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雨下到半夜,雪荔窩在椅子上,真的有點困,但又不敢睡,不知道何時睡下就再也睜不開眼楮了。愨鵡曉
許心霏應該已經公開自己和閔世秦的談話內容了,不管怎麼說,仙島集團和傅政雄如今都處在風口尖上。
竊听的內容一公開,商界、警界、政界,三界都必將震蕩,這是毋庸置疑的。
**
房里一直點著燈,落地窗被雨水洗的干淨又透明,看不到海但能听到海聲,翻滾來翻滾去,像一場驚濤駭浪 。
雪荔听到一陣奇怪的腳步聲,就在門口,那一霎她整個人都繃緊了,當那腳步聲錯開海浪和風雨聲,清晰的傳到雪荔耳中,她東張西望,確實很像無頭蒼蠅,那腳步聲停在門前,換成凶猛的敲門聲,雪荔毫不猶豫扯掉床頭燈的電線,緊握把手對準屋門。
「雪荔!開門!」
是傅耀希鵒!
現在他們的關系視如水火,他一定來殺她的!
雪荔往後退,一邊尋找房里有沒有更能保護自己的東西,開放式廚房上什麼都沒有,除了大型家電,只有這一盞台燈可以抵御侵犯。
雪荔听不到傅耀希動靜,豎起耳朵凝神傾听,想必他真的逼急了,竟一腳踹在房門上,也踹的雪荔意識天動地搖,這男人真的瘋了。
門外的男人越來越凶猛,房門就像飄搖在大雨中的懸葉,眼看支撐不了幾時,光听那聲音雪荔都能感覺到傅耀希要把她撕成碎片的恨意。
她朝浴室跑,像飛速移動的魂魄,掣著台燈底座,拼命往鏡子上撞,陡時裂出一圈圈蛛網,那邊房門被踹開,吱呀的彈在牆上,雪荔嚇的尖叫,將鏡子完完全全撞碎,拾起最大的一塊握在手心,掌心割出許多鮮血,順著手腕往下滑,男人突然出現在浴室門口,雪荔立刻視死如歸般把碎玻璃對準傅耀希,雙眼迸射出殺人的寒意。
「別過來!」
傅耀希順著血流的方向往下看,眉心和鼻翼都在皺縮,他在隱忍,他在克制。
「放下。」
為了制止自己不停的發抖,雪荔用另一只手壓住左側手腕,如同舉槍的姿勢,玻璃尖對準了傅耀希的心髒。
「閔世秦告訴你了?呵呵!看來他還是不敢得罪你爸爸!傅耀希,你好能耐!我不是你對手!但你也別想我對你俯首稱臣!」
他的瞳孔逐漸演變,越變越灰,如沉浸在海底的兩顆寒石,也許他會殺了她,她知道他那麼多秘密,又與他魚死網破,他不會放過她。
「雪荔,把玻璃扔掉。」
看他一本正經訓斥自己,雪荔惡心到頭暈。
「傅耀希,收起你那一套,我不怕你。」
雪荔把玻璃往他心髒戳,傅耀希一記漂亮的擒拿,扭轉雪荔手臂,雪荔下意識握拳,血便汩汩的往下流,好像怎麼都流不完似的,一個勁冒出來。
「松手!」
傅耀希恨極,去掰雪荔拳頭,疼的雪荔嘶嘶冒汗,玻璃片應聲掉落,不料雪荔用右手拾起盥洗池里的碎渣,一並戳到傅耀希後背上。
他的下巴微微昂起,應該很疼吧,不過他沒吭聲,雪荔被他扭著身體也看不到他表情,她只能不斷的把碎渣按進傅耀希身體里,尖嘯著︰「放開我!傅耀希你自首吧!你殺了我父母!你殺了我未出世的孩子!你綁架我女兒!你惡意收購豪世股票!你砍穎謙!你出賣警方情報!你參與販毒運毒!你壞事干盡!法律會懲罰你的!」
他一直扭著自己,也不放手,雪荔很疼,轉頭去看他,沒想到傅耀希竟然撕爛了自己襯衣,正在幫雪荔包扎掌心的傷口。
日光燈下,他的側臉陰沉沉的,但很美觀,他的鼻梁很挺,鼻線懸直,他的眼楮那麼干淨,雪荔真的不敢相信有這種出類拔萃相貌的男人竟然心狠手辣到這種程度。
纏了結,傅耀希松開了雪荔,雪荔扭動手腕,骨骼僵硬了,稍稍一動就會听到脆 的聲音。
她慢慢抬眸,傅耀希與她近在咫尺。
撕爛的白襯衣被大雨浸濕,形態碩朗的胸肌隱隱現現,他瘦了,脖頸細又長,下巴輪廓像佩劍般鋒利,他的一整張臉和窗外大雨一模一樣,冷酷。他的眼楮洇著淚,鋼灰色的瞳孔凝望著雪荔,烏黑的短發結成了發柱,往臉頰滴水。
「我愛你。」
雪荔被震撼到撞在了牆上,愕然皺眉︰「傅耀希,你已經不正常了,這個時候你還說的出這種話。」
傅耀希顯然很痛,擰眉的樣子像個孩子,眼神澀澀的,因為得不到想要的東西。
「我愛你。」
雪荔淒惘的搖頭︰「你愛我?你愛的我家破人亡!我謝謝你愛我!如此偉大的愛我受不起!傅耀希!你根本不懂愛!這是你的私欲!你偏執!你冷酷!你完全為所欲為!你不配談愛!」
傅耀希受傷的搖起頭來,動作生硬︰「不,我從來沒想過傷害你。」
「傅耀希!如果殺人不犯法!你已經死一萬次了!「雪荔恨極了,咬牙切齒的喊︰「灣灣才找回來的時候,她身上都是傷,你打她,你打一個五歲的孩子,你還是不是人?你在我面前演戲,說灣灣沒受虐待,還對灣灣那麼好,你惡不惡心?你連我妹妹都不放過,你讓曲陽跟她談戀愛,你到底想干什麼?要毀了慧慧嗎?你用我威脅穎謙,害的他公司面臨破產,你殺了我父母,你讓我痛不欲生,你就是這樣愛我的?」
他像個孩子垂著腦袋,一點精神都沒有,眼睫眨呀眨的,臉龐過于消瘦,他的鼻子還是那麼好看,象征著男人的英俊威武,薄唇緊抿,他根本就無話可說。
「雪荔,你還記不記得,」他慢慢抬頭,發柱上的水少了些,眼楮一度往眼眶里沉,不斷的深邃,不斷的變黑暗,最終涌出了滾燙的淚,「好幾年前你去我家,在我書房翻我的書,我一直都想問你,你看到我寫的那句話了嗎?」
她不是我的,但我是她的,持續痛苦。
雪荔痛苦以及的搖頭︰「傅耀希,你太偏執了。」「我哪里偏執?」他很難受的閉了閉眼楮,眼淚流下的時候肝腸寸斷︰「我熱情的追求我的愛情,我哪里偏執?我喜歡你,我想跟你在一起,我從來就很簡單,我要求的從來就不多,我只想和你戀愛、結婚、生子,然後一起老去,這就是我全部的願望,為什麼說我偏執?」
雪荔扶著他的手臂,差一點快要倒下。
「你害我家破人亡,你不偏執嗎?你做了那麼多壞事,你簡單嗎?」
「雪荔,我連你小小難過都不忍心看,我怎麼會做傷害你的事?」
「別說了,你自首吧,為了你的家人,你自首吧!」
傅耀希露出了笑容,頰邊隱隱有漂亮的笑痕︰「我會自首的,你放心。」
他抬起手臂,動作很緩很輕,去模雪荔臉頰,淚水無止境的往下流,都說一個男人.流淚了,那他是真的傷心了,傅耀希哭成這樣,他的心究竟傷到了什麼程度?
「雪荔,我好喜歡你,我真的好喜歡你,我這一輩子……」他說著,抬起頭往旁邊看,華麗下巴上滴落許多晶瑩的淚珠︰「……我這一輩子對什麼都很冷淡,我上軍校就離開了家,跟父母關系也不近,除了我的工作,除了對槍有特殊的愛好,沒有能讓我心動的事物,所以你會覺得我難以親近,因為我對什麼都缺乏熱情,但你不知道,」他的視線重新回到雪荔臉上,每當他看雪荔時,永遠都是那種只投射一個人的目光,深情款款,「但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你,你……你給我多大的震撼……我該怎麼形容?」他去捂自己胸口︰「我的心快要跳出來了,你還記得嗎?當時我的獵犬嚇壞了你,你跌在沙發上,我……」他的淚成串成串的往下流︰「我真的沒法形容那種感覺,你穿一件灰色的t恤淺藍色的牛仔褲,我覺得我鬼迷心竅了,我被你吸引住了,我完完全全被你迷住了,我知道我完了,我今生只能屬于你了,你就是我的一切,我的目光我的心都不可逆轉的追隨你的身影。」
「別……」
他阻止雪荔亂動,強行壓著雪荔肩膀,又立刻松了手勁︰「對不起,讓我說完好不好?」看雪荔哀涼的垂著頭,他有了繼續下去的勇氣︰「雪荔,你暗戀過嗎?」他在等她回答,但雪荔已經不想多說了,只能他一個人苦撐,也不知道他遲到這麼多年的表白還能不能打動她,或者只是增加她對他的恨與厭惡︰「你知道暗戀的滋味嗎?我看著你,我遠遠的看著你,我用一切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的方式關注你,我有什麼好東西總是想到你,好吃的東西只帶你去吃,好听的音樂只介紹給你听,好笑的故事只講給你听,我好想見你,但見過你我的心會更寂寞,我們又要好長時間見不到面,我看你喜歡的書,我去尋找你喜歡它的理由,我想更了解你,只要你喜歡的,我都想研究,我不想再這樣下去,我想光明正大不需要理由的見你,我想每天給你打電.話,給你發短信,我不想絞盡腦汁去想理由,我不想你見別的男人,我不想偽裝我的情緒,我不想裝的滿不在乎,我嫉妒,實際上我嫉妒的快要死掉,這就是一個男人簡單純粹的感情,為什麼你要看的那麼復雜?為什麼說我偏執?難道我喜歡你你不喜歡我就說我偏執?」
「傅耀希,」雪荔推他,他便松開她,「我雖然不愛你,但我欣賞你,你英俊你優雅,假如我不認識真實的你,你在我心里就像王子一樣,何況你還有那麼尊貴的身份,但你的本質這麼壞,為了自己的私欲,你不顧別人感受,你強取豪奪,你瘋狂到去殺我父母,你不擇手段到……竟然去……」雪荔捂著嘴巴,涕泗交流。
「雪荔,你放心,我會為我的所作所為負責的。」
傅耀希往後退了兩步,瞳光清清涼涼,瀲灩著像大海般鉛灰的色彩。
他伸起手臂,順著雪荔額角慢慢描摹她的輪廓,目光筆直而專一,縱然有淚,也是情不自禁的喜悅吧。
他捧起雪荔的臉頰,他們的臉近在咫尺。
他深深凝望雪荔的臉,就像看一件稀世珍寶。
「愛了,我不後悔。」
他的聲音像沙子刮擦玻璃,卻飽含濃濃的深情,下一秒,與涌出的淚水同步,他吻上了她。
他拉住雪荔手腕,推壓到瓷磚上,隨之矮身,與抵抗的她盡全力糾纏到一起。
「傅耀希你別踫我!」
他的聲音好溫柔,卻也好悲苦︰「我不踫你,就吻吻你,別怕。」
天泛了白,窗外的雨有了形狀,細細密密像針尖像銀絲,海岸線內那滂沱雄渾的太平洋一片蒼茫,吞吐天地萬物,遼闊的像世界盡頭。
男人的後背染滿了鮮血,纏綿成一片細膩的海潮。
12頁︰在我的心里,刻著那個人的一切。
他染血的手穿進她雙手,握緊,再握緊。
23頁︰無處可逃。
他干澀枯啞的唇溫柔卻也盡全力的容納她,連淚水都蔓延出來。
35頁︰多疼多痛,只有我自己知道。
他輕輕捏住她細頸,覆蓋了一個又一個纏綿的吻。
38頁︰無法廝守的愛情。
他把火熱又沾滿淚水的吻送給她,希望能銘記成一處淒絕的風景。
45頁︰麻木的眼神。
51頁︰我沒有奢望。
68頁︰她不是我的,但我是她的,持續痛苦。
77頁︰殘酷的囚禁。
83頁︰如果你像我這樣愛過,你會懂我的絕望。
……
……
……
幾小時後天亮了,雪荔望向落地玻璃,窗戶被連夜的急雨清洗的干淨明亮,屋外那片海,依然翻滾著,翻滾著,好似永遠都平息不了。
他穿上已經晾干的襯衣,後背上的玻璃渣已經牢牢嵌進皮膚里了,血也凝結,除了那創口,倒也像一處刺青。
他傾身,在雪荔側臉頰印下一吻,伴隨他快要凝固的眼神。
他沒有把淚滴在雪荔臉上,匆忙用掌心揉碎。
**
砰的一聲,門被踹開,警方干探魚貫沖入,傅耀希完全沒有掙扎,離開前看雪荔的最後一眼,噙著波光粼粼的水澤。
雪荔隨之被帶上第二輛警車,日語她听不懂,雙方談話無法進行,她望著從窗外倒退的街景,異國他鄉,心頭橫生疼痛。
在警署停留半個鐘頭左右,杜雲趕到了,雪荔麻木不仁的坐著,杜雲二話不說,去辦了相關手續,雪荔連口供都沒錄,直接被杜雲領走了。
閔世秦怎麼可能放過她?還是許心霏……出事了?或是錄音根本沒有曝光?
「杜雲,我拜托許心霏……」
「我知道,」杜雲一邊拉開車門,一邊轉身,「她都跟我說了。」
「那閔世秦為什麼沒動手?他怎麼可能放過我?」
「閔世秦已經死了,仙島亂成一團,哪有時間管其他人。」
「……」
「太太,先上車,我們回國,先生已經回台北了。」
雪荔鑽進車廂,仍止不住全身戰栗。
「杜雲,閔世秦……不會是……穎謙……」
杜雲從副駕回頭,口吻嚴謹︰「不是,閔世秦是傅耀希殺的。」
「……」
「開快點。」
杜雲神色緊張,看了看表吩咐司機。
司機加大油門,箭一般駛出。
**
幾小時抵國,台北風和日麗,陽光柔軟。
仿佛避人耳目,杜雲腳步很快,雪荔又鑽進黑色越野中,立刻離開了機場。
「杜雲,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傅耀希的事已經造成台北全城轟動了,風口浪尖,太太還是避一避比較好。」
「穎謙在哪?」
「先生在碧水公寓。」
「現在送我去他那嗎?」
「是的,先生一直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