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此次和親,唐清宇原是認定,南宮朔庸碌昏聵,軟弱無能。ai愨鵡而他啟程前,滿朝文武為他送行,眾目期盼,恭祝他馬到功成,一路上他也信誓旦旦,躊躇滿志。
不想,剛離弦的利箭,不但反彈回來,還當胸射中自己的軟肋。
南宮朔深藏不漏,老奸巨猾,實在可惡!先是對他贊不絕口,又擺下如此一個讓他焦頭爛額的難題,簡單一句「扯平了」就想將他打發掉。若是返回晟齊,滿朝官員如何看他?父皇也是絕對不會封他為太子的。
他思前想後,只能劍走偏鋒,「皇上,邵玫師徒,與慕曜乾和莫慧穎,是不能相提並論的!請皇上三思。」
「如何不能相提並論,邵玫與妙手是一男一女,慕曜乾和莫慧穎也是一男一女,哪里有差別嗎?」南宮修宸唇角揚起三分邪笑,鷹眸不羈而危險地掃過邵玫,他赫然一點額角,似忽然想到了什麼,「對了,如果非要說那麼一點不能相提並論的便是,慕曜乾和莫慧穎上過床,生了笑嬈,而邵玫和妙手上過床,卻沒有誕下一男半女。畛」
唐清宇臉色驟變,狐疑看向邵玫,「他說的是真的?」
邵玫搖頭,躲避洪水猛獸似地,繞到了唐清宇另一邊,躲開南宮修宸冷銳的眼神。她之所以搖頭,是否認,卻也是因為沒想到南宮修宸竟然會知曉這件事。
「我沒有!三皇子,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師父他……釧」
「呵呵呵……」南宮修宸突兀的冷笑聲打斷邵玫顫顫巍巍的解釋,他兀自走到南宮朔的龍案前,端起金黃~翔龍茶盅優雅坐回龍案左側的高背椅上,啜飲一口茶,茶香滿口繞香,他就那麼愜意地挑眉嘲諷,「怎麼?晟齊皇帝向來精明,如此合作無間,竟然連邵玫師徒之間的關系都不知嗎?三皇子,你恐怕不知,妙手那些仁義道德,都是假的吧?天下人都聞陰山毒婆恐怖,是因為她的恐怖大家有目共睹,而妙手那些手段卻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如果你想要妙手暗抓妙齡女子試藥的證據,本宮給你大把。只是可憐你哦,被耍得夠難堪的。」
唐清宇勃然惱怒,轉頭冷盯著邵玫咆哮,「太子說的是不是真的?你回答我!」
邵玫因為震驚羞憤,氣息不平,腦海一片空白。她早先就是因為不慎被妙手抓去當試藥女童,才認識到他的厲害之處,為了盡得妙手真傳,她不得不想盡一切辦法,攏住妙手的心。她天真的以為,自己若是有一身天下無敵的醫術,南宮修宸便會對自己刮目相看的……他剛才這番話,無異于將她千刀萬剮!她咬牙切齒,卻張口結舌,無言駁斥。
「那的確是真的。」南宮朔不悅瞅了眼南宮修宸,如此揭短,不是君子所為,可他心里卻並沒不悅他提及這件事。「多年前,邵玫將修宸拖進閨房,謠言四起,她非要嫁給修宸。太子終身大事不是兒戲,朕身為宸兒的父親,了解他的性情,就算他喝得酩酊大醉,也絕不會如此胡鬧,因此朕派人詳查這件事,幸虧一天閣中有暗衛保護修宸,那一晚邵玫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監視之下。朕顧念邵玫在一天閣長大,年少無知,難免犯錯,因此才沒有當面戳穿這件事。」
南宮修宸搖頭冷笑,指著躲避到遠處的邵玫,口氣夸張地贊賞,「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你一而再地在父皇面前以殘花敗柳之身懇求他嫁給他最愛的兒子,這真是最直白最血淋淋地譏諷父皇愚蠢昏庸!本宮雖然平時時常大不敬,卻還做不到如此心狠手辣,本宮佩服你!你至今仍是能活得四肢健全,也足見父皇對你的仁慈,你呀,見好就收吧!」
「邵玫,我原是以為你對太子一番痴情,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可惡!你當軒遼晟齊兩國國君都是三歲孩童嗎?」唐清宇凶冷地怒斥,「若非我佩劍擱在了殿外,我現在就斬了你。」
「不,不是!太子殿下是在離間我們的關系!」邵玫忙扯住唐清宇的衣袖,也明白,他之所以如此憤怒,是因為這幾日他與她曾親熱過,「三皇子,你听我解釋!」
唐清宇憤然甩開她,以只有兩人听到的聲音陰沉怒斥,「閉嘴!」他一轉臉,忙堆上笑來,那神情變幻過快,笑容也因偽裝太匆促,而明顯有些尷尬僵硬,他歉然對南宮朔彎腰俯首,歉然開口,「皇上,對于邵玫師徒之事,清宇誠摯向貴國致歉,清宇也會將這件事盡快稟奏父皇,清宇希望,皇上能顧及兩國合盟,不要因這件事歉疚兩國子民。」
南宮朔見他態度誠懇謙恭,也並不打算責怪他,而這件事的錯也不再他,而是在唐嶄。
「朕先將你和親之事昭告天下,你父皇很快就會收到消息。在此期間,你暫住在使者寢宮內,正好,你可以從朕未出嫁的公主中挑選一人,做你的皇子妃。至于邵玫,朕不歡迎她,也不想再見到她,礙于她還是晟齊郡主的身份,朕即刻下旨,將她逐出軒遼,若她有生之年,再踏入我軒遼,朕定殺無赦!」
唐清宇尋不到拒絕的理由,整張線條溫潤的臉,難看地繃起來,卻只能低著頭說,「是。」
唐清宇和邵玫退出御書房,南宮修宸高大的身軀以最靈敏的速度,飛快地跳起來,火燒尾巴似地,沖到南宮朔面前,「父皇,你到底把嬈兒藏哪兒了?」
南宮朔悠然踱著步子,坐回龍椅上,佯裝口干地輕咳了一聲,並沒有開口回答的意思。
南宮修宸忙招呼奉茶宮女端茶來,宮女端著茶盅進來,他忙接過去,以萬分恭敬的姿態,單膝跪在龍椅一側,兩手舉高茶盅,「父皇請用茶。」
南宮朔嗔笑一哼,勉為其難地接過茶,拿起茶盅蓋,輕嗅著沁人心脾的茶香,語重心長地說道,「邵玫畢竟也是喜歡你的,你不該說穿她,她在唐清宇面前如此難堪,定會記恨你,何必呢?一個女子……點到即止也就罷了!」
「離間了晟齊和邵玫師徒的關系,豈不是正好能免去我們的麻煩?妙手是陰山毒婆的師弟,陰山毒婆本就是站在晟齊那邊的,若是再有妙手,他們兩人將來在戰場上聯手施毒,我們不必沖到晟齊陣前,便會全軍覆沒。」南宮修宸兀自站起身來,這個時候,他哪還有心思听說教?「父皇,求您,快告訴兒臣吧!嬈兒到底在哪?」
「這個時候,你不便見她,見了也說不清楚,倒是不如暫把事情擱置幾天。」南宮朔慢吞吞地優雅喝了兩口茶,故意折磨他的耐性,「對了,朕今日該去看玫昭儀,她有身孕,最需要朕的關切了。」
「父皇……」南宮修宸有些惱,卻又不敢再發作,「父皇,您不能這樣!」玫昭儀肚子里那個是他的骨肉,他也是呀。
南宮朔這便從龍椅上起身,一個巧妙地轉身,將他按坐在龍椅上,慈愛地拍了拍他健壯的肩膀,「你看,桌案上這些奏折都是非常緊急的,刻不容緩,好兒子,全靠你了!」
「父皇!」
南宮朔一邊走,一邊揉著脖子咕噥,「一大早地就忙政務,累得朕頸骨酸痛呀!養兒防老,一點都不錯。」
眼見著那抹金黃龍袍掃過御書房的門檻,一溜煙地消失無蹤,南宮修宸氣不打一處來,俊美白皙的面容黑如鍋底,他拿了一本奏折,狠狠地摔在桌面上,氣急敗壞地翻開,「一大早不是坐在龍椅上早朝打瞌睡,就是用早膳,哪里看過一本折子?老家伙,越來越會偷懶!太子爺我可是還沒有用早膳呢!」
他正說著,就听到門檻那邊有磕踫聲和緩慢地腳步聲,他疑惑抬眸看去,就見一個皮膚黝黑的宮女未經通傳,便徑自闖進來。
她動作僵硬笨拙,手上提著一個紫檀木食盒,身上確是精致的女史衣袍,身姿窈窕,無可挑剔。
南宮修宸一眼掃過奏折,提筆蘸墨,隨口說道,「有本宮愛吃的水晶蝦餃嗎?端到桌案上來,你可以退下了。」
宮女沒有吭聲,提著食盒走上丹陛,不過兩三步路,卻仿佛踩在刀山火海里,腳步越是蹣跚地厲害,食盒也不慎磕了一下,那動靜不大不小,讓南宮修宸再次凝眉看下去,卻見她提著食盒的手白皙縴瘦,與臉上黝黑的皮膚有著天壤之別。
他筆尖一抬,一眼掃過她熟悉的身形,心中赫然一驚,忙擱下筆,俯沖似地走下台階,從她手上接過食盒,隨手扶住她的手肘,將她帶去階下的高背椅上,扶著她坐下來。
「在這兒呆著吧。」
她如坐針氈,這便要起身,他大手霸道有力地及時按在她肩上,「怕疼就別逼本宮再撕你的易容面具!」
她忙抬手模了下易容面具,既然被他認出來,她也無需再裝。在御花園里,南宮承澤多備下一個「白千蝶」替換了她,讓她著實不放心,她讓郡主暫時入宮是一回事,卻並沒有想傷害修宸。
她擔心南宮承澤會對他不利,一直暗中尾隨南宮承澤的肩輦,後來見修宸騎馬離開南宮承澤寢宮門前,她才松了一口氣。想起他一大早地出宮又返回來,飯也沒有顧得上吃,便忙又去了御膳房拿吃的,打探到他在御書房,又不放心別人來送,她只有親自來送。
「水晶蝦餃在食盒里,你自己端出來吃吧。」她脊背挺直地坐著,傷口上疼得她冷汗直冒,易容面具被汗水浸了,岌岌可危,快要月兌落下來。
他看著她別扭的坐姿,又不忍苛責,「一大早地,你不好好躺著,到處溜達什麼?」
她喘了口氣,待氣息平順了,才道,「晟齊郡主若是總在城外僵持,百姓們也會議論,父皇夾在你和晟齊之間,左右為難,而你夾在我和郡主之間左右為難,我只有這樣做。」
他冷哼一笑,繃著臉揶揄道,「你倒是賢惠,還不是我們南宮家的兒媳呢,就忙著分憂解難。」
虧得她會編,先帝爺忌辰也能亂說。這會兒,恐怕皇陵里的祖宗們正為這件事打架呢。父皇那幾句說辭,也算及時,如此打發了唐清宇,倒也免了晟齊再因為慕曜乾而尋釁軒遼,否則,晟齊如此咄咄逼人,就算邵玫本身有錯,他也只能暫時應了婚約。現在糧草剛剛備齊,戰馬和武器卻還不足,要打仗,也不能逼著士兵手無寸鐵地往上沖。
其實,他的難處,笑嬈並非不知,也正因如此,她才如此鋌而走險。「其實,我來,一是為給你送早飯,二是想和你道別。郡主在宮內,我不便留在你身邊。」
他不冷不熱地了悟點頭,眸光冷邪地睨了她一眼,譏諷道,「想走就該走,這樣拖泥帶水,又送飯,又道別,還一副為南宮皇族著想的樣子,本宮會誤會你欲拒還迎,舍不得本宮。」
這話刺耳又刺心,想起在宮門外他和邵玫的拉拉扯扯,笑嬈不由得氣惱,她小心地揭下易容面具,拉著袍袖擦了擦額上的汗,剛要開口,他卻隨手一伸,塞了一個水晶蝦餃到她口中。
「是想問本宮和邵玫有沒有做過吧?」
她瞪大眼楮,面無表情地眨了眨眼楮,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他慵懶不羈地依靠在椅背上,三兩口,把一盤蒸餃吃了個底朝天,隨手把盤子擱在茶幾上,似笑非笑地瞅著她含著蝦餃鼓著腮兒的滑稽樣子,「你若是想走,就沒有必要知道答案了,你若是留下麼……本宮會再考慮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