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李碧菡來得極晚,打扮得甚是精致。因為素妍要陪六公主,一直沒得時間與她說話,好在她們倆都坐在六公主身側。
六公主的駙馬乃是西北大元帥楊秉忠的獨子楊雲簡,也文武兼備之人。西北告急,六駙馬奔赴邊城,只留下六公主與兩位嬌俏、年幼的女兒為伴。
六公主昔日在深宮時,不熱鬧,精通琴棋書畫,在後宮也頗有賢名,生母雖是才女,卻花齡早逝。六公主是由宮中三妃之一的賢妃養育長大。
李碧菡不悅道︰「她慣會算計人,沒想這回竟被人抓了正著。」
此刻,原本在一側旁听的小姐也去了大半,只留下沈詩寧、聞雅雲,還有吳大學士家的一位待字閨中的小姐與素妍。
六公主詫色微露︰「怎麼?難道李小姐和江小姐都與胡三小姐有過節?」
李碧菡吐了口氣︰「五年多前,也是右相府里舉行了一次瓜果會,那一回,珊瑚郡主戴了支皇貴妃賞賜的鳳釵……」
李碧菡就把這前前後後的事細細地講敘了一遍。
六公主道︰「當時,她可是認了?」
素妍道︰「那日是她第一次見到珊瑚郡主,我便覺得詫異,所以從頭到尾就留了份心思。哪里曉得,這一留意,竟然發現她干出這等事來。後來還是珊瑚郡主想護碧菡,說那是個玩笑,這才掩了過去。」
李碧菡道︰「素妍見我悶悶不樂,為了幫我,將胡香靈喚到假山旁,又令我躲在一邊。當時,胡香靈供認不諱的,還求素妍不要說出去。素妍念著此事關聯女兒家的名聲,而我被人誣陷的事已經了結。這才應了。
自那以前,珊瑚郡主誤我是賊,再不理我。好長時間,看到我都是面露厭惡。♀」
六公主皺了皺眉頭︰「珊兒還真是糊涂,怎麼能與這般精于算計的人為友,也不怕誤了名聲。」
聞雅雲今兒還听到這麼一樁奇聞,雖然已經過了五年,但真相這才露出來。「照這麼說來,今兒這事,也是胡香靈搗的鬼嘍。」
沈詩寧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似水︰「听說曹公子可是才貌雙全。曾揚言說要娶人才貌雙絕、家世好的小姐為妻。」
聞雅雲來了興致,一雙眼楮熠熠生輝︰「曹公子雖然現無功名,春闈之後可就不同了。這事兒。指定是胡香靈算計的!要不然,這麼多的小姐,個個都無事,偏她和曹公子扯上了,還真是虧得她的心計。要給自己謀得一段好良緣了。」
素妍捧起茶盞,語調很淡︰「普天之下,空有才華,無品無德,表里不一的人比比皆是。若真有品德,又怎會中了胡香靈的算計?可見人言有時不一定全對。」
六公主很是喜歡素妍這話。笑道︰「素妍這話說到我心里去了。」停了一下,「今兒听你一息話,勝讀十年書。不在有幸能一睹你的琴藝如何?」
素妍坦然、自在的笑,純粹的笑,仿佛能溫暖人心,她轉身對一側的白芷道︰「去把我的琵琶取來。」
聞雅雲掩嘴笑道︰「小時候,我們幾個一起學琴藝。她那琴彈得能嚇死人,倒是琵琶還彈得不錯。」
任是那邊都鬧翻了天。只有這涼亭里的女子依如從前,正暢談著琴棋書畫,仿佛那些算計人心、謀劃人的事都與她們無干。
崔珊剛回南花園,就听人叫嚷著說那邊出大事了。
金釵道︰「郡主,你不覺得奇怪嗎?曹公子被小廝茶水弄髒衣袍這才多長的時間,那邊就說他和胡三小姐……」
「走!去瞧瞧!」
主僕二人跟著人群到了青竹院外,只見青竹森森下,已經站滿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胡香靈跪在地下,一張俏臉蒼白無色。
看著越來越多的人群,大家均在議論紛紛。曹玉臻抱拳一副央求之狀,「各位兄台、賢弟,剛才我與你們在一起的,就在花園時,我身上的玉佩也是在的。你們可得給我作證,我並未將此物贈她。再則,這掛佩是尋常的玉石,成色並不算好,若真有情,我定會贈送曹家祖傳之物,哪會贈予此等東西。」
他這是倒了什麼大霉,茶水髒了衣袍,居然還能撞上這等事,平白被人潑了污水。
「此次乃是右相府的賞花會,在下豈能做下孟浪之事。請各位給在下作證,那玉佩並非去歲秋天贈給她的訂情信物,右相府貴客雲集,在下一定有人留意到我身上左右兩腰各掛了一枚玉佩。」
曹玉臻已經說得很明白,他是被人冤枉的。
崔珊到時,就看曹玉臻正謙恭地向眾人解釋。
曹玉臻說得沒錯,他在花園時,身上的一對玉佩是在的,崔珊心下一急,朗聲道︰「本郡主可以為他作證!」
一言落,所有人都看著崔珊。
大公主用帶著責備的目光看著女︰「胡鬧!你一直呆在南花園,哪里知道他身上當時是一只玉佩還是一對玉佩?」
金釵輕扯崔珊,對她搖頭,低聲道︰「郡主,這種事不可亂認的。」
可她明明就看清了,曹玉臻在花園時,身上確實有兩塊玉佩,而據胡香靈所言,這玉佩該是去年秋天就在她手上的。
曹玉臻見無人應聲,急切地喚道︰「江五爺!」
江書麒抱歉地道︰「曹公子,今日我真沒留意你身上佩了幾塊玉佩,實在抱歉,不清楚的事,我著實不能妄念,何況這事關女子名節。」
雖然討厭胡香靈,但他亦不能睜眼說瞎話。
曹玉臻一直都在解釋自己與胡香靈是清白的,只希望有一人能相信自己。
大公主冷聲道︰「如果曹公子不能證實你與胡小姐是清白的,就得為她負責!」
眾人議論紛紛,男子只想著如何在這次宴會上大光異彩,小姐們則是想通過這次出行,能物得一位如意郎君,今兒來的許多貴夫人家中亦有待娶成親的兒子。
北花園,涼亭內,玄衣男子品著果子酒,一副沉醉,他今兒來,也只是為這果子酒,什麼吟詩作對,他不感興趣。什麼兒女情場,更與他無干。
靖南候世子徐成熙滿臉笑意,急匆匆地道︰「吳王,又有好戲看了。曹玉臻那小子被胡三小姐給訛上了。」
吳王捧著酒盞,懶懶地「噓——」了一聲,「听,多美的曲子,好听!好听!」
靖南候世子側耳細听,從高牆那頭來悅耳的音律,時而玉盤如珠落,時而嘈嘈似雷動,確是少有的好琴曲。「你今兒是不是就專為喝江府的果子酒來,你都喝多少了?」
「好酒!好酒……」
靖南候世子看了眼醉眼朦朧的男子,「你之前有沒有發現曹玉臻帶有兩塊玉佩?我可是瞧得真真的,哈哈,可這會他是有嘴說不清了。想到他恃才傲物,哪里遇上過這等事,硬是被個小女子給訛得亂了分寸,想想就有趣。」
吳王微閉著雙眼,品著酒,听著隔牆飛入的音律,真美呀,仿佛又回到了江南那一夜,在漁口大碼頭,翩若驚鴻的少女,那樣淡淡的語調,那等出神入化的輕功,還有那句俏皮的「我不喜歡打架」,如今回想,是如此的可。
事隔一月,他還是沒有打听到她的來處。
靖南候世子道︰「我看熱鬧去!」
一轉眼,涼亭里便唯剩吳王一人,還有位一直靜立侍候的小廝。
那邊,以右相為首的臣子們,相談甚歡,更將小小的涼亭布成了酒宴。
人群里,曹玉臻還在解說自己的清白、無辜。
猶豫之後的十皇子,終于開口道︰「本殿能為曹玉臻作證。」
眾人的目光齊刷匯聚在十皇子身上,十皇子揚了揚頭,道︰「之前在花園,本殿確實看到曹玉臻身上左右各佩了一塊玉佩。」
江府的二少爺傳業也站出來,道︰「我也看到曹公子腰間佩了兩塊玉佩,還打趣他說,今兒可真是玉樹臨風。這話,我想曹公子也還記得的。」
連續有二人跟自己作證,曹玉臻感激地抱了抱拳,之後又有幾人下人、丫頭陸續作證,說曹玉臻今晨入府,身上確實帶了兩塊一模一樣的玉佩,就掛在腰上。
胡香靈看著左右一雙雙帶著責備與鄙夷的目光,她不可以輸,如果她與曹玉臻無關,便是與靜王府四公子有關聯,她不要嫁給靜王府四公子,她不要……
可是,誰能幫她一把。
她的繼母,此刻恨不得她出更大的丑事。
曾經總是站在她這邊的崔珊,用憤怒、不滿地盯著自己。
突地,胡香靈從地上站起來,沖離人群,近了荷花池,「撲通」一聲跳了下去。
演氏一怔,當即大叫起來︰「來人啊!來人啊!快救人!有人落到荷花池,快來人……」
站著一群的華衣錦服貴公子,卻沒人伸出援手。
「我可不敢救人,回頭我救了她,再訛上我怎麼辦?」
聞雅霜可不敢玩得太大,若是人死在右相府里,這是有理也說不清,雖然這事胡香靈不對,但她不想鬧出人命。「來人啊!快來人,下水救人啊……」
呼救聲越過高牆,傳到南花園涼亭內,素妍縴指一凝,是沈氏與聞雅霜的聲音,依昔還有丫頭們的呼救聲。「六公主殿下,救人要急,我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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