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嬈接過來,琉璃瓶清涼的觸感,仿佛一條毒蛇,沿著她瑩潤白膩的手攀爬蔓延,直鑽進心底,她鳳眸也染了幾分清冽的凝重,禁不住細細端看著里面的液體,卻猜測不出,師父用了什麼至陰至毒的藥材,萃取而成的。
陰山毒婆仿佛介紹一個心愛的知己朋友,對笑嬈說道,「這是滅痕,只一滴就能毀滅整個軒遼皇宮。為師前往晟齊,不能時刻守護你身邊,你莫要心存仁慈,這里的每一個人都存了心害你,他們,包括南宮修宸,南宮朔,都死不足惜!」
「師父……」笑嬈听得心頭驚顫,握著藥瓶的手也顫抖不止。
唐嶄對師父是有交情的,宮里還曾傳言,唐嶄曾有意納師父為妃,而師父需要什麼名貴的劇毒蟲草,唐嶄也必幫她尋來……為何如此厲害的毒藥,師父沒有給唐嶄,反而給她?
她視線凝注于陰山毒婆白紗遮掩的臉上,瑩瑩一層白光從她身上發出,曾經她以為這烈如鴆毒的女人,此刻竟有幾分出塵月兌俗神仙氣韻。
陰山毒婆看出她的猶疑,並未多作解釋,「你收好,別讓你師兄得了去。」
笑嬈知道,若她不接下這瓶毒藥,師父斷不會放心離開,她一定會殺掉她身邊所有對她有威脅的人。
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下毒害人,目標是個小官,貪了幾十萬兩的官銀,卻因做得嚴密,抓不到證據。
唐嶄命她拿此人練手,她夜入那人臥房,只需把毒粉撒入帳內……她手卻抖得像風里的枯枝,雙腿站也站不穩,毒粉沒入了床帳,反而灑了自己一身。多虧祭夜當時陪在她身邊,她才沒有被毒死。
祭夜取笑她是最笨的殺手,拎著她返回冷宮,她怕被唐嶄打罰,一見唐嶄出現,她便膽怯地縮在祭夜背後。
唐嶄卻並沒怪她膽怯,還夸贊她做得好。後來,她得知,那人死于心疾,官銀也被悉數收回。無人懷疑,無人去探究。
她驚魂未定地枕在母妃的腿上入眠時,才恍然大悟,只有師父的毒藥,才會那樣厲害,那樣完美,也只有師父才會輕而易舉追查到官銀所在。
在冷宮的那段時日,此時想來,竟溫暖的近乎奢侈。母妃對她疼愛關切,呵護備至,師父嚴厲駭人,卻還是疼她的,還有祭夜——總是取笑她,譏諷她的師兄,不會讓她心煩意亂。
陰山毒婆並未多聊,確定笑嬈精神好了,便前往晟齊。
笑嬈梳洗更衣之後,打開殿門,卻見一個陌生的宮女守在殿外。
「是太子殿下的人?」
梧桐沒有否認,她簡單稟明身份,看了眼笑嬈頭上太過簡單隨意的發髻,俯首恭敬說到,「端懿公主若是去給皇上和太後請安,還是隆重些好,讓奴婢為公主重新梳發換裝吧。」
「已經這個時辰……」再耽擱下去,太後和皇上都該用午膳了。她一個不起眼的人質,誰會注意她的裝扮呢?不過,思及師父前一刻語重心長的話,她終于還是點頭。
梧桐面上雖冷,卻道,「公主放心,片刻便成。」
果真,只是片刻——繁復的飛天髻便梳成,搭配公主冠,與一身淡粉繡梅紗袍,越襯的她身姿修長高雅,額上銀亮的梅花鈿,讓淡雅的妝容無可挑剔,肌膚也如雪般晶瑩剔透,活月兌月兌成了夢幻仙子。
笑嬈不禁驚嘆,這樣的她,定能做到師父口中的「獨一無二」吧。
「梧桐你好厲害!這發髻,我自己弄,可是要梳理大半天呢。」
「讓公主見笑了,奴婢是太子殿下特訓的人,在一群宮女里面,奴婢的手藝只算是中上,還稱不上是最好的。」梧桐端看著已起身行至殿門口的笑嬈,心中也不禁嘆服她的絕艷,「不過,奴婢的武功是最好的。」
笑嬈腳下一頓,並沒有多說什麼。心口上那股痛,卻莫名地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