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把我帶到哪兒來了?」
莉迪亞下馬車後發現自己站在一幢很別致的新房子前,高大的鐵柵門上方似乎有貴族標志,不過她現在衣裙破爛外面還套著件男士外套,形象很是奇特,不敢在外面久站,因此沒顧上仔細打量,僕人一打開門就跟著皮特先生趕緊進去。
「這是莫蘭男爵夫人在倫敦新購置的一所房子。」皮特先生回答。
「咦,」莉迪亞驚訝,莫蘭男爵夫人不就是大家都私下里傳說的那位皮特先生的高貴情人嗎,他怎麼把自己帶到人家家里來了,「我現在這個樣子來男爵夫人府上太失禮了吧?」
「我的住處沒有女裝給你換。」皮特先生說著跟進了自己家一樣熟稔,當先走進一間寬敞富麗的起居室,然後讓僕人去把男爵夫人請來。
莉迪亞跟進去,「你就這樣帶我來不怕引起莫蘭男爵夫人的誤會嗎?」
皮特先生知道她在說什麼,答道,「不可能會誤會,男爵夫人對我的眼光和品味還是很了解的。」
莉迪亞咬著下唇斜睨他,琢磨這話是在貶低自己的可能性有多大,皮特先生這是在‘委婉’地說以他的眼光和品味不可能看上自己嗎?
「而且,男爵夫人只是我的好朋友而已,我們之間沒有其它不名譽的關系,外面的傳言不要去輕信。」皮特先生不知為什麼又解釋了一句。
話音剛落,起居室門外就傳進來一陣銀鈴般的嬌笑聲,「喬治,你把誰帶來了?你的心上人嗎,所以要這樣急于撇清和我的關系,這我可是會傷心的喲。」卻是男爵夫人來了。
莉迪亞沖皮特先生挑眉毛,「肯定不會誤會嗎?你可真自信,先生。」
皮特先生輕輕咳嗽一聲。
男爵夫人挾著一陣香風搖曳生姿地走了進來,一眼看見莉迪亞的形象不由驚呼一聲,「上帝啊!親愛的皮特先生,你把這位女士怎麼了?」
莉迪亞看到男爵夫人也不由睜大了眼楮,雖然不至于驚呼,但也被面前女人的美麗晃花了眼楮。
男爵夫人大約有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身段優美,皮膚細膩,白皙得不見一點瑕疵,生著一雙小鹿斑比一樣的大眼楮,嫣紅的雙唇豐滿玲瓏,看著像是蠟人一樣鮮艷美麗。
「菲奧娜,這位是威克姆夫人,不是我把她怎麼了,是她在路上被幾個無賴找麻煩,我正好遇到。」皮特先生簡單回答,「威克姆夫人現在這個樣子沒法見人,我的住處又找不出女人能穿的衣服,所以就把她帶到你這兒來了。」
莉迪亞跟著不好意思地一笑,「莫蘭男爵夫人,冒昧打擾了。」
莫蘭男爵夫人睜著一雙明亮動人的大眼楮看看莉迪亞再看看皮特先生,看看皮特先生又再看看莉迪亞,最後發出感慨,「這麼說是你趕跑了幾個無賴,救了這位年輕的威克姆夫人了,喬治,這真是英勇又浪漫!」
「菲奧娜,請停止你無聊的打趣,我是來找你幫忙的!」皮特先生立刻打斷她。
男爵夫人看樣子真是和皮特先生交情匪淺,被打斷了一點也不生氣,「好吧,好吧,」她轉頭客氣地對莉迪亞微笑,「威克姆夫人,請跟我來,我會把你托付給我最穩重能干的女僕,保證過不了一個小時她就能讓你全身上下煥然一新。」
莉迪亞還模不準男爵夫人的脾氣,加之這是她迄今為止見過的最有身份的女人,所以很謹慎,十分禮貌地道謝後跟著她走了出去。
莫蘭男爵夫人應該是個蠻有情趣的女人,這一處新居所奢華中透著精致,比沃爾特將軍在倫敦房子規模差不多大,但要新很多。
她大概是對莉迪亞很感興趣,把人帶到樓上交給一個文雅的侍女後,卻不忙著走,反而坐在一邊攀談起來。
「威克姆夫人,恕我冒昧,你是最近才認識喬治的嗎,我以前從沒听他提到過你。」男爵夫人直率又不失禮貌地發問。
侍女先把莉迪亞帶到一架屏風的後面,讓她把身上撕扯得亂七八糟的衣服月兌下來,又端來一盆水給莉迪亞擦臉洗手,莉迪亞一邊洗手一邊隔著屏風答道,「是,你猜得沒錯,我是今年夏天在德比郡的彭伯利莊園我姐姐家里認識皮特先生的。」
听男爵夫人不停喬治,喬治的叫著她才意識到皮特先生竟和威克姆一個名字,都叫喬治。
「哦,那你們是一見如故了?你的美麗和可愛性格深深地吸引了他對嗎,我可很少見喬治會對誰這麼熱心。」男爵夫人繼續好奇,問過之後又很爽朗地笑起來,「威克姆夫人,請別介意,你要是覺得我的問題失禮就別回答。沒辦法,我就是這樣直爽的性格,想到什麼就會說出來,你可別被我嚇到,要是那樣喬治會怪我的。」
莉迪亞一點不介意,她自己也是很爽快的性格,發現男爵夫人是同類人後不由一陣輕松,從屏風後探出頭來,「男爵夫人,如果我說我對你的第一印象是美麗和爽朗,不知你是否會覺得我是在刻意地恭維你。」
「不,不,」男爵夫人的大眼楮笑得彎起來,溢出點點蕩漾波光,「那我會回敬給你同樣的評語,噢,上帝保佑,我就說喬治帶來的人肯定不會無趣。不過嘛,」她拖長了聲音,「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想你是願意回答的吧。」
莉迪亞再把頭探出來眨眨眼,「當然,不過可能答案可能會讓你失望。」
「失望?為什麼?」男爵夫人問。
「不是我的美麗可愛吸引了皮特先生,而是我的莽撞無禮讓他印象深刻。至于他為什麼會熱心幫我,我想不管怎麼說,只要是一位品德良好的紳士,在路上見到自己認識的女人正在遭遇麻煩,不管對這個女人的印象是好還是壞,他應該都會伸出援手的。說實話,我很擔心皮特先生在不得不搭救我時恐怕不會是一個好心情。」莉迪亞回答,「出于對他的感激,我一路上都想好好安慰安慰他,但是又怕我的安慰話會讓他更煩惱。」
男爵夫人用扇子捂住嘴笑個不停,「認識你真高興,威克姆夫人,你的話太逗了,不過我要說句公正話,喬治應該對你的印象不錯,否則他大可不必這麼自找麻煩,親自把你護送到我這里來。讓僕人就近護送你去一家成衣店也是可以解決問題的。」
莉迪亞在屏風後面聳聳肩,對這話不以為然,如果皮特先生會對她印象好那德布爾小姐就也能期盼他的愛慕之情了。
侍女幫著莉迪亞換上了一條男爵夫人的印度細洋紗長裙,莉迪亞不如男爵夫人豐滿,不過身高差不多,穿上倒也很合適。
等重新梳好頭發之後就帶她下樓去,皮特先生竟然還在耐心等著,坐在起居室里一邊喝茶一邊翻著報紙。
「皮特先生,今天真是太感謝你了,還有男爵夫人的慷慨相助,」莉迪亞再次道謝,「不過我想我該回去了,沃爾特太太找不到我要著急的。」
皮特先生放下報紙,先看看莉迪亞的裝扮,「裙子不錯。」
「謝謝,是男爵夫人的。」
「你不要緊了吧?」
莉迪亞感覺一下自己依然有些發軟的腳苦笑,「除了確實受到些驚嚇,其它應該都好。」
皮特先生皺下眉頭,「今天的事情你心里應該有點數吧,你得罪了誰?需要追究嗎?」
莉迪亞遲疑了一下,想到了沃爾特夫人對自己的真心喜愛和照顧,「事關我一位朋友的顏面,我自己來解決就好了。」
莫蘭男爵夫人適時插話,「還是派我的馬車送威克姆夫人回去吧,你要是不想事情被宣揚出去就隨便找個借口,說衣服不小心在路上搞髒了,正好遇見了我和皮特先生就來我這里換換。」
莉迪亞真是有點受寵若驚了,「男爵夫人,太感激你了!我該怎麼謝謝你的熱情友善才好?」
皮特先生在一旁不客氣地說道,「容我提醒一下,威克姆夫人,你應該謝我才對,菲奧娜又不認識你,她認識的是我。」言下之意是男爵夫人看他面子才對莉迪亞這麼友善。
男爵夫人仿佛是特別愛笑,和皮特先生這個總板著臉的人在一起很是互補,銀鈴樣的甜美笑聲頓時又響了起來,「喬治,你什麼時候能婉轉客氣一點!身為你的朋友我一定要提醒你,你這種態度幫了別人也是出力不討好的。」
皮特先生直言,「我不需要討好誰。」
「好吧,好吧,知道了,」男爵夫人瀟灑地擺擺手,「我說你不是還有事嗎,放心走吧,我會派穩妥人把威克姆夫人送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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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迪亞回到沃爾特將軍家時,將軍夫婦已經很著急了,正打算再派人去中央廣場附近找,小沃爾特先生和小姐也一起坐在客廳里。
「莉迪亞,你總算回來了,你再不回來我可真要急死了!怎麼回事?出了什麼事?你去哪兒了?你的衣服怎麼換了?為什麼是莫蘭男爵夫人的馬車送你回來?」沃爾特夫人等莉迪亞一坐下就把僕人打發出去,焦急地一疊聲問道。
莉迪亞從來沒見過斯文的沃爾特太太這樣憂心忡忡地說話,可見是真的在為自己擔心,再看一眼小沃爾特先生,只見他不自在地避開了自己的目光,于是回答道,「是這樣的,在你們和文森特太太說話的那間女帽店旁邊有一條小路,小沃爾特先生說那里面有兩家寄售無名畫師作品的小店,我一時興起就自己進去看看,小巷子里的路不平,坑坑窪窪,我一不小心絆了一跤,摔在一個泥水坑里,搞得很狼狽,正好皮特先生陪著男爵夫人從那里經過,看我的樣子沒法見人而他們的馬車就在不遠處,就好心讓我上了男爵夫人的馬車,去她那里換了衣服。真對不起,親愛的沃爾特太太,讓你們擔心了!不過我當時滿身泥水的樣子真的不好走出來給別人看到,那太丟人了。」
沃爾特太太舒口氣,「這樣啊,只要沒出什麼大事就好,你不用內疚,我能理解當時那種尷尬的情況。」
沃爾特小姐也說,「是啊,莉迪亞,你可真不走運,怎麼會摔了一身泥呢,那樣子會被人家笑死的,」說著頗為同情,「竟然還被皮特先生踫到了,要是換了我,我一定會尷尬死的!」
莉迪亞點頭,「我那會兒確實是尷尬極了。」
大家在討論了一番當眾出丑的難堪有多惱人,再一起稱贊了莫蘭男爵夫人的樂于助人之後就覺得這事情可以到此為止了,他們的年輕客人沒出事,這是最重要的。
只有小沃爾特先生一直悶不吭聲,好像有點心思,莉迪亞在晚間喝茶的時候借著放回茶杯的機會走到他身邊低聲說道,「沃爾特先生,如果不想你母親知道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請明早早點到小客廳來,我要和你談談。」
小沃爾特先生防備看她,「什麼?」
莉迪亞已經走開了。
第二天,滿懷心事的小沃爾特先生非常難得的起了個大早,遲疑了一會兒之後還是應邀去了樓下的小客廳里。
剛推開門就有人快步走過來,緊跟著眼前一花,嘴角劇痛,‘砰’得一聲,已經重重挨了一拳。
「噢,上帝啊!」小沃爾特先生捂住嘴角看莉迪亞,「你怎麼可以這麼野蠻!」
莉迪亞瞪著他,「和你昨天所做的卑鄙事比起來,這根本不算什麼!小沃爾特先生,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對我不滿,但我不是你的客人,而是你母親的客人,你有什麼情緒應該去和你的母親溝通,而不是做出這種威脅欺負一個單身女人的惡毒事情!身為一個受過教育,家境良好的體面男人,這種作為只會讓人萬分的鄙視和唾棄你!」
小沃爾特先生的牙齒踫破了嘴巴,疼得嘶嘶吸氣,「我知道,我本沒想搞得太嚴重,誰知我找來幫忙安排的人會那樣魯莽……對不起威克姆夫人,我不是怕你去告訴我的母親,而是我對你真的感到萬分抱歉!你現在也狠狠打了我,這下該消氣了吧。」
莉迪亞冷冷看他,「沒有,你道歉的態度不夠誠懇,根本不可能讓別人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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