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梧桐驚慌無措,雙腳踉蹌著後退了一步,忙穩住身子,「巧喜……巧喜她剛才都是胡言亂語,您……您千萬不要相信!」
「事實如此,我信與不信,它都是發生過的。ai愨鵡」笑嬈波瀾無驚。
「不是這樣的,那個邵玫向來不安分,她以前就極善手段,勾~引皇兄,她的男人可不只是我皇兄一個,還有……不久前我還撞見她……」梧桐語無倫次,急躁地解釋了幾句,驚覺自己說了更不該說的話,忙捂住自己的嘴。「皇嫂,我說錯話了,你千萬不要誤會皇兄!」
「沒什麼好誤會的,誰不曾有個曖昧的過去?就連我和我皇兄之間的關系,要解釋,也解釋不清,你何必如此慌張?」笑嬈淡然一笑,輕輕一聲嘆息,散盡了清冷的晨風里。這個時辰,天該亮了才對,可偏偏,整個院子暗無天日似地。她眼眸抬仰,卻才發現,這里的天空都被密不透風的樹冠擋住了。「梧桐,進來,幫我更衣,我睡不著。」
梧桐見她沒事,忐忑地呼出一口氣,忙進來扶住她,「皇嫂怎麼會睡不著呢?皇兄剛才明明封了你的睡穴呀!」室內的動靜,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瞑。
「我十來歲開始殺人,行走江湖多年,豈會輕易被人封死睡穴?」南宮修宸自以為對她了如指掌,卻還是不了解她,而她,其實……也並不了解他。「說起來,我倒是應該感激邵玫,剛才我一陣苦勸,也沒有阻止你皇兄去早朝,她這一失蹤,倒是可以免了你皇兄在百官面前再次受辱。」
她釋然笑了,梧桐卻听著越是揪心,她握住她的手,在床前蹲下來,「皇嫂,我皇兄他不是那樣的人,雖然他關心邵玫,那也是因為大家都是自幼一起長大的,我原也是希望邵玫做我的皇嫂的,可後來……」
「抱歉,因為我的存在,連你的美夢也破滅了。」笑嬈自嘲搖頭一笑,「其實,邵玫並沒有比我差,從第一眼見到她,我便覺得她是不俗之人,氣質清冽,醫術高強,傲如冬霜,還沒有我這樣惡劣的壞名聲,再說,她又是我師叔的徒兒,從前,我還因為沒有與她成為姐妹兒遺憾呢。璋」
梧桐一時間倒是找不出邵玫有哪里不好,不過,思及上次邵玫衣衫不整的心虛的樣子,她就滿心厭惡。「皇嫂,梧桐求您,不要說了,您這些話不只會殺了我,也會殺了皇兄的!」
笑嬈伸手模上她梳著宮女髻的頭,輕輕地,手指下移到她的後頸,「梧桐,有你在我身邊,真好!」
梧桐毫無防備,癱軟在她腿邊。瓊鼻呼吸勻淨,陷入沉眠,無法再回應她的話。
笑嬈換過衣裝,貼好易容面具,又成為另一個人。而這容貌,更與莫慧穎那日給她易容的容貌不同。
她站在一人高的穿衣鏡前,仔細按了按眼角,讓易容面具更貼合皮膚,又在易容面具上補了脂粉,陌生的俏顏頓時泛出健康紅暈。以防傷口扯痛,她在身上纏了厚厚的繃帶,固定住傷口四周的皮膚,盡量不做大幅度的動作。
清麗的藍裙垂及粉色的宮女繡鞋,她走路亦是變得如尋常宮女一樣規規矩矩。
她拿了毯子,給歪在床下的梧桐蓋上,伸手將她擋在臉側的碎發拂開,「梧桐,抱歉,我有傷在身,不能抱你到床上去睡了,不過你放心,我們都會沒事的。修宸為我做到這一步,我已經心滿意足,我再也不會讓他如此左右為難。」
皇宮里的宮女內監大都是辰時便開始忙碌,笑嬈穿過東宮偌大的庭院,那一身並不顯眼的粉衫藍裙並沒有引起誰的注目,所幸,東宮里的宮女和太監都是剛剛調換過的,新人見新人,皆是面生。
她順利穿過東宮偌大的庭院,剛走出大門,卻正見刑部一隊人朝這邊走,而領首的正是南宮承澤,他身後兩個錦衛押送著一個身著囚服的女子,再後面還有兩隊金甲護衛。他們一行人走在宮道中央,浩浩蕩蕩,駭人的氣勢,將宮道的清晨變得死寂沉沉。
笑嬈忙低頭回避,貼到牆根兒底下,與其他宮女一樣,單膝跪下來,給南宮承澤行禮。
南宮承澤經過她身邊,不曾看過她一眼,那兩隊護衛也腳步不停地走過去……
笑嬈緊張地按住心口,呼出一口氣,剛剛繃著脊背緩慢地站起身來,一抬眼卻見一襲錦繡的月白蟒袍擋在了眼前。
她不敢抬頭,忙又繃著身子跪下去,「九……九皇子金安!」
南宮承澤本以為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宮女,但是,她這聲音……他疑惑打量著她,越是覺得她氣質和身形也像極了笑嬈。「你是在東宮任職的?」
笑嬈低垂螓首,只看著他的翹首革靴,「是。」
這聲音,他絕對沒有听錯!南宮承澤視線敏銳地在她圓潤明秀的臉上掃視,居高臨下,他敏銳發現她衣領邊緣處脖子上易容面具的貼合痕跡。她鎖骨細美凸出,幾日不見,她竟瘦得單薄,高挑的身板兒桿兒似地,灼痛了他的心。
他不動聲色地問,「七哥在嗎?」
「太子殿下?」笑嬈心里不禁一陣酸澀,南宮修宸果真如巧喜所料,是去找邵玫了,否則,南宮承澤從那個方向過來,不會踫不上他。「奴婢初來乍到,只是在後院打雜的,不知太子殿下行蹤。」
南宮承澤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沒有放過她臉上緊張的波動。押送何碧嬋原本就不是他該做的事,他不過是想借機會與南宮修宸聊一聊防範杜家刺殺的計劃,每天這樣防守太過被動。倒是沒想到,上天竟待他不薄!
「倒也不必七哥非得在,你知道東宮地窖冰庫在哪嗎?」
地窖冰庫?難道他是要將那個女囚押在冰庫里?只怕不出三天,就會被活活凍死!
笑嬈疑惑看了眼那個女子,而那個女子也正轉過頭來。
長發凌亂地遮擋了那抹消瘦的面容,卻遮擋不住她恐懼的眼神,她就那樣望著笑嬈,似乎是極不想听到她的答案。
笑嬈一眼便認出,她就是幾日前設計害她背受重傷的何碧嬋,她忙轉開視線,「回九皇子,奴婢不知冰窖所在。」何家該是今日午時被押往刑場處決,何碧嬋為何要被押到東宮冰窖呢?
南宮承澤冷厲如冰的俊顏低下來,湊到她臉前,一抹沒有溫度的淺笑掛上性感的薄唇,狹長的星眸閃爍著獵食者的精光,「你不是在後院打雜的嗎?冰庫應該是在後院的吧?」
「奴婢真的不知。」笑嬈匆匆行了禮,便轉身就走,她後衣領卻被一只大手拎住,強硬地力道一扯,她身體向後踉蹌,怕太劇烈的活動弄痛了傷口,她不得已,只得順著南宮承澤的力道,「九皇子,請……請……」
她「放手」兩字被說出口,人便已經被拖進了東宮大門。
「九皇子,你不要這樣,我自己會走!」迫不得已,她只能側著身子,由著南宮承澤拎住她的衣領前行。
這特殊的陣仗和她被南宮承澤揪扯的情景,讓四周往來的宮人疑惑側目。
笑嬈掙不開南宮承澤的手,怕暴露身份,又不敢動武,好在她早就知道地窖入口,不過片刻便抵達東宮膳房內室,推開一扇宏大的朱漆鉚釘石門,穿過直通地下的通道,再過一道石門,便是冰庫所在。
不算太長的通道上,潔白的冰霧彌漫,像極了通往地獄的黃泉路,幽暗的光線,讓那些金甲護衛也防備地慢了腳步。
輕薄的夏衣抵擋不住濕重的寒氣,笑嬈被凍得瑟瑟發抖,南宮承澤松開她,「你在這邊等著吧。」他打了個手勢給身後的錦衛,「把何碧嬋押進去。」
笑嬈眼楮看著地面,不敢阻止護衛,畢恭畢敬地說道,「九皇子,這里的冰都是用來冰鎮水果等食物的,若是關押一個人,恐怕不合適。尸體發出異味兒,怕是以後再難拿這些冰冰鎮水果。」
錦衛將奮力掙扎的何碧嬋推進了冰庫,慘叫聲從宏大的冰庫發出來,帶著鈍重的回音,淒厲地毛骨悚然。「不,不——我要見太子,放我出去!」
頃刻,那聲音被凍得瑟瑟,聲音也斷斷續續,金甲護衛仿佛沒有生命和心肺的鬼羅剎,絕然將厚重的門轟然被關上,一條兒臂粗的鎖鏈牢牢鎖在門板上,里面的慘叫聲被隔開,不再那麼刺耳,在幽暗陰冷的光線里,卻還是如鬼哭狼嚎。
返回地面之上,走出膳房大門,南宮承澤才慢條斯理地說道,「這是七哥的意思。何碧嬋喜歡這座東宮,這里,有她和七哥的童夢良緣,所以,七哥好心成全她。」他仍是平日一樣閑雅,仿佛剛才所做的,不過是丟了一根草芥在冰庫里。「我們的太子殿下是不是很仁慈?」
仁慈?給何碧嬋留個全尸,也是仁慈了,可被活活凍死的滋味兒,恐怕並不比一刀被斬來的痛快。
笑嬈毛骨悚然,一邊走著,一邊抱住雙臂搓了搓。雖然她並沒有進入冰窖,只是在通道上站了片刻,骨頭卻已經被凍透,何碧嬋……這個報應來得太慘烈了些。
長臂忽然環住她的肩,暖熱的氣流從按在她後背的大掌上傳入體內,她僵硬地頓了下腳步,忍不住抬眸,卻正對上他含笑的眼,「想離開東宮,就跟我走,不會有人認出你的。」
笑嬈驚得頓時挺直脊背,腳下的步伐,卻有些僵硬。他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
「你偽裝的很好,是我對你魂牽夢縈,才會輕易識穿。事實上,就算你化成灰,我也會認出你!」南宮承澤半是玩笑地說著,就這樣擁著她走出東宮,打死他都不會告訴她,她的聲音是最大的破綻,否則,恐怕她下次易容,他再難認出她了。
見她易容面具上泛出血色,他才不著痕跡地收功,手卻順勢環住她的後腰,將她往懷中一攬,盡量放慢腳步,「嬈兒,還冷嗎?」
「多謝九皇子,奴婢……笑嬈不冷了。」笑嬈不是沒有注意到,宮道上行徑的宮女內監目光異樣,尤其是那些宮女,看她的眼神不是妒恨,就是艷羨,恐怕把她當成了巴結皇子的宮女。「九皇子還是放開笑嬈吧,這樣……被人看到不好。」
「有我在你身邊,你的路會走得更平順些。」他生怕她跑了似地,左手環住她的後腰,右手握住她的右手,「慢慢走,你不只是有傷,還有身孕呢!」
笑嬈心尖一顫,緊張地拳頭已握,卻不料,正把他的手指也握在掌心里,她要松手,他卻硬是抓住她的手不肯再放,「九皇子是在威脅笑嬈嗎?」
「我從沒有想過要傷害你,七哥能為你做的,我也能為你做,江山社稷我一樣可以拋開。」他側首看了她一眼,對于她的淡然不以為意,「你是要去大殿找父皇嗎?」
「你怎麼知道?」笑嬈咬住牙根,「現在,你最好放開我!」
南宮承澤箍在她腰間的手卻強硬收緊,他唇角的笑也透出一股冷意,「是為郡主和親之事吧?」
「九皇子……」他是屬蛔蟲的嗎?笑嬈卻猜測不透,他為何突然如此生氣。
「我也覺得,晟齊郡主身份尊貴,不能被這樣冷落在城外,不過……」他湊到她耳畔,輕佻地呵了一口氣,「如果你敢反對郡主入宮,我絕對,絕對,讓你生不下你月復中的小孽種!」
笑嬈羞惱地抽手,卻怎麼都抽不動,脊背上的傷口被他手臂積壓地刺痛,她眼淚都快落下來,「九皇子到底要做什麼?」
他口氣輕松地笑著說道,「很簡單,我要你!而且,我只要美人,不要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