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嬈看著眼前拼接無縫的青石板路,對于他的話,並無絲毫驚訝錯愕,只是,他這話的真偽,卻讓她難以分辨。ai愨鵡「九皇子與太子殿下是自幼一起長大的兄弟,太子有的,九皇子沒有,免不了會妒忌憎恨。太子的東西,九皇子素來迫不及待的爭搶,而這種爭搶,早已經成為溶于九皇子生命的習慣,恐怕九皇子你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有這種怪病!莫說笑嬈是個女人,恐怕笑嬈是太子殿下的一只狗,九皇子恐怕也會勢在必得。」
「哈哈哈哈……」南宮承澤忽然爆出一陣大笑,他身後跟著的錦衛誤以為他美人在側,心情大好,識趣地腳步放慢。
南宮承澤俊美的笑顏,如陽光映照的暖玉,足以顛倒天下,笑嬈轉頭瞅了他一眼,心口隱隱揪痛。「笑嬈的話,並沒有什麼好笑的。」
「我是在笑我自己。」他自嘲嘆了口氣,「我愛了許久的女子,恨不能掏心掏肺拿命給她,她卻冷嘲熱諷,拿我當個陌生的仇敵,你說,是不是很可笑?」
「抱歉,你說再多,做再多,我還是只有這兩個字給你!」拒絕會讓他恨痛,卻也只是片刻,「這是為你好。瞑」
「也不知道你對淑婉做了什麼,她昨晚入宮來給母妃請安,竟然說了你一籮筐的好話!」他兀自說著,也不在乎她是否回應,笑得越是俊美迷人,「若是父皇讓七哥娶郡主,會不會賜婚讓你嫁給我呢?」
「笑嬈何德何能匹配九皇子?」他如此顧左右而言他,不過是自欺欺人,南宮朔再糊涂,也絕不會讓有孕的她糾纏在他的兩個寶貝兒子之間。「九皇子和筱慧郡主早有婚約,九皇子如此做,不只被人斥責有違倫常,還會被筱慧郡主斥責背信棄義!別忘了,筱慧郡主的父親,肅王,是不允許你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他對江山,可是勢在必得!」
「你信我的決心就好,其他那些不相干的人,都是跳梁小丑,等到七哥坐上皇位,他們恐怕都是死路一條。」南宮承澤擁著她狀似悠然地邁著步子,全然不在乎早朝已經遲了三刻,「七哥,眼里是最容不得沙子的,接下來就該輪到杜家了!不過……恐怕,杜家沒有何家那麼好處置。璽」
笑嬈憂心忡忡,到了大殿前的宮廊上,她已經有些疲憊,倒是多虧了南宮承澤這樣半扶半抱,否則,恐怕她走不到這里,就得趴在宮道上。
東方天際晨光耀眼,光束如箭,從雲層里射出來,映得整座大殿宮廊上盤龍雲柱巍峨輝煌,漢白玉長階正對的兩個柱子之間,正是南宮修宸曾經跪著的位置,這會兒,他並不在。
笑嬈去額還是忍不住走過去,從此處擰身,轉頭看向殿內,南宮朔也正坐在龍椅上看過來……恐怕,龍椅上的南宮朔並不知,南宮修宸跪在此處的一番苦心。
南宮朔並沒有認出笑嬈,倒是注意到扶著她的南宮承澤,光芒閃爍的龍冠垂下,本就陰沉的龍顏,越是怒色駭人,「承澤,你一大早不早朝,和宮女在殿外拉拉扯扯成何體統?給朕滾進來!」
南宮承澤和笑嬈進入大殿,兩人在丹陛之下跪下來,他始終攙扶著笑嬈,無視她的推拒,硬是不肯松手。「啟稟父皇,這位宮女說有事啟奏,事關家國興亡,還請父皇移駕後殿,听她詳稟。」
杜遠嘯在右側臣列之首,打量著笑嬈,瞧著倒是面生,但是這背影卻分明在哪兒見過。所謂的家國興亡,定然是與晟齊有關的,為防萬一,他忙站出來,「九皇子,你雖然貴為皇子,可朝堂有朝堂的規矩,早朝議事,宮人若擅闖,當斬立決!」
不等杜遠嘯嘲諷說完,笑嬈便跪在地上開口,「杜丞相,軒遼國事人人有責,這句話難道是空談嗎?」
「放肆!」杜遠嘯怒目圓睜,狠狠盯著她,不失恭敬地對南宮朔俯首,「皇上,這宮女勾~引九皇子,故弄弦虛,為引起皇上的注意,如此不擇手段,還請皇上嚴懲!」
南宮朔遲遲沒有開口,他俯視著笑嬈,冷峻的眸光嚴苛銳利,沉聲嘆了口氣,才給南宮承澤擺手,示意他免禮退到一旁去。
「朕給你一個機會,不必去後殿,就在這里說吧。若你所奏確實關系家國大計,朕便饒了你,若不是,朕即刻下旨,斬立決。」
「是。」笑嬈恭敬頷首,從容說道,「皇上,如今軒遼與晟齊兩國僵持不下,而晟齊國有意和親,又送了郡主前來,太子殿下理當迎娶晟齊郡主,以保我軒遼永久和平。但是,太子殿下執意與皇上對抗,久跪殿外不肯迎娶郡主,恐怕晟齊皇帝會認為我軒遼沒有求取和平的誠心。奴婢昨晚翻查黃歷,發現七天後是我軒遼先祖皇帝忌辰,此時舉行婚禮,委實不妥。因此,皇上可讓晟齊郡主先入宮,再修書晟齊帝,告知忌辰一事,晟齊帝定然能理解皇上為難之處。依照族例,當先祖皇帝忌辰過三月之後,方能舉辦喜宴歡慶等事宜,說不定,到時太子殿下就會與貌美如花的晟齊郡主兩情相悅,不再抗拒皇上賜婚。」
她一番話說完,滿朝文武紛紛點頭。
杜遠嘯卻面色如土,他的刺殺計劃正是要趁著婚禮進行的,若是婚禮取消,刺殺如何趁亂進行?「皇上!」他忙站出來,「這宮女信口雌黃,一派胡言,我軒遼先祖皇帝忌辰是……」
他話沒有說完,南宮朔便突然從龍椅上起身,步下紅毯鋪就的高高丹陛,伸手扶住了笑嬈的手肘,將她攙扶起來,和藹問道,「叫什麼名字?」
笑嬈疑惑抬眸,有些發懵,他這是……贊成她剛才所言嗎?至于名字,她斷然不能說自己是笑嬈。「奴婢……奴婢……」
南宮承澤一笑,忙上前來,滴水不漏地接下話茬,「父皇,她叫白千蝶,今日是第一次見父皇,父皇突然從龍椅上下來,威儀四射,千蝶嚇壞了。她是兒臣的貼身宮女,自從父皇與兒臣長談之後,兒臣茶飯不思,苦惱于不能為父皇分憂解難,千蝶聰明伶俐,特來助兒臣一臂之力。不過,她近日身體不適,總是頭暈,兒臣才攙扶她的。」
「原來如此。」南宮朔劍眉一挑,狀似恍然,目光卻清明含笑,仍是看定笑嬈,「身體不適便讓御醫瞧瞧。」
「是,退朝之後,兒臣便去安排。」南宮承澤說著,轉頭對笑嬈眨了下眼,那樣子,與平日冷酷截然不同,仿佛是個得了無價之寶的青澀少年,眸光璀璨如星,還透著些調皮。
笑嬈忙低下頭,不著痕跡地避開他的視線。
南宮朔卻沒有放過他們之間的微妙,「白千蝶獻計有功,賜封七品女史,以後,就在御書房任職。」說完,他也不等笑嬈謝恩,轉身便返回丹陛之上。
南宮承澤卻再也笑不出來,他忙拉住要跪下謝恩的笑嬈,「父皇,兒臣本是想讓千蝶做兒臣寢宮的掌宮女官的,父皇封她為女史,日後兒臣有難題,還怎麼找她幫忙?兒臣身邊正缺少一個得心應手的人,懇請父皇更改封賞。」
南宮朔龍袍一旋,威嚴坐下來,龍顏轉瞬肅冷,仿佛剛才他的和藹不過是一瞬間的假象。「你該自己動動腦子!先祖忌辰也記不住,朕沒有罰你,已是格外開恩!」
這話分明不是說給南宮承澤一人听得,滿朝文武官員,更是汗顏地無地自容。欲言又止的杜遠嘯,也只得壓下怒火,卻還是忍不住惱恨,冷冷看了眼笑嬈。
南宮修宸趕到一天閣,將馬韁繩丟給奔下台階來的護衛。
正匆匆帶人出門的邵軒,一見他忙上前行禮,南宮修宸腳步未停,不等他們跪下,便擺手示意他們免禮,他隨手扯下肩上的披風丟給邵軒,一身明晃晃的朝服耀人眼目,隨著急促的腳步袍邊獵獵作響,「邵玫有消息了?」
邵軒眉頭微皺,「沒有,卑職已經尋找兩日,她平時常去的地方也都找過,仍是杳無音訊。卑職擔心杜家會朝一天閣動手,借玫兒威脅殿下。」
「先別下定論,邵玫聰慧,就算被杜家抓住,也定會設法與我們聯絡。本宮最擔心的是,此次她又是鬧脾氣,故意失蹤。」他安慰拍了拍邵軒的肩,「本宮去書房找找,你先在此候著,她會沒事的。」
邵軒感激俯首,卻又一臉自責,「如果玫兒是故意給殿下添亂,卑職絕不饒她!」
南宮修宸腳步一停,轉頭不免多看了他一眼,薄唇一抿,眸光更加復雜,卻也沒再多言,徑直去了書房。
他並沒有去費力翻找邵玫給他放置暗語和標記的抽屜,因為——在他的雕龍桌案上,放了一枚艷麗的紅瑪瑙的飛鳳步搖簪。
他拿起鳳簪仔細瞧了瞧,心中一動,臉色驟然驚變。「邵軒,即刻回宮!」說著,他一陣風似地走出書房,穿過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