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闕 37大魚

作者 ︰ 鄭良霄

(尋書吧)

阿南向鄧芸打了個眼色。

鄧芸領會,笑著抽出他腰間的笛子,向我一拱手,「皇上見笑了

不等我表態,笛橫曲飛,一時間我們這小小畫舫熱鬧起來。鄧芸的性子是活潑的,奏的曲子也是十分跳月兌歡快。竟是將剛才這小小艙房中的沉悶之氣一掃而空。

阿南倒是不緊不慢,待鄧芸奏了一段才慢慢和了進去。

我本該好好欣賞他們的二人合奏。若我是外人,或者我想裝大度,我還該贊他二人一句︰金童玉女,流水知音!

但此時,我什麼也說不出來。就好像有人捏住了我的喉嚨,連假惺惺的贊賞也說不出來。那種與阿南疏遠的感覺一點點噬咬著我的心。她與別人這麼合拍,與我卻總是別扭著。這讓我情何以堪。

我此時心神不寧,不比上次在長信宮听琴。

阿南的琴藝一定是有什麼高妙之處,她一入手,就開始有一些大畫舫派了人向我們的小畫舫湊過來。自然有人去與他們交談。但他們大約不是阿南想等的人,所以一概都被擋架。

一曲奏罷。阿南便收了手,她並不著急,開始慢慢的品起茶來。

鄧芸獨自有一下沒一下奏了幾曲,也停下了。

「那人怎麼不來?」我問。

阿南側了頭看我,「大約是我的琴彈得不好她說。

我愣了一下,「不,你彈得很好我忙說。

「那皇上剛才為什麼沒有听進去呢?」說完她鬼鬼的一笑。她此時盛裝之下,美艷不可方物,單是這麼一笑,就讓我血向頭上涌。

我很驚訝阿南居然還注意到了我剛才的走神,她的詰問讓我張口結舌,不知該怎麼解釋方好。我只覺得自己傻得可以。好在阿南也並不深究,只笑了一下了事。

恰在此時,外面又有人進來,輕聲地向阿南通稟︰「趙公子求見

該來的人終于來了。

我看到倚到我們畫舫邊的,是一艘不起眼的小舢,舢上坐的人一看就是大戶的管家之流。那人相貌平常,眼中流露的目光卻是十分的精明。不僅是警覺,還帶著些凶悍。看到這樣的家人,他的主人也就可想而知了。

我早知道阿南的琴技高超,有攝人心魂之能。而我,在這些方面其實都只是半瓶的水準。但我知道,有一人,對這方面十分精通。听了阿南的琴,很難不受誘惑。現在一切都對上了隼,那人真的要來了。

阿南此時並不著急,她低聲說︰「芸哥兒,老規矩

倚在艙門邊的鄧芸笑了一聲。他看上去也不著急,不知從哪里模出一把瓜子慢慢的嗑著。捏了個細嗓子,揚了聲問那船上的人︰「我家小姐動問,是哪家的趙公子?又憑什麼求見我家小姐?」

那小舢板上的人听了,並不打話,自己蕩了開去。想來去向自家主子通報。

也許看我有些坐立不安,阿南安慰我,「想咬餌的魚總是會咬的,皇上莫擔心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我說,「阿南,若你想釣的真是我以為的那人,那麼我們都得小心了。現在還不知是誰想釣誰呢

阿南終于抬了頭看我,目光中有些好奇,可她什麼也沒問,只說︰「反正我一定為皇上釣到此魚就是了

我沉默了,不知她這話又有什麼地方觸動了我,總覺得她的話說得太生分了。

果然,不一會,那小舢板又蕩了回來,那個陰著臉的管家說︰「我家公子說,只憑他听得出,舫中彈琴的姑娘用的琴是老梨木所制

阿南笑了,得意的向我瞟了一眼,「有請趙公子她揚聲說。

天下用老梨木制琴的極少,在阿南上回告訴我之前,我是聞所未聞。那人居然知道,這讓我也吃了一驚。「阿南,小心!」我不得不再一次提醒阿南。現在,我真的在擔心,這場戲中,到底是誰在釣誰了。那人若真是存了心,那就早知道我們是誰。他上次沒有能殺我,未必會就此收手。

這時,鄧芸轉了回來,手里提了一籃葡萄,「那小舢板上的人給的,說是請我們品嘗

鄧芸把那籃葡萄向我身邊案上一丟,卻不出去,只冷眼看著我。

一時間,我們三人全都盯著那葡萄發呆。

「有毒?」這是我的第一個反應。

阿南沒有回答,看上去她也有些疑惑。好一會兒她才說︰「這是詐術,有毒無毒並不是關鍵。關鍵在于我們吃還是不吃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鄧芸立刻就明白了,他一轉身向謝子楠的手下打了個手勢,馬上有人上來,把那籃葡萄換了。換成一籃看起來一差不多樣子的我們自己的葡萄。

我有點吃驚的看著阿南,沒想到她的準備這樣充分。

新的葡萄放在了阿南的面前,阿南倚向窗子,擺出慵懶的態度,開始一粒粒的摘了葡萄往嘴里送。隨手還給我和鄧芸各遞一了串。「吃!」她說,竟是用了命令的口氣。好像真的忘記了我的身份。

「萬一他的葡萄其實真的有毒呢?」我問。

「詐!」阿南笑了一下,「詐術就是這樣的,皇上您到時就明白了

我不明白。

阿南倚著窗吃葡萄,故意做出妖嬈的態度,眼角眉梢里是萬種風情,拈葡萄粒時,都不忘翹著個蘭花小指。

我肚子里又開始泛酸,一下擼下好幾粒葡萄來丟進嘴里,一邊眼睜睜看著這小東西弄鬼,一邊只恨這葡萄不讓我好好磨我那酸癢的牙根。阿南平日對我是一味的敷衍,此時勾引別人怎麼就這麼賣力?

一艘大的畫舫慢慢向我們靠過來,居高臨下,似乎對我們有些壓迫的氣勢。我倒沉得住氣,因為我了解那人。那人一向如此,氣勢上總想壓人一頭,早年間他軍功不如我們別的兄弟,尤其不如二哥,可在父皇面前,每次大捷卻是他最意氣風發。好像是他殺敵最多一樣。我看,他這又是故伎重施罷了。我等待著。

果然,隨著一聲淡笑,我眼睜睜看到了那個人的身影出現在那大舫的船頭,我熟悉的身影,最親愛的兄弟。算來應該是三年不見,可他卻是沒什麼變樣。依然是一身白袍,依然是風度翩翩。依然是那騙死人不嘗命的佳公子模樣。他是九賢王,我的九弟,我親愛的九弟元君晁!

什麼趙公子!全是騙人的把戲!

按理,九弟不該出現在這里,大肇的王法,蕃王若非奉詔,不得離開封地。但此時,一切已經亂了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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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我甘拜下風,承認九弟的得寵,並不僅僅是因為他那南人的母親能討父皇的歡心。

但,他出色也好,得寵好罷,如今是我坐了皇位。他若還存幻想,那結果不言自明。

阿南也是見過九弟的。所以她看到那個船頭上的白色身影時,一點也沒吃驚。她只再一次問我︰「皇上對這條魚可還滿意?」

我此時暗暗的咬牙,君晁居然就這麼堂而皇之的現了身,可見他真是什麼都不怕了。我知他以前總是盯著二哥較勁,不大看得上我這個四哥。後來父皇居然把皇位給了我時,他曾經號啕大哭,跪在父皇面前不肯離去。他想不通,為何得皇位的會是我這個樣樣都不突出的四哥。但父皇至死也沒有給他一個解釋。

他臨行去封地前,是我送的他,他曾問我︰「有我這樣的兄弟外放富庶的湘楚,四哥你睡得著覺嗎?還不如把我放到更遠的邊垂,我好為四哥守著江山天下

他那話初听著順耳,細細一想,全是恨意與機鋒。我那時默默的忍了。

我還是放了他遠行。我想,他終究是我的弟弟。

可這事還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到底是哪里不對,我卻又說不上來。我只知道,九弟溫潤如玉的外表下,從來都是決絕狠毒的心腸。他對兄弟向來都不寬和。連二哥那粗人都認為,大哥先太子是死在九弟的手上。

老九此時就這樣現身,不是他一貫的作派。這讓我很不安心,可我還沒相通到底是怎麼回事,那邊船上已經起了催促之聲。

「我家主人問,送的葡萄可還可口?」大畫舫上的家丁大聲向這邊詢問。

鄧芸不動,嗑他的瓜子。阿南粉唇一撅,一片葡萄皮飛出了舷窗。接著又飛了個媚眼出去。卻是無聲。這就算是阿南的回答吧。

阿南的作為讓我突然明白,這就是詐術。你一動我一動,你不說明,我就也不明說,你讓我猜,我也讓你猜。無數的可能包含在其中,看誰是先耐不住的那個。

反正先耐不住的,不會是阿南。這一點我心里清楚。畢竟阿南曾在我宮中忍了十年,才忍到了月兌身的那一天。她是這世上最堅韌的小女子!

作者有話要說︰接到編輯通知︰本周六入v,入v當天三更。一切老規矩,盡在不言中。渴望得到大家的繼續支持!文章更精彩部分即將展開。我會更加努力。

因為入v,明天編輯要鎖定公共章節,無法再更新。所以明天停更一天。後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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