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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轉身,抱住了阿南,「阿南,我有話想問你
阿南微側過臉,她的目光投向我了,閃爍的光彩像是把天上的星星投入了小小的暖室,她把一只細白的指尖豎在我唇上,不讓我開口,「皇上若覺心中不定,問了也還是不定。皇上若是心中定了,又哪管別人怎樣。妾欠著酩香先生頗多,當初他隨妾入洛京,一晃已過去四年,如今,我不想再欠下去了阿南的羽睫覆下去,把那些星光盡數收回了眼底。
鄧香果然已經守了阿南四年,我們這樣的年紀,能有幾個四年!阿南給我的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可我自己也說不清我到底想要的是什麼。這世上也許本就沒什麼完美,我幸運的擁有了阿南,這世上已沒人能和我比。
我的心窩里有一點點的痛和苦,那是阿南當初那一滴淚水給我復蘇的記憶。我本有千言萬語,可我不想讓懷里這個女人再哭。
我們都不再說話,靜靜的相擁相守。
阿南竟然就這樣睡著了,阿瓜進來熄燈時,她入睡已深。在我懷里用手緊緊抓著我的衣襟,淺淺的呼吸拉著悠長的節奏。她的夢並不繁雜。
我小心的護好她的腦袋,也閉上了眼楮。
我們沒能睡到天亮,我一早听到屋外的腳步聲,「誰?」我驚問,此時窗稜里才剛剛透入青光。
「奴婢如意,」如意在外間已經點起了燈,「林美人那邊請皇上過去
「生了?」這是我第一個想到的。
「不是如意回我,「太後都已經起來了,讓人來叫皇上
身邊的阿南手松開了我的衣襟,一拱一拱的,也想起來。
我伸手按住她,「你睡你的,我去看看
「不,我也一起去,林美人那邊的事,必是大事。母後看獨獨我一人不去也是不好
我嘆了一口氣,只得放她起來。
我們收拾了趕到紫榴宮,一看那情形,我就知道阿南是先見之明。此時紫榴宮里已經坐滿了人,凡是有些頭臉的都來了,座位不夠,許多還是站著。
我和阿南一起趕到,一屋子看我們的目光都讓人受不了。
不等我開口問,母後就先發了怒,「皇上還能睡得著!一個妃子被人打了頭,一個妃子又被嚇瘋了。這樣的後宮皇上還能閉著眼睡覺!」
這又是出了什麼事了?我目光掃到了馮嫣兒,看到她好像置身事外似的看著我們。
「林美人這又是怎麼了?」我隨口一問。
好像回答我似的,里面傳來了歌聲︰「洛水湯湯,宮闕瑯瑯,南燕飛,燕飛來,啄皇孫,皇孫死,皇孫死,美人殤緊接著,是兩聲類似哀嚎的古怪笑聲。
屋中沒人說話,全都靜靜的听完了整支曲子。她們的目光有意無意,全都回避著阿南。
阿南靜靜坐在馮嫣兒旁邊,她臉色不好,可神態卻很自如。好像完全沒明白這曲子中的影射似的。
母後瞪著我,「皇上怎麼說
我笑了一下,「這歌唱了快一個月了,歌詞也變了幾回,朕倒是第一次听到個全的
「今夜有人就在紫榴宮外唱此曲,」母後說,「紫榴宮的人出去看,說是看到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跑掉了
紫榴宮那個我見過的宋嬤嬤忙膝行上前,「老奴開了門讓他們去追時,老奴親見那影子就向著御花園的方向飄去了,看著不快,可就是追它不上。宮中的宦官宮女本是有些害怕,追了幾步也沒敢再追。急忙回來緊閉了門,不多時林美人就開始驚叫,下面破了水,水中夾紅,老奴怕不好,只得四處叫人來看說著,又連著念了幾聲佛佛,向著我和母後連連叩頭,「老奴實在是擔不起這責任了。林美人生個孩子,比別人都艱難。如今人已經這樣,老奴不知該怎麼辦
宋嬤嬤口口聲聲說是一個影子,還聲稱那影子會飄。我知道她已經認定那是女鬼。只是宮中諱言說鬼,她不敢明說罷了。
母後並不理她,只對我說,「宋嬤嬤是照顧了你那兩個女兒出生的老成嬤嬤,連她都說沒見過出生這麼艱難的孩子,皇上說,應該拿這林美人怎麼辦吧?」
「那……孩子……到底怎樣了?」我到此時,說話竟有些結結巴巴。
「若能就此生下來倒也罷了,」母後冷哼,「剛華太醫說可以把孩子剖出來,那樣的話大人就不保了。若不剖,此時,林美人生是生不下來的。可能還要挨幾天。幾天後,母子二人是死是活可就不一定了。所以哀家讓他們叫了皇上來定奪
有那麼一瞬間,我有些茫然,好像听不懂母後在說什麼。我把屋子里的人全都看了一遍,她們當然不會給我什麼指示。母後和馮嫣兒全都等我說話,連阿南也只管低下了頭。
只有一人,此時的目光有些期待的盯著我,那人是錢寶寶。
我突然領悟,若是我此時下令把那孩子剖出來,那孩子就是她的了!錢寶寶!所以此時,我將要作出的是一個重大的決定。它決定了皇長子的母親是誰。
華太醫走了出來,他見了我也不多言,只恭敬的等在旁邊。弄得我更焦燥。
「對了,」我突然想了起來,「榮安宮不是緊貼著紫榴宮嗎?錢昭儀可曾听見那女子唱歌?」兩宮這間只有一個夾牆。當初原為錢寶寶照顧林美人方便,此時想來,紫榴宮里面能听到的歌聲,榮安宮也該听到。「錢昭儀沒有派人出來看看?」
我在此時又回頭問起這個,引起了許多人怪異的眼神。她們一定奇怪我為什麼不先考慮剖還是不剖,卻來問錢昭儀听沒听到動靜。可我覺得,這個問題更重要。
錢寶寶的臉色變了,她不再直接盯著我看,目光開始游移,有那麼一會,她好像在權衡。連母後都覺察了異樣,看錢寶寶時眉頭皺了起來。
好一會兒,錢寶寶一咬牙,「妾听到了。但沒出來看。因為妾早听過林美人自己唱這支曲子。妾今晚以為那不過是林美人又在唱了而已。沒錯!妾以為就是林美人自己在唱錢寶寶恨恨地說。
一語驚四座。
連母後也訝異的嘆惜了一聲。
本已跪在地上的宋嬤嬤驚叫了一聲,接著在地上搗頭如搗蒜。
「到底怎麼回事?」我聲音嚴厲起來。
「老奴實說罷,」宋嬤嬤慌忙解釋,「那曲子林美人的確唱了有些日子了。老奴也不知她是從哪一天開始唱起的。只記得那回從李修儀的鳴鸞殿前回來就開始哼這曲子,不知幾時,可詞就唱得很全了。老奴不想多事,不敢上報。但昨晚,的確是另有人在宮外唱這曲子,老奴不敢撒謊
我看到阿南的臉上籠上了清寒,她若有所思的歪頭想著什麼。
母後寒霜罩臉,她狠狠瞪了一眼錢寶寶,瞪得錢寶寶一個瑟縮。然後對著我斬釘截鐵地說︰「皇上現在可以拿主意了
宮中最忌諱的就是傳讖諱之說。原來有人可能還想將此事向鬼神上推。錢寶寶這一吐實,如今看來分明是人為。林美人唱這歌已是大罪,錢寶寶知而不報也難月兌干系。宮中之人各懷鬼胎,想借鬼神排擠阿南。
華太醫在等著,我不能再讓他久等。「不剖吧,」我嘆著氣說,夾雜著深深的失望,「林美人懷這孩子辛苦,如今弄成這樣,著實可憐。好歹也是一條命,朕不忍。至于孩子,是福是禍造化使然,晚幾天就知道了
華太醫沒說什麼,只點了一下頭,又進去了。
母後也在一旁點頭,「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她說這話時只瞪著錢寶寶看。
錢寶寶突然離了座,撲通一下跪在了我和母後的腳前。
「妾知錯了,妾只是想著林美人是個孕婦,*潢色小說
母後用手指點著錢寶寶的頭,抖了半天,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我問那個宋嬤嬤,「林美人平日都與什麼來往,她是從哪里學得這曲子的?上一回,你們不是都推說沒听清曲詞嗎?為何一個月下來,這曲詞比朕听到的還要完備?你們天天跟著林美人應該知道
里面的林美人又開始唱了。這一回再听,沒了先前的詭異,倒是听出了惡意。我看到有膽小的宮嬪已經面無人色,只想開溜。
宋嬤嬤立刻就說︰「紫榴宮的,沒人會唱。來紫騮宮的,除了摘星閣的人就只有榮安宮的人
「妾不會唱歌錢寶寶立刻說。她雖哭著頭腦倒還清醒。
不錯,錢寶寶不會唱歌,她的榮安宮也被她管得和她一樣死氣沉沉。從無鼓樂之聲。
所以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馮嫣兒。
馮嫣兒好像沒明白,她無辜的看看大家,接著夸張的恍然大悟般一聲笑,「都看我干啥?」她很是坦然,也並不離座,「我管著宮中這一大攤子事,我不到這紫榴宮,你們誰還願意來?林美人從上次滑胎起,就天天給人甩臉子看,姐妹們又不是不知道她轉了頭對阿南,「賢妃好妹妹,你又一天天三災兩病的不能幫我。我來這里哪一次不是硬著頭皮不得已啊!若說我傳林美人曲子,」馮嫣兒指著屋里屋外一地的奴才,「這前前後後多少雙眼都看著呢,我傳了還能瞞得住人?」她看似十分輕松,一點也不將此事放在心上。
她說的似乎有也理。
阿南咳嗽了兩聲。
「難不成是那個……傳的曲?好可怕啊柳修媛此時開了腔,她不敢說出那個「鬼」字,便輕輕略過了。說得時候而且臉上還露出了驚怖的表情,一雙眼楮睜得老大。
她這一說,又嚇壞了好些人。
母後一聲低吼︰「閉嘴!」接著又念了一聲佛。
阿南又在咳嗽了。
母後好像才發現了阿南,「楚賢妃怎麼也來了?你不是傷了頭嗎?身體本就不好,不好好養著,大冷天跑出來干什麼?」母後輕斥阿南。
阿南忙沖著母後嘻嘻一笑,「我听得母後招喚,心中想著一定是大事,所以趕緊來了。林美人懷著龍種,的確是宮中的大事。不過因為說起了這歌謠,倒讓我想起了一點與龍種有關的舊事
母後眼楮一亮,「楚賢妃想說什麼?」
阿南還是笑,笑得比馮嫣兒還要輕松。「其實,這曲子,妾以前曾听人唱過,曲和詞都有些變化,所以妾一時沒能想起來。剛才大家論起傳曲的事,我才記起以前偽楚宮里有人唱過這曲子。說來也是有人故意傳的,為的是擾亂歸命侯的後宮。事情的結果麼,想來大家都知道。此事最後以歸命候身邊的李夫人向各位皇子下毒作為了結。那些皇子全都失去了生育能力。歸命侯沒了皇孫
阿南目光灼灼看著母後,「母後,那李夫人好像也是出自大肇
母後似乎記起了什麼,目光變幻無定,「北燕向南飛,窈窈兩闕間,啄失皇孫死,美人歸不歸母後竟是隨口唱了起來。唱的哀徊婉轉,動人心魄。許多不知道母後能唱的人,都驚呆了。
阿南輕輕和著,「美人歸,美人歸,北燕南飛終有回竟能和母後音合曲暢。合得嚴絲合縫。
母後的眼楮一下子變得有些迷離深沉,她看著阿南,「那李夫人後來怎樣了?」
阿南搖頭,「妾那時住的地方是在偽楚一處角落里的舊宮,名字也有一個榴字,就叫榴花宮。平日妾只管看著弟弟,姐弟相依為命。歸命侯他們那邊的事,妾從來不清楚。不過妾知道,那李夫人後來沒有死。她在破宮之前就失蹤了
母後的臉越發陰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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