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河邊一條美麗的小徑往前走,地勢慢慢低落,眼前的景色益發開闊壯觀,山坡上幽美的樹林吸引著莉迪亞的雙腳告別溪澗登上山坡。
她是貝內特家五姐妹中年齡最小的一個,但也是身材最高的一個,身體一向很好,體力充沛,年輕和朝氣是她現在最不缺的東西。
背著大畫夾,莉迪亞興致勃勃地沿著小徑往上爬,不一會兒她就來到了山坡上,站在這樣一個高處可以看到各種迷人的景色︰山谷,對面的群山,蜿蜒流淌時隱時現的潺潺溪流。
真是個美不勝收的好地方!
挑了個地勢平坦視野開闊的位置坐下來,莉迪亞打開畫夾,準備用她的畫筆為眼前的美景留一副影。
時間在靜謐和全神貫注中一分一秒溜走,太陽從偏東走到偏西,直到一個低沉而自持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莉迪亞才被從自己的世界中驚醒過來。
「對面山上樹林的比例不對,這樣安排畫面太突兀了。」
莉迪亞連忙回頭,「多謝指點,不過我是特意畫成這樣的,我喜歡在畫面中凸顯一些我最看重的……景……景物……」說到後面沒了聲音,只剩下和發話的那人大眼瞪小眼。
她身後站著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輕先生和兩位穿著打扮非常時髦精致的小姐。
這一組人顯然是從另一側的小徑走上來的,兩位小姐被累得臉色潮紅,很克制地張著嘴微微喘息,先生比她們體力好很多,臉上不紅不白,氣息平穩,一點沒有被累著的樣子,不過在看清莉迪亞的臉之後頓時變了顏色,「怎麼是你!」
莉迪亞暗暗叫苦,那位被她騙了錢的皮特先生怎麼忽然出現在彭伯利了!
眼看著皮特先生那張稜角分明,五官俊美的臉由驚詫轉為黑沉,在由黑沉迅速轉為怒氣勃發,莉迪亞張張嘴,一時不知該怎麼應付這個局面,只怕自己一說話這位先生就要暴走。
和皮特先生一起走上山坡來的一位小姐開口打破了兩人間僵持的氣氛,「你就是簡和伊麗莎白的小妹妹吧?我們出來的時候伊麗莎白說你也在外面散步,我是喬治婭娜.達西。」
「我是。」莉迪亞勉強在皮特先生制造的低氣壓下轉過臉,面對了說話的達西小姐,「這麼說您就是達西小姐了?真高興見到你,我還以為你們要明天才能到呢。」
「是的,威克姆夫人,我們本來計劃明天才到彭伯利,不過計劃被臨時改變了。」達西小姐回答,說到威克姆夫人這個稱呼時不由得有些心慌臉紅。
達西小姐有過一段和莉迪亞極為相似的經歷,她在十五歲的時候也險些被威克姆誘拐私奔。不過她比莉迪亞運氣好,家人對她的看護和關心很到位,及時發現並阻止了他們。
達西小姐在听說威克姆和嫂子伊麗莎白的妹妹結婚後時常在想,如果那次沒有兄長的及時趕到阻止,那現在的威克姆夫人就是她而非莉迪亞了。
達西小姐後來斷斷續續從別人那里听到不少關于威克姆先生的傳聞,幾乎沒有好話,都是說威克姆如何游手好閑,驕奢婬逸,欠債賭博還有蒙騙少女的,這讓達西小姐除了慚愧就是慶幸,現在忽然見到一位與她當初的狀況如出一轍,這不過沒她運氣好的女人,她的心情不由要變得很微妙。
莉迪亞覺得達西小姐和姐姐描述的一樣,性格非常的靦腆,隨便說句話都會臉紅,真是個可愛的姑娘。
「哦,這位是我姨媽的獨生女兒,德布爾小姐,這位是皮特先生。」
達西小姐替雙方做著介紹。
「這位是我嫂嫂伊麗莎白最小的妹妹,威克姆夫人。」
莉迪亞對他們兩人行了個屈膝禮,表示能夠結識二位,她感到十分榮幸。
德布爾小姐不知是累了懶得說話還是天性高傲,只是敷衍地回了一禮,簡單說句,「你好。」然後就不再吭聲了。
皮特先生比她更惡劣,干脆哼了一聲,轉身就走,「安妮剛才不就已經在喊累了嗎,咱們回去吧。」
達西小姐對兩個同伴的失禮有些不知所措,看看緊跟著皮特先生掉頭往山坡下走的安妮.德布爾小姐再看看莉迪亞,最後只好尷尬地笑笑,「威克姆夫人,你是準備繼續在這里畫畫還是和我們一起回去?」
按照莉迪亞的本意,她是想要再畫一會兒再回去的。
莉迪亞出來前有意讓舅媽帶來的女僕幫她送了些東西到新換的房間里,然後當著女僕的面黯然嘆息了幾聲。
相信自己出來大半天不回去,就算姐姐伊麗莎白忙于待客發現不了,母親貝內特太太和舅媽也能發現,而舅媽的女僕自然不用顧忌彭伯利的管家太太,會有什麼說什麼,那伊麗莎白很快就能從母親或者舅媽那里知道她受了委屈躲出來獨自傷心這件事。
既然已經做個受了委屈躲出來的樣子,晚一點回去效果肯定會更好。
不過看看面前一臉尷尬的達西小姐,莉迪亞很爽快地改變了主意,對達西小姐微笑,「我也該回去了,正好和你們一起走。」
達西小姐暗自松了一口氣,她和嫂子伊麗莎白的關系很好,因此絕不願伊麗莎白的妹妹威克姆夫人在彭伯利莊園無故受到怠慢,雖然事實是莉迪亞已經被怠慢了,但當事人大度不介意的態度讓她心里舒服了不少。
莉迪亞收起畫夾和達西小姐並肩跟在先行的那兩人後面往回走。
過了一個轉彎之後道路變寬,大家就可以並排前進了,按道理講,這個時候皮特先生身為有教養的體面男士有義務幫同行的莉迪亞拿拿畫夾,達西小姐殷切盼望這位貴客這時候能拿出點紳士風度來挽回剛才的失禮。
可惜達西小姐注定要失望,皮特先生只是很沒好氣的瞥了這邊一眼就對德布爾小姐彎起胳膊,「德布爾小姐,你如果走不動了可以挽著我。」
德布爾小姐身體羸弱,確實是已經覺得很辛苦,忙對皮特先生抱以嫣然一笑,挽住了他的胳膊,「太好了,先生,這可真是雪中送炭,我要多謝你的體貼。」
莉迪亞當作沒看見,她也根本不指望皮特先生能幫她來拿東西,自己背著大畫夾一邊走一邊友善地和達西小姐攀談起來,說一些達西小姐沒回來前她們在彭伯利的活動,把這座美麗的莊園又夸獎了一番,再請教一下達西小姐離開倫敦時那里有些什麼新鮮事,又有那些時興新的衣服款式。
喬治婭娜.達西小姐雖然對威克姆夫人抱有一些不能宣之于口的情愫,面對著她就會尷尬,但因為生性和善,輕易不想對人失禮,所以打起精神來和莉迪亞交談。
說了一會兒話之後,她的精神壓力就大大減輕了,威克姆夫人比她年紀還小,容貌姣好,興致勃勃,談吐雖然不怎麼深奧但很懂得分寸,因此即便兩人談的是些再普通不過的話題,但因為雙方都很用心客氣,所以倒也說得熱熱鬧鬧,不時還能找到一點共同語言。
皮特先生被德布爾小姐挽住走在兩人的側前方,他沒心情和德布爾小姐多說話,但也擋不住後面那兩位年輕的女士唧唧呱呱,倫敦時髦女性正流行把衣服袖子做得很窄這種在他看來毫無意義的話題不停地飄入耳中。
皮特先生煩得要命,臉陰沉得都能擰出黑水來了。
這個該死的騙子!害他在拉姆斯蓋特出了那麼大一個洋相,現在被當面撞到居然還跟沒事人一樣,和達西小姐有說有笑!以為那樣可惡地捉弄過他他就會忍氣吞聲自認倒霉了嗎?真也太小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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