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忙俯首回話,「是,太後!」
「太子不是顧著那丫頭嗎?為什麼不多找幾個人?」
太後問出這話,宋嬤嬤忍不住看她一眼,太後這問題,分明是明知故問!見太後仍是盯住跪在地上皇後,她才明白過來。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愨鵡曉
梧桐沒有抬頭,也深知這是罪證對峙,便詳細地說道,「回太後,前一陣公主一住進絳雪軒就一病不起,太子殿下查出,是有人在公主的衣物和擺設上抹了毒粉,所以,太子殿下格外叮囑,不準其他人伺候。而最初為公主布置絳雪軒的人,都是椒房宮的宮人,此事,皇上也是知道的。」
「竟有這等事?有人對端懿公主不利,都沒有人和哀家說一聲?當哀家死了不成?」太後說出這番話,氣勢震懾全場,自己卻也恍然大悟,修宸如此在意笑嬈,也不單單是兒女私情,還是因為有人要破壞軒遼與晟齊岌岌可危的盟約。「既然端懿病著,也不便再多派人進來,免得驚擾了她,待到她好些了,哀家親自給她挑選幾個合用的。澩」
梧桐愕然一怔,忙又堆上笑,頭壓得更低,「奴婢代公主謝太後恩典。」
太後俯視著這樣謙卑如普通宮女的梧桐,心又忍不住痛起來,「起來吧,你照顧端懿辛苦,也理當嘉獎。哀家考慮一下,賞你些什麼。」
「太後,奴婢謝太後,不過,奴婢伺候公主是應該的,您就不要賞賜奴婢了。」梧桐起身,便上前攙扶太後,卻並非將她往院子里攙扶,而是攙著她坐回了金黃紗幔低垂的肩輦上,「太後娘娘,公主病得實在厲害,滿屋子里都是藥味兒,她擔心會太後染病,所以冒昧不敢邀請太後入院子。您若是不放心,奴婢背公主出來見您。銦」
「這都已經三日,端懿公主就算著涼生病,也該痊愈了。」宋嬤嬤立在肩輦一側,和藹的笑容,仿佛是一般的老婦看待自己的孫兒一般,是只有單獨見到梧桐時才會有的。「听說,這幾日太子殿下也不曾過來,太後忍不住多想,親眼看看總歸放心些。」
「嬤嬤顧慮的是,不過,太後娘娘也莫擔心,太子殿下出宮之前交代過公主,太子此次出宮,是奉皇上的命令,徹查賑災軍糧貪污一案,怕是要過些時日才會來絳雪軒。」
杜蘭曦乍听此話,拳頭又收緊了幾分。
梧桐說完,見太後頷首,才躬身退了兩步,快步進入院內。
片刻後,她又背著只著了潔白睡裙披頭散發的女子出來,那羸弱的嬌軀覆在梧桐的脊背上,單薄如紙,沉睡的俏顏恬靜驚艷,如嬰兒一般惹人憐愛。
太後一擺手,宋嬤嬤領命湊上前來,撩開擋在那臉側的長發,仔細瞧了瞧,確定是笑嬈的臉,才對太後點了個頭,說道,「梧桐,此處風涼,別讓公主病情加重了,快背回去吧。」
「是,嬤嬤。」梧桐彎著腰,快步背著單薄的女子邁過門檻,卻听背後又起一聲陰冷的阻撓,「且慢!」
梧桐凝眉雙腿一僵,差點把背上的女子摔下來,她忙穩住身子,轉頭問,「皇後娘娘,您還有何吩咐?」
杜蘭曦仍是跪在地上,對坐在肩輦上的太後說道,「母後,臣妾記得,笑嬈的腰間有一枚胎記,以防萬一,還是叫人仔細查驗一下的好。」
太後斜靠在肩輦扶手上,正要命人起駕,乍听此話,不由得眸光一凜,滿頭珠翠也熠熠閃爍,投射出刀鋒似地利光,「皇後,你果真是應了哀家那句話,特意來找茬的!」
「母後息怒,臣妾也只是擔心,有人會趁著笑嬈病重,而做些不該做的事。」
「你是懷疑梧桐會害了笑嬈嗎?皇後,你如此陰暗的心思,可有半分母儀天下的寬和?」
梧桐背著女子轉過身來,「太後息怒,既然皇後娘娘想查,那便查吧,只是莫要驗明處子之身,也莫將這件事鬧到太子的耳朵里……」
杜蘭曦提著鳳袍起身,忍不住疑惑,「為何?」
「皇後娘娘是聰明人,怎麼還多次一問呢?」梧桐仍是保持著客氣恭順地態度,「因為端懿公主早在和親當晚洞房花燭夜,就已經是太子殿下的人了呀!這可是連皇上都知道的事!太子殿下之前還曾交代奴婢,若誰敢踫公主的身子,或看了公主的身子,就將其千刀萬剮呢!」
杜蘭曦听出她是警告,她卻還是有恃無恐,硬是親自邁過門檻,又命宮女關門擋住眾人的視線。
她仿佛一頭蓄勢待發的母獅,懷疑地繞到梧桐背後,格外看了眼那張覆在梧桐肩頭的沉靜睡容,的確是蒼白的病態,不透絲毫血色,看樣子,著實病的不輕。
梧桐擔心她看出破綻,忍不住催促,「皇後娘娘,梧桐畢竟是女子,雖然公主輕若無骨,奴婢卻還是難以久站,您要檢查胎記,就請快些。」
杜蘭曦沒有再猶豫,修長如刃的精美金護甲,粗暴地勾開了潔白絲質睡裙的左腰處,布料刺耳的嘶——一聲響動,讓剛剛關上門板的宮女們都驚得一顫,仿佛都被匕首刺中了心口一般,不禁有些憐憫這異國來的公主,她們再清楚不過,皇後是打定主意要趁著笑嬈病重要除掉她的。
一枚紅潤的彎月胎記,在雪艷的肌膚上,宛若飄落在雪地里的紅梅,艷麗,刺目,還能發出陣陣沁骨的幽香。
杜蘭曦眼楮盯住布料裂縫處的一小片肌膚,精描細畫的杏眸幾乎要噴出火來將那枚胎記焚燒成灰。
「梧桐,好好伺候端懿,盡快讓她康復。」杜蘭曦說著,斂起一臉妒恨的怒與殺氣,帶著一群宮女走出門檻,又堆上明媚的笑來,對太後說道,「母後,笑嬈的確是有胎記的,那是真正的笑嬈沒錯。」
太後卻不想就這樣便宜了她,「那麼,杜蘭曦,你就跟哀家去皇帝的御書房去一趟吧!哀家左思右想,若是這麼算了,否則,宸兒回來,可不好交代。」
「太後……」杜蘭曦膽戰心驚地差點蹲坐在地上。
太後在抬高的肩輦上俯視著她,鄙夷地仿佛看一只將死的螻蟻,「怎麼了?若不做虧心事,緣何不敢去見皇上?你不是打定主意為皇上考慮的嗎?」
杜蘭曦擰身坐上肩輦,「起駕,隨太後一起去御書房。」
絳雪軒的門內,梧桐從縫隙里看出去,確定門外的人都走了,才松開了背上的女子,「嚇死我了,倒是不怕皇後找茬,就怕太後會認出巧喜不是梧桐姐姐。」
她背後,真正的梧桐私下臉上的易容面具,擦拭著臉上的冷汗,「巧喜,剛才讓你受驚了。」
「為端懿公主和太子做事,奴婢心甘情願。」巧喜唏噓驚笑出來,「梧桐姐姐,虧得你在腰間弄那個胎記,否則,我們怕是死定了。」
梧桐在梔子花樹下的石桌旁坐下來,只覺得剛才裝成笑嬈,比打了一場惡仗還累,「這哪是我想到的?是我那個太子皇兄臨行前,讓李御醫提醒我的。」
巧喜在石桌對面坐下來,卻全然是另一番劫後余生的喜悅,她與梧桐,此刻是一樣的面容,仿佛一對兒孿生姐妹,映在花朵滿樹的梔子花樹下,唯美如一幅畫。
「哈哈哈……太子可真是細心呢,連這也能想的到,怕是端懿公主很快就會有寶寶了。」
梧桐哭笑不得地瞅著她,「你倒是還能笑得出來,公主在這里應付太後、皇後、皇上,哪有心思給我那個混世魔王皇兄生女圭女圭?」
「這事兒,還不得太子殿下說了算。」巧喜說著,格外隆重地給梧桐作了個揖,「巧喜這先恭喜梧桐姐姐要當皇姑母了。」
梧桐不忍掃她的興,笑了笑,心里卻越想越是擔心,「若是皇上今日不因皇後來找茬懲治她的話,恐怕皇後還會再來,只怕再來的……就不會帶著太後,說不定會派殺手過來。」
「梧桐姐姐又擔心了,皇後怎麼敢這樣做?」
「哼哼,那個女人之前為鏟除皇嗣妃嬪,無所不用其極。有些妃嬪有孕之後,都不敢聲張,便是這個緣故。十三公主和十五皇子,都是生下來過了滿月,才抱到皇上面前的。」梧桐說著,忙抓住巧喜的手腕命令,「巧喜,事不宜遲,你馬上趕回一天閣,秘密調派幾個暗衛過來,記住,千萬不要讓邵玫知道我們的行動。」
「現在去已經來不及了,九皇子正朝這邊來,梧桐,你還是趕緊貼上易容面具,想想怎麼應付吧。」
听到梔子花樹上傳來的聲音,梧桐和巧笑忙抬頭看,卻是一個黑如蝙蝠的陰冷身影正暗藏在密實的樹冠內。
「祭夜公子?」梧桐和巧喜異口同聲,兩人旋即從石凳旁跳開,這邊備戰。
祭夜從樹上飛身而下,黑色的披風呼嘯,炎熱的天里,那股風竟冷森森的駭人。
「我是來幫你們的,也不必找什麼暗衛,有本公子的毒藥,皇後那群嘍進不了絳雪軒。」
梧桐可不相信他會如此好心,「你為什麼要幫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