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刮的一陣緊似一陣,傍晚又是暴雪,時撒時听,營角各處軍士直挺挺站著,絲毫不為所動,阿西提著燈過來,風吹的琉璃燈鈴鈴作響。
阿西將我披風往身上裹緊,我努力往他懷中縮著擋風,「子闌呢,他回去了嗎,」
「公子還沒回,怕是還在軍帳。」
我由阿西半擁半護著進了辛羑所在的軍帳,本來是軍中僚佐處理公文的地方,帳中除了辛羑,還有幾位書記埋頭在抄錄翻閱,靜靜的沒有絲毫聲音。
辛羑卷著一份地圖專注在看,我不敢貿然相擾,辛羑卻正好抬了頭看到我。
我笑了笑,做了個口型叫他,辛羑收了圖出來,剛到門口驚了一下︰「又是這麼大雪。」
合了我手握住︰「這麼冷,不早些去睡,出來做什麼,我一會就過來。」
「我想等你。」我說︰「你還要忙嗎?」
「本來也沒有我的事,我只是耐不住寂寞要看看。」
辛羑說著,回身又去披上了他的狐裘,攬過我肩膀︰「走吧。」
沿著軍帳,撿著背風的地方走,我邊走邊問︰「看出了什麼?」
「這軍中的地圖,做的很不詳盡,這金陽城出了長遼關,千里之地盡是荒漠,風沙吹拂,地形道路水源時時在改,軍中呈上來的地圖,確是數年前做的。」
「陛下知道嗎?」
「陛下一來便知道了,近日一直在發火,你不知道罷了,那位陳瑾將軍,軍政大事竟然如此怠慢兒戲,若不是現在急于對敵,陛下早將他砍了腦袋。」
我恍然大悟,听辛羑敘敘道︰「這金陽城號稱銅牆鐵壁,實則也早就只剩一張廢殼,多年未曾修繕,那城頭的磚牆,就是老人孩子拿把磚刀都能敲下來,而且這城中守軍,」
他停了一下︰「這城中守軍,原本稱的是十萬,我近日繞著軍營走了一圈,算了算,頂多不過五萬,還有的全是老弱殘兵,說精兵,只能算一萬,謊報兵員,抽了這麼大的虧空,還真是狗膽包天了,我瞧的出,陛下自然也瞧的出,這一仗要真硬打,還真指不定誰贏。」
「咱們陛下,你看他來了這半月,一言不出,不動聲色將那幾位相干的人給悄悄砍了,換了主將,為了穩定軍心,面上絲毫不露一點破綻,不過西邊的邯城的援軍不日就該趕來。」
辛羑臉上露笑,曖昧莫測︰「陛下還真是聰明人,由著你去見二公子,若是二公子听你的勸猶豫,他正好拖延時間等待援兵,若是不听要強攻——」
「既然這死守不一定守得住,索性先發制人,誘敵深入請君入甕。」
他哎的笑嘆了一句︰「怎麼樣都不會錯,你去一趟,剛好替他探探口風。」
他說著似乎想起︰「你見到二公子了?」
「二哥他並不信任我。」
我跟他說了見謝翮的事,辛羑道︰「我早便猜到是這樣,二公子向來固執,行事過于草率了些,不過現在還說不定真是良機,剛好給他撞上。」
他仰頭遮眼望了望天邊濃濃滾滾的黑雲︰「這勢頭不大妙,我若是猜的不錯,近幾日就有仗打了,二公子不會等到援兵來的。」
我同辛羑邊說著邊回房,阿西送來熱水,沐浴了出去,辛羑坐在桌前埋頭忙碌。
將隨身帶著的地圖在桌上鋪開,拿了筆對照計算著,將偵察地形的軍士繪制的上百張的小圖,取舍定位,制成行軍所用的地圖。
還有這城中兵力配置布防,軍營地形,十分清楚細致,簡直可怕。
自謝慕的事情之後,趙免對辛羑已經不再信任,軍密機要他也接觸不到,整日干的不過是陪趙免下棋閑談,除此無他。
我站在一旁看著,一向知道他這人聰明,還是忍不住驚訝贊嘆他那腦子,真不知道是什麼做的,怎麼那麼好使。
他這人不但過目不忘,而且說起話來也頭頭是道,心思敏銳的驚人,大處有大處的判斷小處有小處的精細,眼界高闊又不失于細微,難怪趙免會那樣看得起他。
我蹲過去抱住他胳膊陪他坐著,將燈燭挪近過來,用剪刀剪了一截燃盡的燈花,辛羑沉迷于圖畫,也並不注意我,一截蠟燭幾乎要燃盡,他才終于弄完,我讓阿西給他送水。
我服侍他月兌了衣裳沐浴。
辛羑這人看著像個江湖人,其實骨子里完全是個貴公子,我以往看他也沒用什麼下人,在一處了才發現他這人跟謝慕完全沒差,生活基本不自理,是能自理而不願,處處都要人伺候,幸而我給謝慕使喚慣了的,最不差的就是當丫頭。
不過辛羑似乎是很享受將我當小丫頭使喚,表面上還會謙虛的笑裝的很慚愧很舍不得,實則一點也不會客氣,我也很殷勤賣力的干活,給他洗頭發搓背。
我主要是喜歡干這個,喜歡給人洗頭發搓背。
還有給人穿衣服梳頭發端茶倒水鋪床點燈,都喜歡。
但我只喜歡伺候別人,不喜歡伺候自己,我自己洗臉都恨不得讓阿西幫忙。
而且除了謝慕跟辛羑,也沒有伺候別人的愛好,經常也伺候趙免,但趙免總讓我心情不好,沒有伺候謝慕跟辛羑那般喜悅歡快,看來還是對人不對事。
他白白的肉皮兒被我搓的發紅,連忙笑伸手打我︰
「我又不是十天半月沒洗過,又不髒,你費那麼大勁干什麼。」
我哦了一聲,放慢了手,搓了一會兒,頭有些暈,犯惡心,我估模著是頭疼病又犯,當下干的熱火朝天也不在意,扭開頭忍了一下,回頭繼續。
辛羑背對著我︰「還沒喝藥?」
我說︰「喝了,不過那藥今天苦的很,又吐了,明天再喝。」
我將干淨的底衣與他換上,低頭給他系著腰帶,辛羑松松摟著我腰,彎著身,下頜擱在我頭頂上,閉著眼楮愜意的摩擦。
他手在我腰後有一下沒一下的撫弄著,我給他系上帶子,手握住他窄瘦的腰身,仰頭對他展臉笑︰「我對你好不好?」
辛羑一面點頭一手遮著眼楮笑的厲害。
「你笑什麼?」
「我想起當初有人給我一顆瑪瑙珠子,還一本正經關照我說,」他學著我的語氣,刻意柔緩了語調,慢吞吞的說︰「你看我對你這樣好,你一定要記得。」
我不由自主的也笑起來,那會我剛認識他,喜歡的不行,想跟他交朋友,有一段時間趙免給我一點什麼東西我都攢著,見到他就送給他想討他歡喜,辛羑他也只是笑,然後照收不誤,我以為他喜歡,後來知道他其實夠有錢了,根本不把那些東西放在眼里。
我高興的剛要張口說話,胃上又翻涌出一陣惡心,我轉過頭去捂了嘴忍住。
不過這次沒有惡心伴隨著頭痛,有些想吐,我干嘔了幾下,想起了什麼,突然腦中一激靈。
我眨了眨眼楮,有些不敢相信,松了捂在口上的手,嘴角漸漸顯出一個遲緩的笑。
辛羑俯身過來扶住我,以為我是頭疼,又看我笑的莫名其妙︰「難受?」
「子闌我好像」
辛羑拿過我手腕探了探,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我滿心期待的看著他。
「我是不是有孩子了?」
辛羑有些沒回過神,臉上有些遲鈍。
「對可是」
他很快又面有憂色,拉著我上榻︰「我跟你說」
「我把你那回讓我吃的那什麼藥悄悄給丟掉了,我不吃,反正就是你干的,你要負責任,不能說我的不是。」我搶道,又安慰他︰「我不怕的,我可以生,你會讓我生的是不是?」
「我知道。」辛羑抱住我︰「我知道,我只是,只是。」
他說了好幾個只是,有些語無倫次,我插口︰「你喜歡對不對?咱們的孩子,你高不高興?」
辛羑被我追問著,只不答,閉了眼,將我擁緊了,一言不發。
我知道他這會不好受,隔了許久小聲道︰「你別擔心,我不怕的。」
辛羑道︰「我怕。」
作者有話要說︰目測兔子是作死的節奏。
其實我想謝琰對辛羑肯定是有愛情的,但辛羑和謝慕的分別在于,如果辛羑掛了,謝琰會愧疚傷心一輩子,而且估計還會為了辛羑的掛跟謝慕慪氣,但是如果謝慕掛,謝琰是會毫不猶豫的追隨他跟著掛吧,皇兄你快粗來,準備上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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