。」
「取銀針來!」
陶濟愣了一下,立馬折身回屋,很快取了包銀針。
素妍取了銀針,「白芷,撩開她的衣袖!」
眾人站在旁邊,銀針扎穴入淺了會毫無作用,若是深了會要人性命。
素妍點住女子主管腸胃的幾處大穴,用力一推,女子「噗」的一聲。吐出幾口清水,輕咳嗽一聲,藍布宮女立時驚呼︰「秋痕,秋痕,你終于醒了。」
「我……」宮女初醒,一臉茫色的審視著周圍。
藍布宮女道︰「秋痕。是這位貴人救了你。」
素妍眸光犀厲地掃過眾人,「身為太醫,連一個醫者最起碼的仁心都沒有了。見她們是宮中粗使宮婢就不願出手相助,還配為醫者?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整日在這里擔心有人搶了你們的飯碗,卻不肯認真鑽研醫術。哼,沒錯,本郡主入宮便是來刁難你們。來搶你們的飯碗,本郡主要把你們一個個趕出太醫院。」
太醫們面色俱變,這女子口出狂言,當他們太醫院一個個都是混飯的?他們也是經過幾番選考,方才進的太醫院。
此時,一個中年太醫從藥房里出來,問道︰「郡主剛才用的可是《銅人腧穴針灸圖經》中假死針灸法?」
素妍朗聲道︰「是又如何?」
「郡主能想到藥灸祛痰之法,可見對人體穴位了如指掌。」
她始終高揚著頭,「我今兒就是來送醫書的。」她盯著之前那位年輕太醫,「你,收下這幾本醫書,本郡主給你三條路選,第一,熟讀這套醫書。第二,抄錄一套醫書。第三,要是前面兩條都不選,滾到義濟醫館幫忙去。身無長物,連假死都沒瞧出,還當什麼太醫?」
年輕太醫一臉愧色,抱拳道︰「請郡主責罰!」
素妍冷聲道︰「很好!就滾到義濟醫館給百姓瞧病去。」她掃著院子里的眾太醫,「真是可笑,鬼谷宮弟子下山治病,是仁心濟世,他們還不屑與你們起爭斗之心。你們吃了飯沒事就會胡言亂語。」
她看似刁蠻驕傲,實則另有用意,揚頭道︰「你叫什麼名字?」
年輕太醫道︰「下官賀然。」
素妍道︰「在太醫院可是每日當差?」
「在下醫術不精,並不能日坐班,只是給宮人瞧些感冒、風寒的小病。」
「看來,當真適合去義濟醫館幫忙。」
十皇子正在各部院行走,听到這邊有女子的說話,一進來,就見是素妍,「喲,這是誰招惹了安西郡主。」
素妍扭頭問道︰「十殿下,要是我讓此人去義濟醫館幫扶半年,你能做主不?」
十皇子看了看這年輕太醫的官袍,不過是最低等的小太醫,並無職位,只怕是個跑腿,只要不是出名的太醫,他便能做主,道︰「不就是去義濟醫館幫忙,我應了。」
素妍冷聲道︰「明日一早,入宮尋琰世子,讓他領你去義濟醫館。記住了,要認真給百姓瞧病,遇疑難雜癥請教三位道長,若敢誤人性命,本郡主第一個不饒你!」
眾人此刻方明白,她哪里是叫囂,原來是要找人去跟鬼谷宮的道長學醫。
這可是百年難遇的好事。
她一轉頭,憤憤地瞪掃眾人,「一片好心,休想再看到《百病藥方》。到時候,山野郎中會的,你們不會,我倒要瞧瞧爾等醫術無長進,如何面對世人。」
白芷少有的頑皮,扮了個鬼臉︰「三位道長是我家郡主和琰世子請下山的,原本就是教皇城郎中、宮中年輕太醫醫術的!你們這些人,連女子的度量都沒有,也不羞愧?」
陶濟一定,知眾人誤會,提著官袍追出太醫院,深深一揖︰「之前多有怠慢郡主,還請郡主莫怪,在下向郡主賠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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